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二天，江倦雪的敲門聲像暴雨砸在門板上一樣急促。</p>
我拉開門時，她站在屋檐昏黃的燈光下，胸口劇烈起伏，手里還抓著那個被雨水浸濕的紙箱。</p>
「于煬！」她的聲音沙啞，「你又發(fā)什么瘋？」</p>
我沉默地仰起臉，讓她看清我左頰上猙獰的掌印。</p>
過了一晚，她打在我臉上的那一巴掌更嚴(yán)重了。</p>
淤血在皮下蔓延，五道指痕泛著紫，像烙印在皮膚上的恥辱印記。</p>
江倦雪的瞳孔驟然緊縮。</p>
「你……怎么會……」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我臉頰時頓住，「我沒用那么大力氣……」</p>
我冷笑一聲，躲開她的觸碰。</p>
曾經(jīng)我連被紙劃傷都要舉到她眼前，故意癟著嘴說「小雪妹妹痛痛」。</p>
那時她總是一邊嫌棄說我是「嬌氣包」，一邊小心翼翼給我貼創(chuàng)可貼。</p>
可也是她，親手給了我一巴掌。</p>
江倦雪沒見過我這么冷漠的樣子，一時間有點不可置信。</p>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于煬。只是你在公司欺負一個實習(xí)生，我一時間生氣……」</p>
我打斷她：「既然你來了，那我就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們分手了，于江兩家的聯(lián)姻也取消了�！�</p>
「江倦雪，以后請你當(dāng)不認識我，路上遇見了也別到我面前來，更不要像今天一樣來敲我家門�！�</p>
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像是被刺痛。</p>
夜色從我們之間的縫隙滲進來，把她輪廓鍍上一層冰冷的藍。</p>
「滾吧。」我抵著門框，聲音很輕，「江倦雪。」</p>
江倦雪滿臉困惑地看著我：「是因為我護著周景林，還是因為我打了你一巴掌？」</p>
她眼底翻涌著我讀不懂的情緒，「于煬，你一個男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心眼？不過是打了你一下，打不了我讓你打回來！」</p>
「江倦雪，」？我慢慢掰開她抓著門框的手指，「不是一巴掌的事，是你選擇了站在欺負我的人那邊，而我不要你了�！�</p>
樓道聲控?zé)敉蝗幌纭?lt;/p>
在黑暗吞沒我們之前，我最后看見的是她通紅的眼眶。</p>
和當(dāng)年那個為我打架受傷，卻笑著說不疼的少女重疊在一起。</p>
江倦雪站在原地，紙箱「咚」地掉在地上。</p>
一顆玻璃星星滾出來，在燈光下折射出破碎的光。</p>
她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像是不認識眼前的我。</p>
江倦雪見過我哭，見過我笑，見過我撒嬌耍賴，唯獨沒見過我這樣。</p>
冷得像塊冰，連眼神都淬著寒意。</p>
「我不是故意的，于煬�！梗克斫Y(jié)滾動，聲音發(fā)澀，「我當(dāng)時只是氣昏頭了……」</p>
我搖搖頭：「我不想聽�！�</p>
夜風(fēng)從樓道窗戶灌進來，吹散了我最后一句話：「江倦雪，不要再來找我了�！�</p>
江倦雪猛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p>
她的眼睛紅得嚇人，像頭被激怒的困獸。</p>
「至于嗎？」？她咬牙切齒，「就為了一巴掌，你要把二十年的情分全抹掉？于煬，你一個男人能不能不要這么小氣？」</p>
我靜靜地看著她暴怒的樣子，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有女同學(xué)調(diào)戲我，江倦雪也是冷著一張臉把對方揍到求饒。</p>
如今她這副模樣，竟是為了討伐我。</p>
「至于，江倦雪，如果我說至于呢？請你離開，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回答。</p>
江倦雪突然笑了，「好，很好�！�</p>
她松開我的手，「分手就分手，于煬，你好樣的，希望你別哭著回來求我�！�</p>
她轉(zhuǎn)身離開時撞翻了樓道里的綠植，花盆碎裂的聲音驚亮了花園的聲控?zé)簟?lt;/p>
我站在明滅的光影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園轉(zhuǎn)角。</p>
就像看著童年那個為我打架的小姑娘，徹底消失在時光里。</p>
隔壁傳來「咔噠」的鎖舌彈響。</p>
江叔叔站在門口。</p>
他看到我，張了張嘴，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p>
那晚我做了個夢。</p>
夢見十八歲的江倦雪在星空下對我喊：「于煬，我們會永遠永遠在一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