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緣無份，相縛相依</p>
5.</p>
白枝和白葉是我從死人窟離撿來的孩子。</p>
兩人與我年歲差不多，白枝稍大一些，就都留在身邊做了暗衛(wèi)。</p>
白枝和白葉就是兩個極端，一個風(fēng)光霽月謙謙君子，另一個大膽莽撞傲氣凌人。</p>
二人同我一起駐守邊疆，，苗疆和襄梁雖有過幾場惡戰(zhàn)，可我父親揮霍無度哪有那么多錢扶持軍隊(duì)支持戰(zhàn)事，所以更多的時候還是相安無事。</p>
無事中甚至透露出和諧。</p>
邊境駐扎的士兵心底往往沒那么多恨，他們不識字，沒悲天的情懷和遠(yuǎn)大的志向，酒杯一撞開始念叨自己家中夫人和孩子，有的還能拜個把子。</p>
所以我和應(yīng)長青有時也能相對而坐喝酒談天。</p>
白葉常奉命暗中行事鮮有露面，所以應(yīng)長青只知道白枝。</p>
我仍記得那天兩人都身著白袍子站在我身邊，被我戲稱像是親兄弟。</p>
晚上白枝就爬上了我的床。</p>
燭火晃動他半張臉隱在黑暗里，我目光落上去細(xì)細(xì)描摹著，不禁感嘆他和應(yīng)長青真是有六七分的相像。</p>
一夜荒唐。</p>
我同白枝的親近沒瞞著白葉，白葉縱然看不慣白枝依附與我往上爬，也再沒給白枝甩過臉色。</p>
我授予白枝軍權(quán)，允他職位隨我征戰(zhàn)。</p>
久而久之他從岌岌無名的暗衛(wèi)成長為一員大將，受人愛戴。</p>
我記得那時他帶兵去清理附近村莊的山匪，我興之所至進(jìn)了廚房想著為他接風(fēng)洗塵。</p>
粥的熱氣氤氳在我和他之間，他突然開口問我現(xiàn)在是不是更像應(yīng)長青了。</p>
彼時應(yīng)長青早已回京我和他已經(jīng)一年未見。</p>
我動作一頓，問道何出此言。</p>
或許我真的想過等千帆競過一切了結(jié)，便找個山清水秀的莊子和白枝成親。</p>
可白枝搖了搖頭，略過了這個話題，我的話也沒有再說出口。</p>
再然后就是我中了他下的毒，被打斷腿送來和親，嫁給了應(yīng)長青。</p>
命運(yùn)弄人，萬事荒唐。</p>
現(xiàn)下應(yīng)長青也都知道了。</p>
“背叛我之后，他投入父皇麾下，坐上了白夷宰輔的位置。”</p>
回應(yīng)我的是應(yīng)長青的沉默。</p>
“白葉說得對，你有知道這段往事的權(quán)力，我只希望，這不會影響到你我之間的利益關(guān)系�！�</p>
“你恨他嗎？”冷不丁應(yīng)長青出聲。</p>
是該厭惡他的。我自顧自想著。</p>
可恨太累人了，母親死后欺我辱我的人不少，我沒精力每一個都恨在心里將自己搞得陰郁。</p>
“我會殺了他。”我如此和應(yīng)長青說道。</p>
6.</p>
“皇帝突然中風(fēng)臥病不起，太子監(jiān)國。”</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咱們動作得快點(diǎn)，要是皇帝死了太子即位你再殺過去，怕是名頭不好聽，那些老臣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你�！�</p>
應(yīng)長青低頭攪弄著我的湯藥，仔細(xì)又認(rèn)真，仿佛我說的話跟他沒關(guān)系。</p>
窗外陰雨連綿，已然有了入秋的跡象。</p>
心里裝著事都未注意他將湯勺遞到我嘴邊讓我喝下這個動作過于親密，湊過去巴咂了一口說道苦。</p>
應(yīng)長青像是被取悅到了，柔聲道喝完吃糖。</p>
“你有什么想法？”</p>
我又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說道：“我兄長謝明，也是個不安生的主，父皇自然也疑心他，我會讓我的人扮作謝明的人起兵造反，逼他們開戰(zhàn)�！�</p>
“然后我利用你我的婚約，在襄梁之前搶先一步請求平亂，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哪孟掳滓��！?lt;/p>
應(yīng)長青意會，接上了我的話。</p>
我被苦的呲牙咧嘴，豎了個大拇指：“聰明�！�</p>
襄梁雖有能力出兵，但皇帝總歸是不愿意的，國庫的錢少一點(diǎn)他就少享受一點(diǎn)，所以一旦應(yīng)長青請求親自前往談判規(guī)勸，他一定會答應(yīng)。</p>
但唯一值得操心的一點(diǎn)就是，城內(nèi)布防猶如鐵桶，我和應(yīng)長青缺少一把打開它的利劍。</p>
我派白葉重回白夷皇城打探消息，一切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p>
埋伏在謝明那的棋子動作很快，大掌司很快就盯上了謝明限制他的權(quán)力和行動，謝明氣急不知是手底下哪個沒用的泄露了風(fēng)聲卻也只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p>
在他打出旗號起兵造反的同一日，另一波小軍也趁勢而起投靠謝知。</p>
“大掌司昏庸無能，謝將軍此戰(zhàn)是順應(yīng)天意，我們自是想跟隨。”應(yīng)長青喬裝成武夫如是說道。</p>
他順利進(jìn)入謝明的軍隊(duì)，在其手底下討到個小職位。</p>
我在柏江留了些時日，守著應(yīng)長青的來信。</p>
剛開始幾封信講的都是戰(zhàn)事和謀劃，我都會提筆一一去回，可后來慢慢的就變了味兒。</p>
家長里短占據(jù)的篇幅開始增多，字字句句都是他從苗疆一路的風(fēng)土人情，我看著略顯親密的話有些手足無措，卻又不好拂他心意。</p>
我將正事說明，末了手腕一頓，又添上一句夜寒加衣。</p>
愛之一字不知不覺間對我來說早就不重要了，母親以死亡在我心里埋下的種子終于發(fā)芽，白枝用背叛灌溉使之茁壯生長。</p>
一道無形又無法跨越的溝壑自此橫亙在我和應(yīng)長青之間。</p>
我已經(jīng)連基本的信任都托付不了，又怎么能再談愛人。</p>
我躊躇在原地得過且過。</p>
從白枝爬上床我私心一起的那一刻，又或者是我對白枝付出真心的那一刻，一切就都錯了。</p>
窗棱被叩下兩聲，白葉翻窗而入。</p>
他神色陰贄：“主子，白枝要見你�！�</p>
7.</p>
我秘密回了白夷，連應(yīng)長青也未告訴。</p>
宰輔地位尊貴，縱然想過一定是萬般奢華，可現(xiàn)實(shí)也足以讓我心驚肉跳。</p>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p>
我費(fèi)力說服白葉外邊等著，自己搖著輪子去尋白枝。</p>
我想過萬種和白枝重逢的方式，我可能會撕心裂肺地質(zhì)問，又或者干凈利落地直接殺掉，獨(dú)沒想過會這么平靜。</p>
可白枝瞧著卻不盡然，他看見我先是一愣，視線移到我的腿上怔了半晌，竟還落下一滴淚來。</p>
我蹙眉不知他在唱哪出戲。</p>
“白葉說你站不起來了，竟…是真的�！�</p>
“這不全是宰輔大人的手筆嗎？如今看到自己的成果可還滿意？”</p>
我冷言以對。</p>
“逢迎，別用這種語氣同我說話好不好？”白枝面色懇求，是從未見過的卑微模樣。</p>
我氣得想笑：“難道我要對害我如此的人畢恭畢敬嗎？”</p>
“白枝，你的命都是我給的，宰輔又如何，我哪天殺了你都沒關(guān)系，更何況，你難道不該死嗎？”</p>
“如果我說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因此受傷你信嗎！”白枝聲音顫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p>
“我愛你，從被你救回來的那一刻，我愛了你整整十幾年！一開始我只想守在主子身邊做你最得力的下手，可是應(yīng)長青的出現(xiàn)打破了所有，一句相像讓我三緘其口的心意全都成了笑話！”</p>
隱藏在心底的不甘被血淋淋地剖開在陽光之下。</p>
白枝像是瘋了，哭著哭著又笑起來。</p>
“我原想著，替身也是好的，讓我陪你一輩子就好，可我后來又想自己是否太過自私自利，主子心悅應(yīng)長青，如果他娶了別人，主子心里肯定不舒服吧�！�</p>
“所以你就下毒將我斷腿送去和親？！”</p>
“我沒有！”白枝面色頹然，“保護(hù)你的人不知何時被換成了大掌司的人，我也是后來才知，但收到你順利到達(dá)襄梁的消息又松了口氣，我真的沒想到…我真的沒想到你的腿……”</p>
白枝哽咽起來，他不顧雪白的衣袍跪在地上弓著腰，肩膀微顫。</p>
不可一世的天才將軍在面對情愛這道難關(guān)手足無措，活的丑態(tài)百出。</p>
“最開始的開始，我只想讓主子幸福�！�</p>
我閉上眼睛，一滴清淚滑下，又被命運(yùn)無情的漩渦裹挾攪碎。</p>
出宮的路很長，我讓白葉推著我慢慢的走。</p>
時光怵然而逝，我才驚覺自己離開白夷已經(jīng)有了一個年頭。</p>
“主子，”白葉聲音回蕩，像是醞釀了好久，“屬下沒別的意思，人生苦短，無論怎么選，我就想看著你過得....好一點(diǎn)�！�</p>
謝逢迎是白葉瀕死之前抓住的稻草，自此他有了名字有了身份，吃飽穿暖平安無事地長成現(xiàn)在的模樣。</p>
謝逢迎被扔進(jìn)大牢之前還盡心盡力安排好手下人的安身之地，再見面是兩個月后，小公主骨瘦嶙峋，衣不蔽體的被放出來，一雙眼睛再無往日神采，她一意孤勇的進(jìn)了軍隊(duì)。</p>
刀尖舔血的日子，他們走了快有十年。</p>
卻從沒有過像如今這樣狼狽模樣。</p>
白枝的聲音依然回蕩在我的腦海。</p>
“我狼子野心，坐上宰輔的位置只是為了給主子攢個中原人常念叨的聘禮，即如今，便當(dāng)我謝罪。”</p>
“上京布防嚴(yán)謹(jǐn)，我在城中，隨時聽候主子命令行動�！�</p>
我離開后白枝就對外稱病，傳聞日日嘔血，郁結(jié)于心，怕是活不長久。</p>
8.</p>
老幼婦孺穿著破爛的衣裳癱倒在街道，時不時會有兒童的哭鬧和將死之人的哀嚎。</p>
夜里我睡不著，透過窗看著這些苦命之人三三兩兩依偎在一起。</p>
“怎么不睡？”</p>
房門被緩緩打開，暗啞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我一愣。</p>
“腿疼，索性便坐起來了�！�</p>
聞此應(yīng)長青臉色焦急：“我特地命人搜羅的上等草藥，一點(diǎn)用處都沒有嗎？”</p>
我狀似沒注意應(yīng)長青眉眼中藏不住的關(guān)懷，囫圇說了沒事轉(zhuǎn)移了話題。</p>
“我去見了白枝�！�</p>
一室寂靜，夜風(fēng)趁虛而入帶來簌簌的涼。</p>
“白枝即使把你害成這樣，依舊可以因?yàn)樗痪湓捴圮噭陬D見上一面是嗎？那我呢？謝逢迎？我算什么？”</p>
我心中一緊，不敢直視應(yīng)長青的眼睛。</p>
“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心意�！睉�(yīng)長青言語間步步緊逼。</p>
這注定是個無解命題，無論我怎么選擇似都逃避不了感情中的猜忌。</p>
“白枝身處城中，會配合你拿下白夷，屆時你的目的便達(dá)成了�！�</p>
我答非所問。</p>
“好…好好。”應(yīng)長青退了幾步，轉(zhuǎn)身就要離開。</p>
“白枝的生死，我不參與�！痹趹�(yīng)長青奪門而出的前一刻，我開口道。</p>
他的身形一頓，依舊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p>
我把視線又移到屋外。</p>
大掌司窮奢極欲大興土木，謝明嗜血?dú)埍⑷巳缏椤?lt;/p>
而去過襄梁之后我才意識到國與國之間的差異都多大。</p>
政策，軍隊(duì)，工藝技術(shù)，被重視的農(nóng)業(yè)和繁榮的商業(yè)，我知道那是白夷幾百年都很難達(dá)到的高度。</p>
事成之后我勝任大掌司，我有信心在有生之年保苗疆和襄梁相安無事，那下一代呢？</p>
下下一代呢？</p>
會因?yàn)橐靶暮陀俅翁羝饝?zhàn)爭導(dǎo)致生靈涂炭嗎？</p>
就國力相比苗疆和襄梁毫無還手之力，對他們而言的小病小痛卻能扒苗疆子民一層皮。</p>
我靜靜地望著，心里也有了別的考量。</p>
9.</p>
應(yīng)長青和白枝之間的配合比我想象中的順利。</p>
應(yīng)長青說服謝明趁早攻城，本來還在猶豫中但得知部分兵力被白枝帶兵折損，便咬咬牙準(zhǔn)備好了強(qiáng)攻。</p>
應(yīng)長青拿著我的兵符帶兵殺入皇城，白枝故意未派兵防守，一切暢通無阻，謝明被喜悅沖昏了頭腦，應(yīng)長青便一劍抹了他的脖子。</p>
死不瞑目。</p>
襄梁皇子擅自干涉苗疆內(nèi)政引起軒然**，白葉推著我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才平息這場議論。</p>
大掌司被囚在地牢之中，渾身腥臭狼狽不堪，我搖著輪椅慢慢靠近發(fā)出聲音，他才緩緩抬頭。</p>
他笑得恐怖，一張嘴就有血跡從嘴角溢出。</p>
“斷了腿的滋味兒不好受吧？是給了襄梁二皇子多大的好處才能讓他這么給你拼命？”</p>
他說幾個字就要喘口粗氣，毫不遮掩眼里的妒恨。</p>
“你和你母親都一樣，哪怕黔驢技窮也端著該死的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p>
“要是那時候你磕頭柔柔弱弱認(rèn)個錯，我說不定還不會斷了你的腿。”</p>
話說著大口大口的鮮血流出嘴角，他像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神情逐漸慌亂。</p>
“你救救我，我是你的親生父親，你不能這么對我，你這是不孝！”他想抓住我的衣擺，可鎖鏈桎梏碰撞，限制他的一切行動。</p>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目眥盡裂眼神驚恐，而我一動不動地瞧著他。</p>
他死了，死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會隨著白夷的歷史永遠(yuǎn)腐爛。</p>
我命應(yīng)長青以襄梁二皇子的名義安撫白夷的百姓。</p>
這話出口后他看我的眼神莫名，我拍了拍他肩膀，心底明了他已經(jīng)明白了我的意思。</p>
我在給應(yīng)長青鋪路，給他在苗疆民眾心里奠上基石。</p>
我打算讓白夷歸附襄梁。</p>
剛出了地牢遠(yuǎn)遠(yuǎn)的地看見白葉朝我走過來，欲言又止。</p>
“白枝死了�！�</p>
我低頭瞧見了衣裙上不小心沾上的血污。</p>
“應(yīng)長青殺的嗎？”</p>
“不是�！卑兹~聲音忐忑，“他是…自刎�！�</p>
“白枝說，白夷是個好地方，主子從小到大活在這里，不能…叫他臟了去�！�</p>
“知道了，下去吧�！�</p>
我依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塊血污。</p>
今日衣裙偏暗色，血滲進(jìn)里面不好看出，可我依舊覺得扎眼。</p>
我抓起裙角，布料發(fā)出撕裂聲，我將手一甩便順勢飛了出去團(tuán)成一團(tuán)沾了土。</p>
我突然不可抑制地大哭起來。</p>
一切塵埃落定，應(yīng)長青忙不迭地往襄梁趕。</p>
太子造反，他能名正言順的帶兵入皇城。</p>
滾滾黃沙遮住他離去的背影，白葉推著我慢慢往回走。</p>
街道兩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施粥的臺子，眾人有條不絮地排隊(duì)領(lǐng)飯。</p>
我賭了一把，用我所擁有的軍權(quán)和地位，賭應(yīng)長青不會讓我失望，賭兩國不再戰(zhàn)亂，賭人民安定太平。</p>
我也等來了一紙休書。</p>
它將我剝離深宮紅墻，我以苗疆掌司的身份昭告天下愿意歸屬襄梁，自此我站在的朝堂之上，成為唯一的異姓王。</p>
見面只論君臣，不論夫妻。</p>
我站在階下，再也看不清應(yīng)長青的眼睛。</p>
我們都在得到，也都在失去。</p>
我不后悔。</p>
我自私自利，獨(dú)希望應(yīng)長青子孫滿堂，長命百歲。</p>
10.</p>
應(yīng)長青視角：</p>
謝逢迎睿智聰慧，戰(zhàn)時我持劍直指她脖喉的時候，她的眼睛沒有絲毫驚慌，更多的是訝異和欣賞。</p>
那時的相遇是棋逢對手的博弈和惺惺相惜。</p>
只是后來相處中，不知這份情誼何時在我心中變了味道。</p>
兩國和親，我雖早就預(yù)料到自己是被犧牲的那一顆旗子，也平靜地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卻在發(fā)現(xiàn)和親之人竟是她時心口一痛。</p>
她被斷掉了雙腿，靜靜地在房內(nèi)候著。</p>
為什么是謝逢迎呢？</p>
為人為將，她都該是翱翔天際的雄鷹。</p>
我隔著窗紙描摹她被燭火映出的身影，眼角有些酸澀。</p>
她眸中的自棄和妥協(xié)像鈍掉的刀一樣插在我的心里，雖不致命，卻讓人難熬。</p>
“謝逢迎，我們殺回去。”</p>
我提出了合作的邀請，這其中有幾分私心只有我自己知道。</p>
即使沒有她的幫助，我得到帝位無非就遲幾年罷了，臥薪嘗膽這些年再多年我也不在乎。</p>
所以我是個壞蛋。</p>
我想要謝逢迎和我無論是情感還是利益永遠(yuǎn)捆在一起。</p>
我不止一次想著把謝逢迎永遠(yuǎn)鎖在這里讓她永遠(yuǎn)看著我，我看著她**卻有力的手腕只想握上去壓出獨(dú)有的印痕。</p>
后來我知道，有人先我一步。</p>
這人與我長的很像，身形，容貌，氣質(zhì)。</p>
我嫉妒瘋了，為什么謝逢迎愛的是他不是我。</p>
但我又怨他，為什么要傷害謝逢迎，一腔真心憑什么被他放在地上踩呢？</p>
我問謝逢迎，她也說不明白。</p>
到底是因?yàn)樾闹胁桓仕詧?bào)復(fù)，還是因?yàn)橹\權(quán)奪利所以背叛。</p>
我無比希望是后者，這樣我和謝逢迎的情感才不突兀。</p>
我不敢問謝逢迎愛不愛我，因?yàn)槟膫�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p>
我不想她決絕地說對我沒一點(diǎn)感情，我也不想她點(diǎn)明我與其他人的與眾不同。</p>
我和白枝，誰又是誰的替代品。</p>
謝逢迎腿腳不便，我心甘情愿的成為站在她身前的人，以身入局，成為她的利刃。</p>
可悲又可笑，但我樂在其中。</p>
可從她嘴里又聽到白枝的名字時，我感覺有把利刃將我貫穿，讓我一直自我催眠粉飾的夢境重新動蕩。</p>
我總想著找她談?wù)�，談�(wù)勊倪^去，談?wù)勎覀兊奈磥怼?lt;/p>
我去見了白枝一面。</p>
去時那天飄著綿綿細(xì)雨，連廊回繞，我在院中找到了他。</p>
白衣披著灰色的長衫，他正盯著枯萎發(fā)黃的幾簇花草。</p>
“白枝�！�</p>
他扭頭看我，指了指對面的位置。</p>
我朝前走了幾步，并未坐過去。</p>
“因?yàn)榉暧愫尬��！卑字πΦ淖匀�，可眸中苦楚�?lt;/p>
“你難道不該恨嗎？”</p>
“該恨的，我只是開心，”他沏了一杯茶，“開心逢迎身邊又有人知她冷暖陪她哀樂�！�</p>
白枝似乎并不在乎我有什么反應(yīng)，自顧自地說道：“我這條命是她給的，就算她不要我也得還給她，白夷氣候適宜，她喜歡春天，草長鶯飛的好季節(jié)不該讓我腌臜掉。”</p>
“我自大妄為，總想把自己覺得最好的給她，卻沒問過她要不要。</p>
“應(yīng)公子別走了我的錯路�！�</p>
白枝說的對，有些話不趕緊開口以后就沒時間開口了。</p>
這個道理到我成功斬下白夷大掌司的頭顱，平定了所謂的“叛亂”，然后在謝逢迎的授意下，親自出面安撫白夷百姓收攏人心，又即將奔赴上京的時候才明白。</p>
分離之日平地起了風(fēng)，無端讓我覺得一切正在往我和謝逢迎不能控制的方向發(fā)展。</p>
我打著清君側(cè)的旗號怒斥太子狼子野心，上天保佑父皇沒死所以京師的兵權(quán)還未落到太子手里，否則局勢更加棘手。</p>
太子和皇后被我生擒壓入大牢，我順利登基為帝。</p>
謝逢迎近一個月才到了上京。</p>
我屏蔽所有下人，親自操持了午膳。</p>
常說君子遠(yuǎn)庖廚，我自小被欺辱長大沒點(diǎn)做飯的手藝傍身怕也活不了這么大。</p>
今日能為她做羹湯，我竟有點(diǎn)慶幸幼時的苦日子。</p>
她與我相對而坐慢條斯理地用膳，周遭金碧輝煌，她用著家常便飯，讓我生出一與世隔絕之感。</p>
我絮絮叨叨說著她的腿傷，說著她平時的壞習(xí)慣，又想起庫房的靈芝雪蓮吩咐著一會兒要拿走，還操心著謝逢迎身邊的婢女到底會不會**會不會把她弄得不舒服。</p>
她一言不發(fā)，只是笑著聽，目光灼灼地看著我，午后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讓我不禁希望時間過的慢一點(diǎn)。</p>
仿佛這樣她的身份就可以一直是應(yīng)長青的妻子。</p>
“你知道我的想法，對嗎？”</p>
我點(diǎn)點(diǎn)頭，后來猜到了，初以為是謝逢迎又再因自己的傷病妥協(xié)，后再想，我就知道她起了統(tǒng)一的心思。</p>
苗疆和襄梁一統(tǒng)，就意味著她依舊可以做我的妻，做襄梁的皇后。</p>
但是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因?yàn)榘字Φ乃莱蔀橛肋h(yuǎn)說不明白芥蒂和隔閡。</p>
白枝死了，又好像還活著。</p>
我疑她真心，她憂我忠誠。</p>
我筆鋒一轉(zhuǎn)，扣上國璽，一切變成定局。</p>
謝逢迎，她將是襄梁唯一的異姓王。</p>
我允她權(quán)利，也愿她平安。</p>
命運(yùn)無常作弄人，下輩子再做尋常夫妻就好了。</p>
我還是想聽一遍她親口說愛我的。</p>
即使我不知道這份愛是真是假，可我還是問出了口。</p>
“是喜歡的吧�！彼故值溃劢且荒ňК�。</p>
這就夠了。</p>
她也像是了卻一樁心愿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過圣旨轉(zhuǎn)身離去。</p>
只留我在皇宮深處。</p>
我望著她離開，往后的歲月我獨(dú)坐高位，身邊再無佳人。</p>
謝逢迎要無病無災(zāi)，要長命百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