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李大壯也沉著臉，往前逼近一步：“大妹子，我們就是去找她說說話，沒別的意思。她是我們閨女，我們還能害她不成？”</p>
“你把地址給我們，我們自己去找，不給你添麻煩。”</p>
鄰居大嬸被這老兩口一軟一硬給唬住了，心里直叫苦。</p>
她一個外人，摻和進這家的破事里，真是倒了八輩子霉。</p>
“哎，我說你們這是何苦呢？玉琴那孩子，也不容易......”</p>
“少廢話！”劉翠花厲聲打斷她，“她不容易？我兒子快四十了還打光棍，就不容易了？她當(dāng)姐姐的，就該幫襯弟弟！”</p>
“趕緊說！不然我今天就跟你沒完！”</p>
鄰居大嬸嘆了口氣，知道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不情不愿地報了個地址：“城東，前進路，新華大院三號樓，二單元，301室�！�</p>
劉翠花一聽，立刻記在心里，狠狠瞪了鄰居大嬸一眼：“算你識相！”</p>
說完，拉著李大壯就往村口走，準(zhǔn)備搭車去城里。</p>
“這個死丫頭，真是翅膀硬了！看我今天不扒了她的皮！”</p>
一路上，劉翠花罵罵咧咧，唾沫星子橫飛。</p>
好不容易擠上了去城里的中巴車，車上人多，空氣混濁。</p>
劉翠花一路上也沒閑著，拉著嗓子跟李大壯數(shù)落李玉琴的不是。</p>
“你說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閨女？自己過上好日子了，就不管娘家死活了！”</p>
“她那些弟弟，哪個不是她看著長大的？現(xiàn)在倒好，一個個跟仇人似的！”</p>
“尤其是國勇，那可是她親二弟！她就忍心看著國勇打一輩子光棍？”</p>
“那房子，明明就該給國勇娶媳婦！她倒好，自己住進去了！安的什么心！”</p>
“白眼狼！真是個白眼狼！我當(dāng)初把她生下來就應(yīng)該溺死她！”</p>
李大壯悶著頭抽旱煙，煙霧繚繞，嗆得旁邊的人直咳嗽，但他一聲不吭，任由劉翠花發(fā)泄。</p>
車上的其他乘客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有幾個年輕姑娘更是皺起了眉頭，小聲議論。</p>
“這誰家老太太啊，說話這么難聽�！�</p>
“聽這意思，是罵她閨女呢，為了套房子�！�</p>
“嘖嘖，當(dāng)這種人家的閨女，也真是夠倒霉的�！�</p>
劉翠花耳朵尖，聽到些許議論，非但不收斂，反而聲音更大了，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受了多大委屈。</p>
好不容易熬到了城里，兩人按照鄰居給的地址，找到了前進路的新華大院。</p>
看著這五層高的水泥樓房，劉翠花心里的火氣更旺了。</p>
“好啊，住這么好的地方，就把我們這些窮親戚給忘了！”</p>
兩人氣喘吁吁地爬到三樓，找到了301室的門牌。</p>
“砰！砰！砰！”</p>
劉翠花抬手就使勁捶門，把門敲得山響。</p>
“李玉琴！開門！我知道你在家！”</p>
“李玉琴！你個沒良心的！有了新房子就趕緊搬進來住，也不看看這是你配住的嗎？趕緊給我滾出來！”</p>
她一邊敲一邊罵，嗓門尖利刺耳，在樓道里回蕩。</p>
李大壯也沉著臉，在旁邊幫腔：“玉琴，開門！有話好好說！”</p>
然而，屋里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回應(yīng)。</p>
“好啊！還跟我們裝死！”劉翠花氣得臉都紫了。</p>
“李玉琴你個小娼婦，你給我開門！不然我今天就把你這門給砸了！”</p>
“你以為躲在里面就沒事了？我告訴你，今天你不給個說法，我們老兩口就住你家門口不走了！”</p>
她越罵越難聽，什么污言穢語都往外噴。</p>
就在這時，“吱呀”一聲，隔壁302的房門打開了。</p>
一個系著圍裙的中年婦女探出頭來，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p>
“吵什么吵！大上午的，吵得人頭疼了！”</p>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劉翠花和李大壯，沒好氣地問：“你們找誰啊？在這里鬼哭狼嚎的！”</p>
劉翠花一看來人了，立刻換上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指著301的門哭訴：“大妹子，我們是這家李玉琴的爹媽�。 �</p>
“這個不孝女，自己搬到城里住好房子，都不跟我們說一聲！我們找上門來，她還躲在里面不出來！你說說，有這樣的閨女嗎？”</p>
那中年婦女愣了一下，隨即恍然道：“哦，你們是李大姐的父母啊。”</p>
她頓了頓，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那你們別敲了，也別罵了。這家沒人。”</p>
“沒人？”劉翠花不信，“她肯定在里面躲著！我們剛從村里過來，她鄰居說她搬這兒了！”</p>
中年婦女?dāng)[擺手：“真沒人。李大姐和她愛人一大早就去醫(yī)院了�！�</p>
“去醫(yī)院了？”劉翠花和李大壯對視一眼，都有些錯愕。</p>
劉翠花還想再說什么，李大壯拉了她一把。</p>
“行了，既然人不在，我們就在樓下等�！崩畲髩殉谅曊f道。</p>
他可不信李玉琴能躲一輩子。</p>
兩人罵罵咧咧地走下樓，在樓底下花壇邊上找了個水泥臺階坐了下來。</p>
而此刻的李玉琴，卻完全不知道樓下有兩個不速之客正在等著她。</p>
她今天一早就帶著喬明遠去了醫(yī)院，給他受傷的腿換藥。</p>
喬明遠本來說他一個人來就行，腿上的傷不礙事。</p>
李玉琴卻堅持：“你腿腳不利索，萬一路上有個磕碰怎么辦？”</p>
“我陪著你，我才放心�！�</p>
于是，她騎著那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喬明遠坐在后座。</p>
一米八幾的大男人，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兩只手緊緊抓著后座的車架子，身子繃得像塊木頭。</p>
李玉琴從后視鏡里瞅見他那緊張樣，忍不住打趣：“喬明遠同志，你這是緊張什么呢？怕我把你摔了？”</p>
喬明遠耳根子有些發(fā)燙，支吾道：“我......我就是......”</p>
“就是什么？”李玉琴笑著追問，“摟著我的腰，不然一會兒拐彎把你甩出去，我可不負責(zé)撈人�！�</p>
喬明遠的臉“唰”地一下就紅透了，像熟透的番茄。</p>
“玉琴，這......這大庭廣眾的，不太好吧？”他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哼。</p>
李玉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聲音清脆悅耳：“咱倆孩子都生了兩個了，錦錦都結(jié)婚了，你現(xiàn)在跟我說這個？”</p>
“再說了，我是你媳婦兒，你抱自己媳婦兒，天經(jīng)地義，誰敢說不好？”</p>
喬明遠被她說得臉更紅，心口卻像是被溫水泡過一樣，暖洋洋的。</p>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慢慢伸出手，輕輕環(huán)住了李玉琴柔軟的腰肢。</p>
李玉琴感受到腰間傳來的溫?zé)岷土α�，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一個甜蜜的弧度。</p>
兩人就這樣，一個在前座奮力蹬車，一個在后座安心依靠，恩恩愛愛地去了醫(yī)院。</p>
換藥的過程很順利，醫(yī)生還夸喬明遠恢復(fù)得不錯。</p>
從醫(yī)院出來，李玉琴又拉著喬明遠去了附近的國營飯店。</p>
“忙活一上午了，咱們在外面吃頓好的�！�</p>
她點了兩碗肉絲面，還特意要了大份的，把面條里的肉絲都細心地挑到了喬明遠的碗里。</p>
喬明遠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心里軟得一塌糊涂。</p>
吃完午飯，兩人也沒急著回家，反而在附近的百貨大樓逛了起來。</p>
李玉琴說：“家里還缺些盆盆罐罐，再給你買兩身換洗的秋衣秋褲，天快涼了�！�</p>
喬明遠嘴上連連說：“不用不用，家里都有，別亂花錢�！�</p>
眼睛卻一直溫柔地看著李玉琴，片刻也舍不得移開。</p>
他的玉琴，操持著這個家，真是太好了。</p>
逛了一下午，兩人手里提著大包小包，鍋碗瓢盆，還有幾件新衣服，心滿意足地往家屬樓走去。</p>
而樓下，劉翠花和李大壯已經(jīng)從日上三竿，一直等到了日頭偏西。</p>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直叫，前胸貼后背了。</p>
劉翠花本來還盤算著，李玉琴怎么著也該回來做午飯了吧？</p>
誰知道，左等右等，整棟樓都飄出了各家各戶誘人的飯菜香味。</p>
唯獨三樓李玉琴家，靜悄悄的，連個燈影兒都沒有。</p>
那飯菜的香味，一陣陣鉆進鼻孔，簡直就是在劉翠花的肚子上澆油點火。</p>
她越等越餓，越餓越氣，心里那股無名火燒得噼里啪啦響。</p>
“這個死丫頭！白眼狼！肯定是故意躲著我們！”</p>
“看我們老兩口餓死在她家門口，她就稱心如意了！”</p>
李大壯的臉色也黑得像鍋底，悶著頭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嗆得他自己都咳嗽。</p>
兩人餓得頭暈眼花，脾氣也越來越暴躁，看什么都不順眼。</p>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夕陽的余暉都快消失了，劉翠花餓得眼睛都開始冒綠光。</p>
“還不回來！還不回來！這是要活活餓死我們老兩口��！”她捶著冰涼的水泥臺階，氣得渾身發(fā)抖。</p>
就在老兩口餓得快要失去所有耐心，準(zhǔn)備再次上樓砸門的時候。</p>
一陣清脆的自行車鈴聲由遠及近地傳了過來。</p>
“叮鈴鈴——叮鈴鈴——”</p>
劉翠花和李大壯幾乎是同時猛地抬起了頭，像兩只餓狼聞到了肉味，循聲望去。</p>
只見李玉琴騎著一輛嶄新的，在夕陽下閃著金光的鳳凰牌自行車，慢悠悠地過來了。</p>
后座上，還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著她那個死人臉的丈夫喬明遠。</p>
喬明遠手里還提溜著好幾個網(wǎng)兜，里面塞得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是剛從百貨大樓出來，沒少花錢。</p>
那輛锃光瓦亮的自行車，在昏黃的光線下，簡直刺瞎了劉翠花的眼睛！</p>
自行車！</p>
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p>
她那個不孝女，竟然背著他們買了這么金貴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