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打認定了太子殿下是在“栽培”自己這個“奮進廢柴”后,趙明珠(林瀟瀟)的心情就十分復(fù)雜。</p>
一方面,不用再擔(dān)心被拆穿剁了,小命暫時安全。</p>
另一方面,這種被當(dāng)成學(xué)齡前兒童鼓勵(投喂)的感覺,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p>
更讓她頭皮發(fā)麻的是,太子蕭煜似乎真的對這個“養(yǎng)成游戲”上了心。</p>
送書點心的常規(guī)操作還在繼續(xù),而且送的書越來越“進階”,從最初的《女則》《內(nèi)訓(xùn)》,慢慢變成了《論語》《孟子》……甚至還夾帶了一本薄薄的《鹽鐵論》注釋!</p>
趙明珠看著那本《鹽鐵論》注釋,手都在抖。殿下,您是不是對我的文化水平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幻想?這已經(jīng)不是栽培,是拔苗助長了吧!</p>
送的點心倒是依舊很合她口味,但她現(xiàn)在吃著總覺得像是完成作業(yè)后獎勵的小紅花,滋味都變了。</p>
就在她對著那本《鹽鐵論》注釋愁得薅頭發(fā)時,李德全又來了。</p>
這次帶來的不是書,而是一句口信。</p>
“趙小姐,殿下說,讀書若有不明之處,可隨時記下。明日申時,殿下得空,可至靜心齋垂詢�!崩畹氯f完,還補充了一句,“殿下說,盼小姐……勤學(xué)善問�!�</p>
趙明珠聽完,手里的毛筆“啪嗒”掉在了宣紙上,染黑了一團剛畫好的小王八。</p>
什、什么?!</p>
去靜心齋?!單獨?!問問題?!</p>
這已經(jīng)不是遠程投喂了,這是要線下輔導(dǎo)了?!</p>
“李、李公公……”趙明珠聲音發(fā)顫,“殿下日理萬機,我……我這點微末小事,怎敢打擾殿下清修……”</p>
李德全臉上掛著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小姐不必過謙,殿下既開了金口,小姐只管去便是。奴才告退�!�</p>
送走李德全,趙明珠徹底慌了。</p>
“怎么辦怎么辦?太子要給我開小灶!我連那本書名都認不全啊!”她抓著翠兒的手臂搖晃。</p>
翠兒卻一臉興奮:“小姐!這是天大的好事啊!殿下親自指導(dǎo)!這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氣!”</p>
趙明珠:“……”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p>
她幾乎能想象出明天的場景:她抱著那本天書,太子冷著臉問她有何處不解,她支支吾吾一個字答不上來……然后太子龍顏大怒,覺得她爛泥扶不上墻,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欺騙!最后把她拖出去……</p>
不行!絕對不行!</p>
臨時抱佛腳!必須抱佛腳!</p>
“翠兒!快!把之前那些書!還有那本《鹽鐵論》注釋都給我拿來!”趙明珠如同打了雞血,“再給我磨墨!要最濃的!”</p>
她就不信,一晚上時間,她還憋不出幾個像樣的問題!</p>
于是,長春宮的燈亮到了后半夜。</p>
趙明珠對著那本《鹽鐵論》注釋,看得頭暈眼花,如同看天書。她連蒙帶猜,結(jié)合自己前世零星的歷史知識,終于在一張紙上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三個問題:</p>
1. 鹽鐵官營,利在國強,然則與民爭利,弊在何處?(翻譯:國家賺錢好,但跟老百姓搶生意,壞處在哪兒?)</p>
2. 賢良文學(xué)之言,皆乃儒家仁政,然則空談可富國強兵否?(翻譯:文人說的好聽,但光說能打仗賺錢嗎?)</p>
3. 桑弘羊之策,雖增國庫,然則民怨沸騰,豈非動搖國本?(翻譯:桑弘羊辦法賺錢但老百姓罵街,是不是動搖根基?)</p>
寫完這三個問題,她感覺自己腦細胞已經(jīng)死了一半。不管了,能糊弄過去就行!</p>
第二天申時,趙明珠懷著上刑場的心情,一步一挪地到了靜心齋。</p>
蕭煜已經(jīng)坐在書案后,正在批閱奏折。陽光透過窗欞,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淺金,側(cè)臉線條冷峻分明。</p>
聽到通報,他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一句:“來了�!�</p>
“參、參見殿下�!壁w明珠行禮行得格外規(guī)矩。</p>
“坐。”蕭煜指了指書案對面的椅子。</p>
趙明珠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只挨著一點點邊,把那張寫滿問題的紙緊緊攥在手心。</p>
“書,看得如何?”蕭煜放下朱筆,問道。</p>
“回殿下,略、略讀了一二……”趙明珠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p>
“可有疑問?”</p>
來了!終極拷問!</p>
趙明珠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展開手里的紙,開始照本宣科地念那三個問題。因為緊張,念得磕磕巴巴,還差點念串行。</p>
念完后,她低著頭,不敢看太子,心臟砰砰直跳,等待審判。</p>
靜心齋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風(fēng)吹竹葉的沙沙聲。</p>
蕭煜沒有立刻回答。</p>
他的目光落在趙明珠那低垂的、恨不得縮進衣領(lǐng)里的腦袋上,又掃過她緊緊攥著、微微發(fā)抖的紙張。</p>
那三個問題……問得倒是出乎意料地切中要害,甚至不像是一個“草包”能問出來的。雖然表述稚嫩,但核心抓得很準(zhǔn)。</p>
是她自己想的?還是背后有高人指點?國公府?或者皇后?</p>
他的手指在書案上輕輕敲了敲,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這三個問題,你自己如何看?”</p>
趙明珠:“!��!”</p>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老師不都是直接答疑的嗎?怎么還帶反問的!</p>
她哪里有自己的看法?她連問題都是瞎編的!</p>
“我……我……”她急得額頭冒汗,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試圖從昨晚看的那點東西里扒拉出點碎片,“我覺得……鹽鐵官營嘛,好處是朝廷有錢……壞處是……是老百姓沒錢賺了會不高興?賢良文學(xué)的話……好聽但可能不實用?桑弘羊……賺錢但是挨罵……”</p>
她語無倫次,想到什么說什么,邏輯混亂,觀點幼稚,完全就是小學(xué)生水平。</p>
蕭煜聽著她磕磕絆絆、毫無章法的“見解”,眼底的探究慢慢轉(zhuǎn)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p>
這反應(yīng)……不像是裝的。</p>
若是背后有人教,至少該能說出點條理來。</p>
所以,這三個切中要害的問題,真是她誤打誤撞想出來的?或者是從哪本書里看來,其實自己根本不解其意?</p>
這種矛盾的組合——精準(zhǔn)的提問和膚淺的理解——再次讓他覺得……很有趣。</p>
他并沒有嘲笑她的淺薄,反而難得地耐著性子,順著她那些零碎的觀點,深入淺出地講解起來。</p>
從鹽鐵官營的利弊權(quán)衡,到儒家與法家的治國理念差異,再到如何平衡國庫收入與民生福祉……</p>
他的聲音低沉平穩(wěn),引經(jīng)據(jù)典,卻又盡量用她能聽懂的方式闡述。</p>
趙明珠起初還緊張得不行,但聽著聽著,竟然有點聽進去了!</p>
拋開太子的身份不談,他講得確實很好,條理清晰,觀點深刻,比她那本注釋好懂多了!她甚至下意識地跟著思考起來,偶爾還會下意識地點頭表示認同。</p>
直到蕭煜講完,停下看著她:“如此解釋,可明白了?”</p>
趙明珠這才猛地回過神,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在太子的課上走神了!還聽得挺投入!</p>
她趕緊低下頭,擺出受教的樣子:“明、明白了!殿下講解得真是深入淺出,鞭辟入里,明珠茅塞頓開!” 彩虹屁雖遲但到!</p>
蕭煜看著她那故作乖巧的樣子,知道她多半只聽懂了三成,但也不拆穿。</p>
“既然明白了,”他語氣平淡地扔下一個炸雷,“那便將《鹽鐵論》首篇抄寫三遍,三日后交予孤�!�</p>
趙明珠臉上的假笑瞬間僵�。骸啊�、抄書?”</p>
“嗯。”蕭煜重新拿起朱筆,語氣不容置疑,“加深印象。治學(xué)需嚴(yán)謹,不可囫圇吞棗�!�</p>
趙明珠:“�。。 �</p>
救命!她只是來糊弄一下的��!怎么還多了家庭作業(yè)?!</p>
這福氣……她真的不想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