第10章
徐天關(guān)門的瞬間，雪片子突然鋪天蓋地砸下來。</p>
聽到徐天的聲音，李青山懸著的心終于落回肚里。</p>
自徐天踏出門，他就不停地?fù)纹鹕碜影侵皯魪埻�，每看一眼陰沉的天色，眉頭就皺緊一分，生怕暴風(fēng)雪把人困在半道上。</p>
“趕緊進(jìn)來烤火，暖暖身子�！�</p>
屋內(nèi)火炕燒得很熱，火盆里炭塊噼啪炸開火星，暖意裹著煙味撲面而來。</p>
徐天放下藥簍子，摘下鋪滿雪花的帽子，跺掉棉鞋上的積雪，往里屋走去。</p>
李青山已往火盆里添了塊硬煤，火苗“騰”地竄起來，映得滿屋子都是晃動的光暈。</p>
“凍著沒？快坐近些�！�</p>
李青山招手讓徐天靠火盆近一些。</p>
“剛下起來沒凍著，虎子呢？”</p>
“天冷，炕上睡覺呢。”</p>
徐天搓了搓通紅的手，然后從懷里掏出賣草藥的錢遞給李青山。</p>
“陳藥倌說其他的草藥總共十塊，那棵野生人參五十塊，加起來是六十塊，李叔你數(shù)數(shù)�！�</p>
李青山點點頭，接過徐天遞過來的錢當(dāng)著他的面，從床邊拿出一個發(fā)舊的布包就要往里放。</p>
徐天背過身子別過臉去，“李叔你不數(shù)數(shù)嗎？”</p>
李青山笑呵呵道：“陳藥倌和我是老熟人了，他辦事我放心，你這個小伙子雖然我們才認(rèn)識一天，但是我老李頭活了幾十年，看人很準(zhǔn)的�！�</p>
徐天把手伸向火盆，來回翻轉(zhuǎn)，寒意漸漸消散。</p>
“哦對了，陳藥倌抓了幾副治腿的藥沒收錢，他叮囑我你的腿要好得快，得多吃肉，所以回來路上我買了一只雞�！�</p>
李青山從一把錢里抽出一張一元的塞到徐天手里。</p>
徐天剛要推辭，李青山左手死死攥住他的手，掌心滿是汗，指節(jié)都在微微發(fā)抖：</p>
“收著！收著！眼看著要下這么大的雪還麻煩你跑一趟……”</p>
李青山喉結(jié)滾動兩下，眼眶泛紅，“你二話不說就應(yīng)下這事兒，叔心里頭又暖又不是滋味，哪能再讓你倒貼錢？”</p>
“你路上沒有碰到謝二狗那潑皮吧？”</p>
徐天打哈哈道：“沒有，可能我今天運氣好，沒碰到謝二狗。”</p>
李青山看徐天毫發(fā)無損，想來應(yīng)該是沒有碰到。</p>
“李叔，你采藥這么久，挖到過幾次野生人參？”</p>
徐天往火盆里添了塊煤，火星子“噼啪”炸開，映得他眼底發(fā)亮。</p>
“野人參得長在背陰腐殖土厚的老林子，還得躲過挖參人、野牲口，哪是輕易能見著的？”</p>
李青山坐直身子：“這次也是我走運，在鷹口崖的倒木底下，瞅見了它。</p>
咋突然問這個？你小子該不會動了挖參的心思？那深山老林，沒經(jīng)驗的去了就是送命！”</p>
他這次出事也是難得碰著這稀罕物，想著挖到它能換不少錢，明知道懸崖峭壁可能要命，還是鋌而走險……</p>
聽完李青山寥寥幾句，徐天心里大概有數(shù)了。</p>
這野人參是真的挺少見，后面可以搞搞。</p>
晚上徐天在灶臺上燉雞肉。</p>
灶臺上鐵鍋咕嘟冒泡，油花裹著雞肉翻涌，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鉆。</p>
虎子踮著腳扒住灶臺邊，鼻尖幾乎要貼到鍋沿，喉頭一上一下拼命咽口水。</p>
“天哥，這雞到底啥時候能好啊？”</p>
他嘴里問著徐天，兩只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鍋里晃動的肉塊，活像守著骨頭的小狗。</p>
徐天往灶膛里添了塊硬柴，“這是老母雞，骨頭硬實�！�</p>
他用長柄勺攪了攪湯鍋，金黃的油花裹著雞肉翻涌，“再燉個半時辰，肉爛了，湯才鮮�！�</p>
虎子一屁股坐在灶臺邊的草垛上，兩條細(xì)腿晃來晃去，眼巴巴望著鍋沿騰起的白霧：“半時辰是不是還有好久啊……”</p>
話音未落，肚子就“咕�！苯谐隽寺�，惹得徐天笑著刮了下他的鼻頭。</p>
徐天從灶臺上摸出塊烤紅薯，掰下一半遞給虎子：“先墊墊肚子，老母雞燉得越久越香，急不得�！�</p>
虎子咬了口冒熱氣的紅薯，腮幫子鼓得老高：“可我就想吃雞肉，軟軟乎乎還帶著油花，吸溜一口……”</p>
他故意把“吸溜”兩個字拖得老長，眼睛瞇成月牙，喉嚨跟著夸張地吞咽。</p>
“天哥，以前我娘燉雞，總說多燉會兒，最后肉都化在湯里了，香得很！”</p>
徐天望著鍋里漸漸濃稠的湯汁點點頭：“等會兒肉燉得快脫骨，你挑最肥的雞腿。”</p>
他頓了頓，見虎子眼睛瞬間亮起來，又補上一句，“不過得先喝三碗湯，補補你這總喊餓的小肚子。”</p>
“三碗就三碗！”虎子把啃干凈的紅薯皮往灶灰里一埋，重新湊到鍋邊，鼻尖沾了團(tuán)煤灰也顧不上擦。</p>
“我還能再喝碗雞湯泡飯，把鍋底的油花都舔干凈！”</p>
“只要你的小肚皮裝得下，天哥滿足你！”</p>
“天哥有你真好！我……我好久沒吃肉了�！�</p>
還沒等徐天反應(yīng)，虎子猛地?fù)溥^去，胳膊緊緊圈住徐天的腰，臉埋在對方沾著柴火灰的衣襟上。</p>
“瞧你這可憐樣，說得好像你爺爺從不給你吃肉似的�！�</p>
虎子仰起臉，眼眶還泛著紅，急得直擺手：</p>
“不是的天哥！爺爺把好東西都留著給我吃，自己就著咸菜疙瘩對付。</p>
家里就那兩只老母雞下蛋換錢，哪舍得燉……”</p>
一個七旬殘疾老人，靠著一只手翻山越嶺采藥換錢，還要拉扯七歲的孫子，的確是不容易。</p>
虎子坐在草垛上，手肘撐著膝蓋，雙手托腮：“要是姐姐也在就好了……”</p>
徐天聽陳大江說過，虎子的姐姐在外婆家。</p>
“她最喜歡吃雞翅膀，說骨頭縫里的肉最香。”</p>
徐天往灶里添了塊柴：“你姐沒回來過？”</p>
虎子的手指摳著草垛：“去年過年捎了封信，說外婆生病了，她得照顧外婆……”</p>
他聲音有點發(fā)悶，低頭把下巴埋進(jìn)臂彎，“可半年沒消息了，也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有沒有厚棉襖穿……”</p>
徐天摟過虎子，揉了揉他細(xì)軟的頭發(fā)：“等雪停了，天哥再燉一鍋雞湯，給你姐裝半罐，然后帶你去看她。”</p>
虎子仰著頭：“天哥，咱真的還能吃上雞嗎？”</p>
“肯定能！”</p>
“那得把雞翅留給她！”</p>
“好，雞翅都給她！”</p>
虎子的眼里閃著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