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寢室里只開了一盞臺燈,昏黃的光線切割著沉默。</p>
慕瀟坐在書桌前,面前攤開一本犯罪心理學(xué)。</p>
還有一塊精致但甜膩得有些過分的蛋糕。</p>
她用小勺機(jī)械地挖著,一口接一口,動作平穩(wěn)得近乎詭異。</p>
沒有眼淚,沒有顫抖,只有一種死水般的平靜。</p>
林霧靠在門框上,看著好友這副模樣,心里比看她歇斯底里更難受。</p>
這平靜下面是深不見底的寒淵。</p>
“薔薔,”林霧試探著開口,聲音放得很輕,“你和沈言…打算怎么辦?對他,你還…愛嗎?會復(fù)合嗎?”</p>
“不會�!蹦綖t的回答沒有任何猶豫,像冰塊落進(jìn)玻璃杯,清脆,冰冷,不留余地。</p>
“好了好了,別難受了!”</p>
林霧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試圖驅(qū)散那股寒意,</p>
“不就是個臭男人嗎?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滿街跑!這個沒了,姐給你找更好的!一個不夠?十個!排著隊讓你挑!”</p>
慕瀟想著一個男人都讓她疼得走不穩(wěn)路,十個男人,不得死在床上。</p>
“難受?”她抬起頭,直視林霧的眼睛,那眼底是一片荒蕪的平靜,</p>
“我可以接受背叛。畢竟,連我最親的兩個人——一個背叛了我(父親),一個離開了我(母親)。這世上最深的背叛和最痛的失去,我早就嘗過了。</p>
沈言?一個毫無血緣關(guān)系的陌生人而已�!�</p>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p>
“只是覺得諷刺。十年…十年的信任和陪伴,我以為至少能筑起一道堤壩。結(jié)果?比不過江蘺一時的‘新鮮’�!�</p>
她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真諷刺。”</p>
林霧張了張嘴,那句“別這么說”卡在喉嚨里,顯得無比蒼白。</p>
她只能用力摟住慕瀟冰冷的肩膀。</p>
沉默片刻,林霧換了個話題,帶著點(diǎn)小心翼翼的八卦和擔(dān)憂:</p>
“那…你和江聿現(xiàn)在,算怎么回事?你真威脅他當(dāng)你那個…‘地下情人’?”</p>
“嗯�!蹦綖t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低頭吃蛋糕,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p>
“做我的小三。用他妹妹搶走我的方式,搶走她最在乎的哥哥。很公平�!�</p>
林霧眉頭緊鎖,仔細(xì)打量著慕瀟的神色,突然想到一個關(guān)鍵問題:</p>
“這么多年,你連手指頭都不讓沈言碰,我知道你心里對男人有生理性的厭惡,特別是那種…帶著欲望靠近的時候�!�</p>
她湊近一點(diǎn),壓低聲音,帶著強(qiáng)烈的好奇和關(guān)切,“那你對江聿…有那種惡心的反應(yīng)嗎?”</p>
慕瀟握著勺子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p>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來,在更衣室,面對江聿強(qiáng)勢的入侵、身體的緊密糾纏、甚至他滾燙的呼吸和沉重的喘息……</p>
那種預(yù)想中翻江倒海的、源自父親背叛陰影的生理性厭惡,似乎…被壓制了?或者說,被覆蓋了?</p>
“好像…沒有�!蹦綖t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也未察覺的困惑,眉頭微蹙,“雖然一開始很排斥,很抗拒…但竟然…能做完�!�</p>
這簡直不可思議。她和沈言相處十年,最親密的舉動僅限于在特定心境下能接受的、不帶情欲色彩的拉手。</p>
一旦感受到沈言眼中哪怕一絲帶有占有欲的情欲光芒,她就會立刻像被燙到一樣抽離,胃里翻涌著惡心感。</p>
這也是沈言后來抱怨她“沒情趣”、“冷冰冰”的重要原因之一。</p>
“不會是他趁你身體來不及反應(yīng),就強(qiáng)勢開局了吧?”林霧猜測道,</p>
“藥勁兒加上他那體格,確實可能打你個措手不及�!�</p>
“也可能…”慕瀟的眼神沉了沉:</p>
“是報復(fù)的念頭太強(qiáng)烈了。那股恨意壓過了生理的厭惡?只想撕碎他,或者…利用他?”</p>
她也不太確定,這感覺太陌生。</p>
林霧眼睛一亮,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p>
“嘖!有意思!這說明什么?說明你對江聿這混蛋,可能沒那么‘厭’?或者,他的荷爾蒙能壓制你的PTSD?”</p>
她來了精神,“沒事!下次找個機(jī)會,咱們再試試!沒有沈言那個渣男在旁邊干擾,純粹測試下你對江聿的身體反應(yīng)!”</p>
慕瀟立刻搖頭,動作帶著明顯的抗拒:“暫時不想了�!�</p>
剛剛的體驗清晰地回籠,撕裂的疼痛、粗暴的動作、毫無溫情的占有、以及結(jié)束后冰冷疏離的“隨你”,還有他那厭惡自己的眼神。</p>
該死的,她早晚有一天得讓他跪著求她。</p>
“那體驗…真不好�!�</p>
“哎呀!第一次嘛!還是那種情況,能好才怪!”</p>
林霧一把攬過慕瀟的肩:</p>
"一次翻車就慫了?姐給你找?guī)讉技術(shù)一流的,保準(zhǔn)讓你忘了那倆廢物!"</p>
慕瀟晃著酒杯,紅唇勾起一抹冷艷的弧度:</p>
"等我緩兩天。不過今晚——"</p>
玻璃杯重重磕在桌上。</p>
"我也算開張了,就該放場煙花慶祝。"</p>
林霧挑眉,酒杯與她相碰:"敬毀滅。"</p>
——干杯,為愛,為恨,為即將崩塌的一切。</p>
“這才對嘛,這才是我的薔薇大小姐!”林霧舉起紅酒和她干杯。</p>
與此同時,在校外一條昏暗僻靜的小巷里。</p>
江聿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沈言的去路。</p>
他剛在慕瀟宿舍樓下吃了閉門羹,正失魂落魄,臉上的傷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更加狼狽——顴骨青紫一片,嘴角開裂。</p>
江聿的聲音比夜風(fēng)更冷,目光銳利如刀,掃過沈言臉上的傷,最后落在他躲閃的眼睛上,</p>
“江蘺的事,你到底做了什么?給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p>
沈言被江聿的氣勢懾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墻壁。</p>
“我…江聿,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我只是一時糊涂!真的!我喝多了!腦子不清醒!”</p>
“情不自禁?” 江聿重復(fù)著這四個字,聲音低沉得可怕,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裹著冰渣,</p>
“被吸引?一時糊涂?” 他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壓迫感讓沈言幾乎窒息。</p>
“我妹妹躺在醫(yī)院,臉腫得不成樣子,身上都是傷!你呢?!”</p>
江聿指著沈言臉上的青紫,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燒,燒掉了最后一絲理智,</p>
“你只是‘一時糊涂’?!你只是‘情不自禁’?</p>
讓她去承擔(dān)你‘情不自禁’的后果?!讓她去打我妹妹?!然后你跑去求慕瀟原諒?”</p>
沈言被吼得渾身一顫,還想辯解。</p>
“砰!” 一聲悶響,沈言被打得頭猛地偏向一邊,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痛哼,鮮血瞬間從破裂的嘴角涌出。</p>
“她被下藥了�!�</p>
沈言低著頭,聲音沙啞地講述著事情的經(jīng)過:</p>
話劇社聚會,真心話大冒險,江蘺的親吻,那杯被動了手腳的水,以及她逐漸失控的狀態(tài)。</p>
“她不對勁,我把她帶出來……她哭,說難受……</p>
江蘺那身透薄的白紗裙……”</p>
像極了很久以前那個夜晚,慕瀟穿著類似白色睡衣時,無助又惹人憐惜的模樣。</p>
恍惚迷亂間,他把那個模糊脆弱的影子,當(dāng)成了求而不得的慕瀟。</p>
理智盡碎,只想靠近那抹相似的白。</p>
于是,錯上加錯,覆水難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