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是那臺不起眼的藍鳥。</p>
祁同偉駕車回家。</p>
再次路過省廳大門崗?fù)r，車速不自覺地放緩。</p>
保安隊長王鑫那公鴨嗓子，隔著半開的車窗都能鉆進耳朵。</p>
他正指著一個年輕保安的鼻子，唾沫橫飛。</p>
“你算老幾？”</p>
“廳長的車你也敢攔？”</p>
“我看你這身皮是不想要了！”</p>
被訓(xùn)斥的年輕人，正是李響。</p>
他站得像一根標槍，梗著脖子，一言不發(fā)。</p>
任由王鑫的口水，噴濺在他的臉上。</p>
祁同偉搖下車窗，對著王鑫招了招手。</p>
王鑫臉上的怒氣瞬間蒸發(fā)，一張油膩的臉笑成了一朵爛菊花。</p>
他一路小跑過來，腰彎成了九十度。</p>
“廳長，您有什么指示？”</p>
祁同偉手指朝李響的方向點了點。</p>
“把他叫過來�！�</p>
“哎呦，祁廳！”</p>
王鑫的冷汗當場就下來了，趕緊解釋。</p>
“這小子新來的，不開眼，我正教育他呢！您別跟他一般見識！”</p>
祁同偉的眼神冷了下來。</p>
“我的話，需要重復(fù)第二遍？”</p>
王鑫渾身劇烈一哆嗦，再不敢多嘴。</p>
他連滾帶爬地跑回去，一把將李響拽了過來，壓低聲音死命叮囑：</p>
“機靈點！別亂說話！”</p>
李響走到車窗前，臉上還帶著不服氣的倔強。</p>
祁同偉打量了他一眼，直接開口。</p>
“收拾東西�！�</p>
“明天一早，去車管處領(lǐng)鑰匙�！�</p>
李響一愣。</p>
“廳里的二號車，以后歸你開�！�</p>
說完，祁同偉不再看他，升上車窗。</p>
藍鳥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出了公安廳大門。</p>
崗?fù)で�，只留下一臉懵逼的李響，和徹底石化的王鑫�?lt;/p>
足足過了半分鐘，王鑫才猛地一拍大腿，臉上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p>
他一把攬住李響的肩膀，熱情得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爹。</p>
“兄弟！親兄弟！你看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p>
李響還是一臉茫然。</p>
旁邊一個老保安湊了過來，滿眼都是藏不住的羨慕嫉妒。</p>
“傻小子，廳里的一號車是特殊任務(wù)用的，平時都封著�！�</p>
“這二號車，就是廳長本人的專車！”</p>
“你一步登天，成廳長的專職司機了！”</p>
“哎呀，李哥！以后多多關(guān)照！”</p>
“響哥，今晚必須請客�。 �</p>
眾人瞬間圍了上來，剛才還橫眉豎目的王鑫，此刻恨不得給李響點上一根煙。</p>
李響看著祁同偉車子消失的方向，用力握了握拳。</p>
什么也沒說。</p>
祁同偉沒理會身后的喧鬧，直接將車開到家樓下。</p>
打開房門。</p>
客廳里空無一人。</p>
他皺了皺眉。</p>
臥室里，傳來一陣細微的響動。</p>
他推開了臥室的門。</p>
只一眼，祁同偉的腳步就頓住了。</p>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梁璐。</p>
不。</p>
這才是梁璐本該有的樣子。</p>
一襲寶藍色的絲質(zhì)長裙，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p>
烏黑的秀發(fā)被精心挽起，露出光潔的脖頸。</p>
臉上是精致卻不張揚的淡妝，讓她那本就出眾的五官，重新散發(fā)出一種逼人的光彩。</p>
這一瞬間，站在面前的仿佛不是那個和他冷戰(zhàn)多年的妻子。</p>
而是當年那個讓整個漢東大學(xué)都為之側(cè)目的校花。</p>
前省政法委書記的獨生女。</p>
高傲，冷艷。</p>
祁同偉的喉結(jié)，極輕微地滾動了一下。</p>
梁璐將他那一瞬間的失神盡收眼底，心中涌起一股報復(fù)般的快意。</p>
她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地上揚，連帶著聲音都染上了一絲慵懶的笑意。</p>
“好看嗎？”</p>
祁同偉的目光從她臉上收回，心底那絲漣漪被強行撫平。</p>
他點了點頭。</p>
“好看�！�</p>
隨即，他便轉(zhuǎn)過身，聲音恢復(fù)了往常的平淡。</p>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p>
身后，梁璐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氣得暗暗跺了跺腳。</p>
這個不解風(fēng)情的木頭！</p>
但她的嘴角，卻泄露出了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笑意。</p>
她快步跟上，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清脆而堅定。</p>
夫妻倆一路無話。</p>
車里的空氣安靜得有些不真實。</p>
祁同偉目視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沉穩(wěn)有力。</p>
梁璐坐在副駕，挺直了脊背，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包的金屬搭扣。</p>
從后視鏡里，她能看到自己那張妝容精致的臉。</p>
陌生，又熟悉。</p>
車子轉(zhuǎn)過一個彎，前方豁然開朗。</p>
山水莊園那標志性的仿古門樓，在夜色里燈火輝煌，如同巨獸張開的大口，吞吐著漢東的權(quán)與欲。</p>
梁璐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p>
這里，是那個女人的主場。</p>
藍鳥轎車剛在停車場入口減速，一道人影就跟裝了彈簧似的，從門廊的陰影里躥了出來。</p>
正是張維。</p>
他一路小跑，臉上堆滿了笑，搶在門童前，親手為祁同偉拉開了車門。</p>
“師哥！我的親師哥！可算把您盼來了！大家伙兒酒都倒好了，就等您發(fā)話了！”</p>
祁同偉下了車，沒理他，徑直繞過車頭。</p>
張維一愣，趕緊湊上去，壓低了嗓門，擠眉弄眼。</p>
“師哥，高總今天可是給足了您面子，親自在門口迎您呢！您看，那不是……”</p>
他朝著不遠處那道婀娜的身影指了指。</p>
高小琴今晚一身正紅色高開衩旗袍，身段窈窕，在門口璀璨的燈光下，像一團燃燒的火焰。</p>
祁同偉卻像是沒看見。</p>
他走到副駕門邊，拉開了車門。</p>
一只穿著寶藍色高跟鞋的腳，先探了出來。</p>
緊接著，梁璐在一身華美長裙的包裹下，優(yōu)雅地走下車。</p>
張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p>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氣質(zhì)高貴的女人，腦子里嗡的一聲。</p>
完了！</p>
師哥這是又從哪找來一個極品？</p>
這要是讓高總看見了，今晚這山水莊園的屋頂，還不得被掀了？</p>
他急得抓耳撓腮，湊到祁同偉身邊，用蚊子般的聲音問：</p>
“師……師哥，這……這位是？”</p>
祁同偉伸出手，自然地牽住了梁璐的手。</p>
十指交握。</p>
他這才轉(zhuǎn)頭，眼神淡淡地掃了張維一眼。</p>
“沒大沒小的�！�</p>
“這是你嫂子，梁璐。”</p>
嫂……嫂子？！</p>
張維臉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退了。</p>
他整個人像是被一道天雷當頭劈中，僵在原地。</p>
梁璐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p>
她反客為主，儀態(tài)萬方地朝張維伸出手，聲音溫婉動聽，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正宮氣場。</p>
“張檢，你好，我是同偉的愛人，梁璐�！�</p>
“我們家老祁，在家里可沒少提起你�！�</p>
我們家老祁……</p>
在家里……</p>
這幾個字，像一把把小刀子，精準地扎進了張維的心窩。</p>
他魂不守舍地伸出手，指尖剛碰到梁璐，就跟觸電似的縮了回來。</p>
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p>
祁同偉沒再理會這個已經(jīng)石化的師弟，牽著梁璐，迎著那團“火焰”，一步步走了過去。</p>
高小琴臉上的完美笑容，在看清梁璐的那一刻，出現(xiàn)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凝固。</p>
但她畢竟是見過大場面的女人，不過一秒，便恢復(fù)如常，甚至笑意更濃。</p>
三人在距離不到兩步的地方，停了下來。</p>
夜風(fēng)拂過，空氣中充滿了無聲的火藥味。</p>
梁璐手臂微微用力，將祁同偉挽得更緊了些。</p>
她頭微微一偏，用一種天真又好奇的語氣問道：</p>
“同偉，這位漂亮的女士是？”</p>
祁同偉看了高小琴一眼，目光平淡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p>
“山水集團的高總，高小琴�！�</p>
他又轉(zhuǎn)向高小琴，語氣同樣公式化。</p>
“高總，介紹一下�！�</p>
“這是我的妻子，梁璐。”</p>
“妻子”兩個字，他說得不重，卻像兩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高小琴的臉上。</p>
高小琴藏在旗袍開衩下的手指，猛然攥緊。</p>
不等她開口，梁璐已經(jīng)綻放出一個堪稱完美的、屬于勝利者的微笑。</p>
她看著高小琴，眼神真誠，話語里卻藏著刀。</p>
“高總，久仰大名�！�</p>
“以前真是謝謝你，把我丈夫照顧得那么好。”</p>
她頓了頓，欣賞著高小琴臉上那副搖搖欲墜的笑容，然后才慢悠悠地，吐出了后半句。</p>
“不過�！�</p>
“以后就不麻煩高總了�！�</p>
“我的人，我自己會照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