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能下地行走后，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周衍之這些年贈予我的物件，一件不落，盡數投入了熊熊燃燒的炭火爐。</p>

    火舌貪婪地舔舐著，熾烈的光焰在我眼底跳躍、燃燒。</p>

    我靜靜佇立，看著那些曾經珍視的東西在烈焰中扭曲、蜷縮，最終化為片片飛灰，如同我對他殘存的所有念想。</p>

    灰燼紛飛間，周衍之踏入了殿內。</p>

    「身子還未好利索，怎么燒得這般旺？」他蹙眉，語氣帶著習慣性的關切，目光掃過爐火。</p>

    「只是覺得冷罷了�！刮业穆曇糨p得像嘆息，轉身走向繡架。</p>

    架上鋪陳著大紅的嫁衣。</p>

    按照習俗，新娘需親手完成最后幾針，方能祈得一生美滿。</p>

    我執(zhí)起母后遺留給我的金絲錦，準備用它為嫁衣添上最后的華彩。</p>

    周衍之走近，看到嫁衣，神色似乎柔和了些：「婚期尚早，何必如此心急？」</p>

    「婚期」二字像根細針，猝不及防扎進我心里。</p>

    指尖猛地一痛，殷紅的血珠瞬間在嫁衣上洇開一朵刺目的暗花。</p>

    哪還有什么「尚早」？</p>

    十日后，我便要踏上遠赴南昭的和親路。</p>

    劉嬤嬤見狀，驚呼著撲過來，顫抖的手撫上那抹血色，老淚縱橫：「公主！染血的嫁衣……是不祥之兆啊！」</p>

    她的聲音哽咽沙啞，「山高水遠……這可如何是好啊……」</p>

    我猛地仰起頭，死死咬住下唇，將洶涌而至的酸澀狠狠逼退眼眶。</p>

    遠嫁異國，永別故土……說不怕，是假的。</p>

    強壓下喉頭的哽咽，我努力讓聲音顯得平穩(wěn)，安慰著泣不成聲的劉嬤嬤：「嬤嬤寬心，我自有皇室氣運護體，定會……平安無虞�！�</p>

    不知為何，周衍之聽著哭聲，濕意也在他眸光中閃動。</p>

    他凝視著我，聲音低沉鄭重：「殿下莫憂。我這就去尋最好的繡娘，為殿下趕制一件全新的嫁衣，定讓殿下風光大嫁！」</p>

    他似乎認定了那圣旨就是我和他的賜婚。</p>

    我眼中閃過復雜的情緒，語氣冷淡：「不必了�！�</p>

    周衍之沉默片刻，帶著一種試圖彌補的姿態(tài)，沉聲道：「上次遇刺，未能護殿下周全，是臣之過。殿下……莫要再生氣了。」</p>

    我抬眼，輕聲問：「所以，你其實……并不怕我真的會死，對嗎？」</p>

    他神色猛地一滯，像是被這句話刺中，急聲道：「殿下何出此言！臣怎會不怕？臣發(fā)誓，絕不會再讓殿下陷于那般險境！」</p>

    我又問：「那如果有一天……我會永遠離開這里，離開你，去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呢？」</p>

    周衍之的眉頭驟然緊鎖，眼中閃過一絲驚惶，他急促地打斷我：「殿下！你這話……究竟是何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