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我正為楚凌洲梳頭。他的頭發(fā)烏黑如墨,握在手中涼滑如水,散發(fā)著淡淡的沉香味。</p>
今日感覺如何?我輕聲問,將一支白玉簪插入他的發(fā)髻。</p>
楚凌洲抬眸,銅鏡中映出他清俊的面容:好多了。他頓了頓,姜姑娘,今日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不要怕。</p>
我手上動作一頓:會發(fā)生什么?</p>
他剛要回答,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青杏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世子爺!世子妃!太子府來人了,說是奉旨搜查叛黨!</p>
楚凌洲的眼神瞬間變了,方才的溫和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銳利。但只是一瞬,他又恢復了那副病弱模樣,甚至故意讓臉色更蒼白了幾分。</p>
扶我…去前廳…他虛弱地伸出手。</p>
我扶著他,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重量其實并沒有完全壓在我身上。這又是一場戲,我明白了。</p>
前院里,一隊全副武裝的侍衛(wèi)已經(jīng)闖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名穿著紫袍的官員,面容冷峻。老夫人站在臺階上,臉色鐵青。</p>
王大人,這是何意?老夫人質問道。</p>
王大人拱手,態(tài)度恭敬卻不容拒絕:奉太子之命,搜查叛黨。近日有密報稱,叛黨與鎮(zhèn)北王府有往來,還請老夫人見諒。</p>
荒謬!老夫人怒斥,我鎮(zhèn)北王府世代忠良——</p>
母親…楚凌洲適時地咳嗽著出現(xiàn),既是太子之命…我們配合便是…</p>
王大人看到楚凌洲,眼中閃過一絲輕蔑:世子爺明理。</p>
我扶著楚凌洲坐下,心中急轉。叛黨?什么叛黨?楚凌洲與此有關嗎?但眼下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這場危機。</p>
王大人,我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柔和許多,不知可否告知,這叛黨有何特征?我們府中女眷眾多,若不小心沖撞了大人就不好了。</p>
王大人瞥了我一眼,似乎沒想到一個女流之輩敢開口:世子妃不必擔心,我們只搜查文書和可疑物品,不會驚擾內眷。</p>
那就好。我微微一笑,故作天真地問,只是我夫君身子弱,受不得驚擾。不知可否先搜別處,容我送他回房休息?</p>
楚凌洲配合地劇烈咳嗽起來,一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王大人皺了皺眉,勉強點頭。</p>
我扶起楚凌洲,趁機在他耳邊低語:你需要多久?</p>
他微不可察地一僵,隨即同樣低聲回答:半個時辰。</p>
回到內室,楚凌洲立刻像變了個人,快步走到書架前,抽出幾本書,露出后面的暗格。</p>
姜姑娘,他頭也不回地說,我需要你幫我拖住他們。</p>
我看著他迅速從暗格中取出一疊文書,心跳加速:你真是他們說的叛黨?</p>
楚凌洲動作一頓,轉身看我,眼神復雜:不是。他遞給我一塊玉佩,若情況危急,拿著這個去找城東'松鶴堂'的孫掌柜。</p>
我接過玉佩,入手冰涼,上面刻著奇怪的紋路:楚凌洲,你到底是誰?</p>
外面腳步聲漸近,楚凌洲迅速將文書塞進袖中,又變回那副病弱模樣。門被推開,王大人帶著兩名侍衛(wèi)走了進來。</p>
世子爺,得罪了。王大人冷冷地說。</p>
我擋在楚凌洲面前:王大人,我夫君身子不適,可否由我代為配合?</p>
王大人不理我,示意侍衛(wèi)搜查房間。楚凌洲虛弱地靠在榻上,時不時咳嗽幾聲,眼神卻不時飄向窗外。</p>
侍衛(wèi)們翻箱倒柜,連床榻都不放過。其中一個侍衛(wèi)突然發(fā)現(xiàn)了書架上的暗格,驚呼一聲。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p>
空的。侍衛(wèi)失望地說。</p>
楚凌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我趁機上前:王大人,您看也搜過了,是不是可以……</p>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侍衛(wèi)匆匆跑來:大人!在后院廂房發(fā)現(xiàn)密信!</p>
王大人眼睛一亮,立刻帶人趕去。我疑惑地看向楚凌洲,他卻皺起眉頭,顯然這不是他安排的。</p>
我去看看。我說。</p>
后院廂房是二公子楚凌江的住處。我們趕到時,楚凌江正被兩名侍衛(wèi)押著,臉色慘白。王大人手中拿著一封信,神情嚴肅。</p>
二公子,這信上提到'大事將成',還提及太子殿下的行程,你作何解釋?王大人質問道。</p>
楚凌江結結巴巴:這、這不是我的!有人栽贓!</p>
我心頭一震。栽贓?誰會栽贓楚凌江?我下意識看向楚凌洲,他卻垂著眼簾,面無表情。</p>
帶走!王大人一聲令下,楚凌江被押了出去。</p>
一場鬧劇就此收場。王大人帶人離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楚凌洲一眼:世子爺好手段。</p>
楚凌洲只是虛弱地笑笑:大人…言重了…</p>
待外人全部離開,老夫人終于支撐不住,暈了過去。府中一片混亂,我扶著楚凌洲回到內室,關上門,終于忍不住了。</p>
楚凌洲,這是怎么回事?楚凌江真是叛黨?還是……我盯著他的眼睛,你栽贓的?</p>
楚凌洲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邊,確認外面無人,才轉身面對我:都不是。</p>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聲音發(fā)顫,今天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p>
楚凌洲深吸一口氣:太子要找的叛黨是我。但楚凌江確實與人密謀,不過是想奪世子之位。我只是…借力打力。</p>
我消化著這番話,突然明白了:你調換了信件?</p>
他默認了。</p>
為什么太子要抓你?我追問,你到底做了什么?</p>
楚凌洲沉默良久,終于開口:我不是叛黨。我是…先帝留下的暗棋。</p>
暗棋?我皺眉。</p>
先帝臨終前,察覺太子有異心,暗中安排了一批人監(jiān)視。楚凌洲低聲道,我負責收集太子結黨營私的證據(jù)。</p>
我腦中閃過那枚暗衛(wèi)令牌:所以你的病……</p>
是偽裝。他坦然承認,為了降低太子的戒心。</p>
雖然早有猜測,但親耳聽到他承認,還是讓我心頭一震。我回想起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他的咳嗽,他的虛弱,他那些恰好避開危險的巧合……全是演戲?</p>
那我呢?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娶我是不是也是你計劃的一部分?一個潑辣的市井女子,正好掩護你的身份?</p>
楚凌洲眼中閃過一絲痛色:不是。母親選你,確實是為了保護我,但我……</p>
夠了!我打斷他,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楚凌洲,你把我當什么?傻子嗎?</p>
姜小豆,他上前一步,想拉我的手,被我躲開,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p>
真的?我冷笑,眼眶發(fā)熱卻倔強地不讓眼淚落下,你連真實身份都瞞著我,還談什么感情?</p>
楚凌洲張嘴想說什么,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p>
世子爺!是管家的聲音,宮里來人了,說皇上…駕崩了!</p>
我們同時僵住。楚凌洲的臉色變得異常凝重:太子呢?</p>
太子…已經(jīng)繼位了。管家聲音發(fā)顫,新皇下旨,三日后舉行登基大典。</p>
楚凌洲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決絕:備馬,我要出門。</p>
你去哪?我下意識問。</p>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姜小豆,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松鶴堂的孫掌柜會保護你。</p>
你什么意思?我抓住他的袖子,楚凌洲,你把話說清楚!</p>
他輕輕掙脫我的手:對不起。</p>
說完,他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劍,哪還有半點病態(tài)?我站在原地,手中還殘留著他衣袖的觸感,心中一片冰涼。</p>
這個男人,我自以為漸漸了解的丈夫,原來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謊言。</p>
夜深了,楚凌洲沒有回來。我獨自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窗外,一輪冷月高懸,仿佛在嘲笑我的天真。</p>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是喊殺聲。我驚坐而起,跑到窗邊。東南方的天空竟然泛著詭異的紅光——那是皇宮的方向!</p>
世子妃!青杏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出大事了!宮里打起來了!有人說…有人說看到世子爺帶兵闖宮!</p>
我如遭雷擊。楚凌洲?帶兵闖宮?那個柔弱不能自理的世子?</p>
就在這時,院門被猛地撞開。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沖了進來,為首的正是白天來過的王大人,只是此刻他滿臉殺氣。</p>
奉新皇旨意,鎮(zhèn)北王府勾結叛黨,滿門收監(jiān)!他厲聲喝道,拿下!</p>
我站在窗前,看著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沖進各個房間,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楚凌洲,你究竟是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