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賈張氏罵罵咧咧地從公共廁所里出來,剛提上褲子,就覺得不對勁。</p>
院門口,空蕩蕩的。</p>
剛才還蹲在那玩泥巴的寶貝孫子,棒梗,不見了。</p>
“棒梗!棒梗!”</p>
她扯著嗓子喊了兩聲,沒人應(yīng)。</p>
一股無名火“蹭”地一下就竄上了天靈蓋,她想都沒想,轉(zhuǎn)身就沖進(jìn)了中院,對著正在水池邊洗菜的秦淮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p>
“秦淮茹!你個喪門星!我讓你看著孩子,你死哪兒去了?我孫子呢?我那么大一個孫子呢!”</p>
那尖利的嗓門,像一把錐子,瞬間刺破了四合院清晨的寧靜。</p>
秦淮茹被罵得一懵,手里的菜葉子掉進(jìn)了水池里。她臉色發(fā)白,連忙解釋:“媽,棒梗剛才不還在門口玩嗎?我……我就洗個菜的功夫……”</p>
“洗菜?你還有臉說洗菜!我孫子要是丟了,我扒了你的皮!”賈張氏叉著腰,唾沫星子都快噴到秦淮茹臉上了。</p>
院里的人都被這動靜驚動了,紛紛探出頭來。</p>
“怎么了這是?”</p>
“一大早的,賈家又吵什么呢?”</p>
三大媽楊瑞華端著個笸籮,從屋里走出來,皺著眉說:“張姐,你喊什么?剛才不是你自個兒把棒梗領(lǐng)出去了嗎?我還瞅見你往胡同口那邊去了。”</p>
她話音剛落,剛從屋里出來的一大媽譚賽花也跟著點頭:“是啊,我也看見了。你還跟孩子說,帶他買大肉包子吃呢�!�</p>
轟!</p>
這兩句話,像兩道雷,劈在了院子中央。</p>
所有人都愣住了。</p>
賈張氏自己也傻了,她眼珠子瞪得溜圓,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guī)鋈�?我剛才就去了趟廁所!我什么時候帶他出去了?”</p>
她急得滿臉通紅,指天畫地地發(fā)誓:“我要是帶棒梗出去了,就讓我天打雷劈!”</p>
楊瑞華和譚賽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迷惑。</p>
“可我們真真兒地看著,就是你啊……穿的衣裳都一模一樣�!睏钊鹑A小聲嘀咕著,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確定和驚疑。</p>
院子里的氣氛,瞬間變得詭異起來。</p>
不是賈張氏帶走的,可又有兩個人親眼看見“賈張氏”帶走了孩子。</p>
那……帶走孩子的,是誰?</p>
一股寒氣,從每個人的腳底板,慢慢地往上爬。</p>
“我孫子……我的棒梗啊!”賈張氏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拍著大腿,哭天搶地,“天殺的啊!是哪個挨千刀的,敢偷我的孫子啊!”</p>
秦淮茹的臉,早已沒了血色,她丟下手里的東西,瘋了一樣就往院外沖。</p>
賈東旭也從屋里沖了出來,聽到事情原委,腿肚子都軟了,扶著門框,話都說不囫圇:“快……快找人!報警!快報警!”</p>
就在這時,騎著車子剛從街道辦回來的易中海進(jìn)了院。</p>
他一看這亂糟糟的場面,臉當(dāng)即就沉了下來。問清楚情況后,他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臉上卻絲毫不亂。</p>
“都別慌!”他把自行車一支,沉聲喝道,“東旭,你馬上去派出所報案!其他人,跟我分組,分頭找!就從咱們院子周圍的胡同開始,一寸一寸地給我搜!”</p>
他到底是軋鋼廠的八級鉗工,管著一個車間的人,關(guān)鍵時刻,這股子威嚴(yán)和鎮(zhèn)定,總算讓慌亂的眾人找到了主心骨。</p>
“劉海中,你帶人往東邊搜!閻埠貴,你帶人去西邊!剩下的人跟我走!”</p>
易中海三言兩語,就把搜尋隊伍組織了起來。人心惶惶的院子里,總算有了一點秩序,但那股看不見的恐懼,卻像霧一樣,悄然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p>
廠里食堂,傻柱正掂著大勺,準(zhǔn)備做大鍋菜。</p>
一個跑來打飯的小工,氣喘吁吁地把院里發(fā)生的事跟他一說。</p>
“咣當(dāng)”一聲!</p>
傻柱把手里的大鐵勺直接扔進(jìn)了鍋里,油星子濺了他一身,他也顧不上,抹了把臉,二話不說,拔腿就往外跑。</p>
“傻柱!你干嘛去!菜還沒炒呢!”食堂主任在后面喊。</p>
“炒個屁!”傻柱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出人命了!”</p>
他像一頭蠻牛,沖回了四合院�?吹綕M臉是淚,失魂落魄的秦淮茹,他心口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p>
“秦姐,你別急!我?guī)湍阏�!�?lt;/p>
他沒多說一句廢話,直接沖向了公共廁所的方向。他腦子簡單,就認(rèn)一個死理,孩子是在廁所門口丟的,就得從那兒找起!</p>
警察來得很快,賈東旭帶著兩個穿著制服的公安同志,在院里簡單問了問情況。</p>
傻柱繞著廁所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急得滿頭大汗。他繞到廁所后面,那兒堆著一些破磚爛瓦,平時根本沒人來。</p>
他正準(zhǔn)備走,忽然,耳朵動了動。</p>
好像……有什么聲音。</p>
極其微弱的,像小貓在叫。</p>
“誰?”他喊了一聲。</p>
那聲音停了。</p>
傻柱心里一緊,幾步就跨了過去,搬開幾塊碎磚頭。</p>
然后,他整個人都僵住了。</p>
磚頭堆后面那個小小的凹坑里,蜷縮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小身影。</p>
正是棒梗!</p>
孩子穿著的藍(lán)色小褂子,被血浸透了,變成了暗紅色。他閉著眼睛,小臉煞白,嘴唇發(fā)紫,只有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著。</p>
“棒梗��!”</p>
傻柱的吼聲,撕心裂肺。</p>
整個院子的人,連同兩個公安,都瘋了一樣沖了過來。</p>
當(dāng)他們看到眼前這一幕時,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p>
秦淮茹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賈東旭“嗷”的一聲,就撲了上去。</p>
“別動他!”一個老公安經(jīng)驗豐富,立刻攔住了他,“快!送醫(yī)院!”</p>
混亂中,那個年輕一點的公安蹲下身,試圖喚醒孩子。</p>
棒梗的眼皮,艱難地動了動,緩緩睜開一條縫。他看著圍在身邊的大人,眼神里全是化不開的恐懼。</p>
“孩子,別怕,告訴叔叔,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公安同志的聲音,放得極輕極柔。</p>
棒梗的嘴唇哆嗦著,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混著臉上的血污。</p>
他張了張嘴,用盡全身的力氣,發(fā)出了蚊子哼一樣的,帶著哭腔的聲音。</p>
“是……是奶奶……”</p>
“奶奶……拿刀……割我……”</p>
一句話,像一道天雷,在所有人頭頂炸響。</p>
整個世界,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p>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樣,“唰”地一下,齊齊射向了癱坐在不遠(yuǎn)處的賈張氏!</p>
賈張氏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人般的慘白。她張著嘴,像是被抽走了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p>
……</p>
醫(yī)院,搶救室的紅燈,刺得人眼睛生疼。</p>
走廊里,彌漫著濃重的來蘇水味和絕望的氣息。</p>
幾個小時后,一個戴著口罩的醫(y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疲憊地?fù)u了搖頭。</p>
“命是保住了�!�</p>
賈東旭和秦淮茹猛地?fù)淞松先�,抓著醫(yī)生的胳膊,聲音都在抖。</p>
“醫(yī)生,我兒子他……他怎么樣了?”</p>
醫(yī)生嘆了口氣,眼神里帶著一絲同情:“孩子傷得很重,特別是……特別是下身。我們盡力了,但是……他以后,可能沒辦法……有自己的孩子了。”</p>
轟!</p>
賈東旭只覺得天塌了。</p>
賈家,三代單傳。</p>
到他這兒,斷了根!</p>
“啊——!!!”</p>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哀嚎,響徹了整個醫(yī)院的走廊。賈東旭雙腿一軟,像一灘爛泥,順著墻壁滑倒在地,抱著頭,發(fā)出野獸般的悲鳴。</p>
秦淮茹呆呆地站著,眼淚無聲地流淌,仿佛整個世界的聲響都離她遠(yuǎn)去。</p>
院里跟來的人,也都沉默了,一個個低著頭,神色復(fù)雜。</p>
而賈張氏,獨自一人站在走廊的盡頭,背對著所有人。</p>
燈光昏暗,將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又細(xì)又長。</p>
她沒有哭,也沒有鬧。</p>
只是渾身,在劇烈地,無法抑制地發(fā)著抖。</p>
她的眼神,死死地盯著走廊窗戶外,那片沉沉的夜色,瞳孔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恐懼和驚駭。</p>
不是我……</p>
真的不是我……</p>
可棒梗為什么要那么說?</p>
那個……那個跟我一模一樣的東西,到底是什么?!</p>
一個冰冷的,讓她靈魂都在戰(zhàn)栗的念頭,毫無征兆地,躥進(jìn)了她的腦海。</p>
她猛地想起了昨天,那個一腳踹爛了自家大門,眼神像看死人一樣的青年。</p>
她想起了他走進(jìn)那間黑暗破屋時,那道孤寂又怨毒的背影。</p>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p>
賈張氏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p>
真相,仿佛就藏在某個人的影子里,正對著她,露出一個無聲而殘忍的微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