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那間冷清的小院，我撲到床榻上。</p>
一邊打開包袱，胡亂塞幾件舊衣進去，一邊無聲痛哭。</p>
“你要去哪？”</p>
身后，蕭敘白不知何時跟了過來。</p>
他高大的身影將我完全籠罩在陰影里。我沒有回頭，只是固執(zhí)地收拾著東西。蕭敘白步步逼近，眼神更加陰鷙。</p>
“怎么？拿不到鳳釵，就想偷走府中其他東西？”</p>
我聞言猛地轉(zhuǎn)身，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說什么？”</p>
蕭敘白語氣森然：“我說你是小偷！”</p>
“那鳳釵，我本打算等清婉玩膩了就還你。你倒好，等不及，還想順手牽羊？”</p>
他隨手拆掉包袱，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倒在地上，“這點東西也值得你偷？”</p>
“我沒有！”</p>
我渾身發(fā)抖，淚水再次涌出，“那是我的東西！”</p>
“你的東西？”</p>
蕭敘白冷笑，“你身上哪一樣東西不是我給的？包括你的命！”</p>
他看著她倔強的眼神，怒火中燒，揚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臉上。</p>
“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刺耳。</p>
我被打得偏過頭去。</p>
臉上火辣辣的疼，卻遠不及心里的痛楚。</p>
“不知好歹的東西！”</p>
蕭敘白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嫌惡與暴怒。</p>
“我真是沒教好你！你對得起你戰(zhàn)死的爹娘嗎？他們把你托付給我，是讓你這么忤逆我的？”</p>
我捂著臉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只覺得陌生和恐怖。</p>
這就是我曾經(jīng)依賴、敬仰、愛慕的養(yǎng)父？</p>
這就是那個說會一直護著我的人？</p>
原來他是這樣的人嗎？</p>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太醫(yī)焦急的聲音：“王爺！王爺不好了！林小姐她……她！”</p>
蕭敘白的臉色驟變，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沖向主院。</p>
等我趕到時，太醫(yī)正在和蕭敘白交談。</p>
他的面色沉重：</p>
“林姑娘的弱癥是胎里帶來的，能活到如今已經(jīng)</p>
是竭力救治的結(jié)果�！�</p>
“至于您之前所講的偏方……太醫(yī)院既從不以人肉入藥，也不認為人肉可以醫(yī)病，民間傳言大多愚昧殘忍，還望王爺三思。”</p>
蕭敘白聞言厲聲呵斥太醫(yī)。</p>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我恰好在此時趕來，厲聲答道：“既如此，那就死馬當活馬醫(yī)吧！”</p>
迎著太醫(yī)驚訝的目光，我拖著虛弱的身體上前，心里已經(jīng)毫無留戀。</p>
只要能快點離開蕭旭白，只要能快點離開攝政王府！</p>
蕭敘白的神色極為復(fù)雜，在我路過他身邊時，他輕輕道：“謝謝�！�</p>
我沒有回答，朝小翠做了個手勢。</p>
她跑去房間收拾拿我的東西了片刻后，我躺在了王府藥廬的偏室里。</p>
心情異常平靜，只有釋懷和解脫剛躺上去，一個年長的太醫(yī)急匆匆地跑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小瓷瓶。</p>
“王爺，麻沸散的府庫存量只夠一人份量�！�</p>
林姑娘不一定用得上</p>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蕭敘白的聲音響起，冰冷而決絕。</p>
“留給清婉用�！�</p>
“她身子弱，受不得疼�！�</p>
……</p>
半晌，太醫(yī)走到我面前，臉上閃過一絲不忍。</p>
“楚姑娘，取肉之痛，非常人能忍�！�</p>
“你……可要想清楚。”</p>
“多謝太醫(yī)，我能堅持�！�</p>
蕭敘白的答案和預(yù)想的一樣，我卻還是忍不住心冷。</p>
哪怕重活一世，</p>
我的養(yǎng)父，我唯一的家人，還是會千千萬萬次拋棄我。</p>
哪怕這次，我誰也沒有傷害過。</p>
手術(shù)的過程很煎熬，我痛得尖叫翻滾不止，死去又活來。身上出的汗打濕了一整張床單。</p>
結(jié)束后，我早就疼暈了過去。</p>
再次醒來時，床邊空蕩蕩的一片。</p>
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對著那片空氣慘白一笑。</p>
“蕭敘白……這樣，也好�！钡忍t(yī)離開，我望了一眼天色。</p>
外祖接應(yīng)的人差不多該到了。我松了口氣，咬著牙下床換好了衣服</p>
拿起隨身攜帶的斷絕關(guān)系文書，一步步走向林婉清的房間。</p>
房間內(nèi)，蕭敘白專注地看著熟睡的林婉清。</p>
直到我把文書遞到他面前，他才反應(yīng)過來。</p>
他臉色陰沉：“什么意思？你還真打算和我斷絕關(guān)系？我都說了，我和你沒可能！”我疼得直冒冷汗：王爺答應(yīng)過我的�！�</p>
蕭敘白看著眼前人慘白的臉色，半晌不語，最后，他還是拿出了攝政王印章，在文書上蓋了一個大大的紅戳。</p>
把那張文書放在胸口，我心中的大石頭才終于落地，一瘸一拐的轉(zhuǎn)身離開。</p>
蕭敘白皺眉叫住我：”你才失了心頭肉，身尚未恢復(fù)，不好好休息，亂跑什么？“</p>
我喉嚨干澀，忍著失血帶來的眩暈。</p>
”只是去透個氣�！�</p>
蕭敘白看著女孩單薄的背影，心里一陣慌亂，不自覺脫口而出：</p>
”晚間天涼，早點回來�！�</p>
我慢慢走出院落，在心中回答：</p>
我不會回來了。</p>
帶上小翠和包裹，坐上出城的馬車。</p>
夜色沉沉，最后回望了一眼她生活了十余年的攝政王府。</p>
再見，蕭敘白，再也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