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沒過幾分鐘，物業(yè)的電話又打過來，說他聯(lián)系顧璟的時候，顧時白跑進小區(qū)，不見了。</p>

    顧時白到底是我無微不至養(yǎng)大的，我怎么也不可能真放任他出事。</p>

    我嘆了口氣，放下畫筆，下樓去找。</p>

    我把整個小區(qū)找了一圈，找得滿頭大汗，最后卻看見他等在我家門口，臉上寫滿了「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得意洋洋。</p>

    我沒說什么，開門的時候，任由他一溜煙鉆進去，像只驕傲的小獅子，昂首挺胸地開始到處巡視領(lǐng)地。</p>

    他問我：「哪個是我的房間？你肯定給我買了游戲機吧，我要去房間玩游戲�！�</p>

    我沒回答，讓他坐在客廳等顧璟來接他，又繼續(xù)坐回畫架前專心為畫收尾。</p>

    才畫了沒幾筆，就聽見兒童房里傳來巨響。</p>

    我快步走過去，看見掛在床頭墻上的那幅畫摔在地上，畫框四分五裂，被撞倒的香氛液將薇薇的臉浸得面目全非。</p>

    顧時白踩在床上一臉無措地看著我：</p>

    「我，我不喜歡這幅畫，你為什么要把別人的畫像掛在我的房間？你為什么在畫里抱著她？」</p>

    我知道他也許只是想把畫取下來，不是故意摔壞的，我也知道他還是個孩子，不該為他不明白的事情發(fā)脾氣，但說話的語氣還是免不了有幾分生硬：</p>

    「我不是讓你在客廳等你爸爸嗎？不要再亂碰東西�！�</p>

    他察覺到我克制的情緒，神情顯出幾分脆弱：</p>

    「以前我摔壞東西，你都會先問我有沒有受傷�！�</p>

    我沒有回答，目光落在被他踩臟的床單上，控制不住地皺眉：</p>

    「你先下來�！�</p>

    他依舊站在床上沒有動，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我：</p>

    「媽媽，你畫的這個女孩是誰�。�</p>

    「你為什么畫她畫那么多？</p>

    「為什么家里每幅畫都是她？」</p>

    他還太小，還不會掩飾眼中的惶恐和不安。</p>

    他看到了堆滿家里的那些畫，畫上的女孩有著和他相似的眉眼。</p>

    「媽媽，為什么門衛(wèi)大叔，還有住在這里的叔叔阿姨都說你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p>

    「我說我是你兒子，他們還說我是騙子，我拿出我們的合照，他們也不相信。</p>

    「這是我的房間，對嗎？」</p>

    他從床上跳下來，仿佛要證明什么似的拉開衣柜，卻在看見滿衣柜的公主裙時愣住了。</p>

    「你為什么買這么多裙子？</p>

    「我的衣服呢？</p>

    「為什么沒有我的衣服？」</p>

    他在衣柜里到處翻找，最后一無所獲地瞪大眼睛望著我，想要從我這里尋求一個能夠安撫他的答案。</p>

    我看著他逐漸蓄滿淚水的眼睛，一言不發(fā)。</p>

    他的眼淚在我的沉默中一顆一顆砸下來，突然發(fā)狂地邊哭邊把衣柜里的公主裙一件一件拽出來扔在床上，將飄窗上的布娃娃全都掃到地上，無理取鬧地想要宣示自己的地位：</p>

    「你為什么要把別人的裙子放在我的衣柜里！</p>

    「我不喜歡布娃娃，你為什么要在我房間放這么多布娃娃！</p>

    「我不喜歡這個床和被子，這是女孩子睡的床！</p>

    「我不喜歡粉色，你為什么要把我的房間弄成這個顏色！</p>

    「你為什么要抱著別的女孩子，你為什么要把你和別人的畫掛在我房間！</p>

    「我不喜歡她！我討厭她！討厭她！」</p>

    這一次，我忍無可忍：</p>

    「顧時白，出去！</p>

    「這不是你的房間，這里沒有你的房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