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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p>
我是沈既白養(yǎng)了幾百年的靈寵,他對我極盡寵愛。</p>
他下凡歷劫卻帶回來一個與我一模一樣的女子,幾百年的溫情都成了泡影。</p>
他為了白月光要取我的心頭血,甚至不惜違抗天命。</p>
后來,我冷眼看著他為我散盡修為,一步步墮仙,遺憾致死。</p>
1.</p>
從有靈智開始,我就生活在戰(zhàn)神的既白宮,從沒有離開過。</p>
所有關(guān)于外面的事情,我不是從沈既白那里聽到的,就是從書里看來的。</p>
陪伴了沈既白幾百年,我以為我跟其他人是有點不一樣的。</p>
直到沈既白歷劫帶了一個女子回來,她有一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p>
沈既白從凡間回來的那幾天,大半時間都待在那個姑娘的房間里。</p>
我好奇他們在做什么,變成兔子原型湊到門邊使勁聽,還是聽不到。</p>
下一秒沈既白開了門我摔倒在他們面前,我斜眼去看那位姑娘卻被沈既白擋住了。</p>
還真是偏愛啊。</p>
“你干什么!”我死死扒著他的手,我的毛都要被他薅禿了!</p>
沈既白臉上卻沒有任何輕松的表情,他盯著我,那雙柔軟的唇說出的話格外殘忍:“時微,含辭身體出了問題,我需要你的心頭血做藥引。”</p>
“我會死嗎?”我問他。</p>
沈既白像是格外忌諱這個字,眉頭皺的更緊了。</p>
我問他可以不給嗎,他搖搖頭,神色間再沒從前的溫柔。</p>
心頭血是他親手取的,用一把幻化出來的細(xì)長的尖刀剜進我的心口里。</p>
那地方原來就有一道很長的疤痕,長長的凸起一大塊,沈既白不告訴我這是怎么來的。</p>
現(xiàn)在這個地方也有他的一份功勞了。</p>
第一次取血總要很痛的,我從沒受過這樣的痛楚,也沒流過這么多血。</p>
可是我心口的痛楚遠(yuǎn)遠(yuǎn)沒有結(jié)束。</p>
他把我抱在懷里哄,講那些話本里薄情郎說的虛偽話,變出糖葫蘆親手喂到我嘴里。</p>
含化最外面那層甜甜的糖衣之后我伸手把山楂扔到了地上。</p>
他錯愕又受傷地看著我,那眼神讓我覺得自己更加面目可憎了。</p>
為什么還是會為他這樣的眼神感到難過呢。</p>
我們什么也沒再說,我躺在他懷里看著那只床頭的兔子花燈,是沈既白帶回來給我的。</p>
這只兔子花燈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還綴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尾巴,摸上去觸覺非常逼真,我很喜歡。</p>
睡覺之前我一直盯著那個花燈看,那兩只紅色的眼睛很像我。</p>
我大抵明白,那個兔子花燈不是他送給我的,是用來交換東西的。</p>
我于沈既白而言大抵就像這只花燈一樣,喜歡的時候放哪里都好看,不喜歡的時候,放哪里都嫌占位置。</p>
我沒睡著,我說:“沈既白,等那個姑娘病好了,就讓我離開吧�!�</p>
2.</p>
沈既白取我心頭血的次數(shù)慢慢變得頻繁了,從一旬一次變成七日一次,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每兩日一次了。</p>
我甚至懷疑他在修煉什么分解兔子的邪術(shù),日日變得越來越焦躁,晚上也睡不太好。</p>
他是常年受夢魘侵?jǐn)_的,但是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了。</p>
他下凡歷劫之前那段時間心情都非常好,眼睛里常年的陰郁化開了點。</p>
可是現(xiàn)在他日日睡不著,夢里常說一些我聽不懂的夢話,我還能見到他的眼淚。</p>
或許是那位凡人姑娘的病癥太棘手,所以他才會急成這樣。</p>
但是我?guī)筒涣怂裁矗夷茏龅闹皇墙o他心頭血。</p>
心頭血對我來說不算什么代價,但是除此之外我也不想給他了。</p>
那天沈既白似乎有事出了宮,出去之前還加固了既白宮的結(jié)界。</p>
我跑到了藏書室找書看。</p>
天上住的都是些標(biāo)榜自己無欲無求的神仙,沒什么消遣。</p>
沈既白常從凡間帶一些話本來,我喜歡看這些話本。</p>
我看著看著睡著了,醒來之后那位姑娘坐在旁邊支著下巴看著我。</p>
這張與我相似的臉上都是病氣,看著讓人憐愛。</p>
“你長得真可愛。”她看著我笑,“你的耳朵真好摸�!�</p>
我伸手一摸,原形出來了,我連忙把耳朵收回去。</p>
雖然我覺得我應(yīng)該討厭她,但是見到她時我卻下意識想要親近她。</p>
“你是那個,沈既白從凡間帶來的人�!�</p>
“我叫柳含辭,你呢?小兔子。”</p>
“我叫宋時微,不叫小兔子。”</p>
“到時微有雪,行處又無苔,你的名字真好聽�!�</p>
她還會背詩,她說話的聲音很好聽,難怪沈既白這么喜歡她,為了她日日不得好眠。</p>
“你的病什么時候會好呢?”</p>
等她的病好了,沈既白就不用再取我的心頭血了。</p>
如果沈既白還要把她留在既白宮,要和她在一起的話,那說不定沈既白會放我走,到時候我也可以去凡間看看。</p>
我畢竟不是他們這些神仙,被圈養(yǎng)的日子我不喜歡。</p>
她聽了這話卻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我忙著去給她拍拍背。</p>
她抓著我的手說:“我不會好了�!�</p>
柳含辭咳嗽得越來越重,最后居然咳出了血。</p>
我看著那沾在手帕上烏黑的血有些難受。</p>
“你會死嗎?”</p>
我說完這話之后沈既白推門進來了,他臉色也很蒼白,衣襟上好像沾了點血,嘴唇也是蒼白的。</p>
“時微,你先回房間,給你帶了糖葫蘆在桌上,還有新話本,我和她有話說�!�</p>
他還是要我吃糖葫蘆。</p>
或許喜歡吃糖葫蘆的人就是柳含辭吧。</p>
3.</p>
我沒回房間,我化了原形站在門口偷聽。</p>
“他們又找你麻煩了?”柳含辭還在咳嗽。</p>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幾千年前的舊事被翻出來了,找到你也是遲早的事情�!�</p>
“你把她養(yǎng)得,和從前很不一樣�!�</p>
“現(xiàn)在和以前也不一樣了,還像以前一樣,我害怕�!鄙蚣劝渍f完這句話之后重重地嘆了口氣。</p>
“既白,你不可能瞞她一輩子的�!�</p>
“我只想她無憂無慮地活著,我時日無多,我只想給她求一條活路�!�</p>
之后他們說的話我都沒聽清楚,只這一句就能讓一只兔子思考很久。</p>
沈既白也會死嗎?他為什么會死呢?他怎么可能會死?</p>
他是人人敬仰的天界戰(zhàn)神,他死了,平息戰(zhàn)亂誰去呢?</p>
他要是死了,天界和魔界幾百年的安定還能維持嗎?</p>
我無法想象沈既白可能會死這件事。</p>
或許我可以暫時離開他一段時間去找找自由,可是如果沈既白死了,我沒有地方去的時候,我該去找誰呢?</p>
想到這里我克制不住趴在桌上哭了,我狠狠咬了一下糖葫蘆,嘗到里面酸掉牙的山楂,沒忍住哭得更兇了。</p>
“怎么哭了?”沈既白把我抱進懷里給我擦眼淚。</p>
我其實是不會隱藏心思的,但是我想他確實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于是我說:“糖葫蘆太酸了,我不喜歡糖葫蘆。”</p>
沈既白沉默著摸著我的頭發(fā),良久才說:“不喜歡,明天給你買甜的�!�</p>
“柳含辭會死嗎?”我忍不住問了她。</p>
“我不想她死,雖然我暫時有些討厭她。”</p>
沈既白淡笑著吻我的眼睛:“眼睛都哭紅了,為什么討厭她?”</p>
“兔子的眼睛本來就是紅的!”我把已經(jīng)被我化了糖衣的山楂塞進他嘴里,“我才不想告訴你。”</p>
我和沈既白的關(guān)系好像在這天緩和了。</p>
但是過了很久我才想起來,我沒問沈既白去哪了,沒問他衣服上的血是哪來的。</p>
4.</p>
柳含辭的身體急轉(zhuǎn)直下,像被閻王索命似的。</p>
我偷偷去看了她幾次,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我心口有些痛。</p>
沈既白也不用心頭血了,過了幾天,柳含辭就被沈既白帶走了,回來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p>
他坐在窗邊喝酒,我化了原形伏在他懷里,他一邊喝著酒一邊摸我。</p>
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p>
“時微,時微。”他一直叫我的名字。</p>
到后來他醉得有點狠了,倒在我身上拉我的尾巴。</p>
“痛!”</p>
“不準(zhǔn)拉了�!�</p>
我變了人形扶著他躺到床上,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酒,聞著很香,還有花的味道。</p>
“時微,給你看星星�!�</p>
他抱著我,拂袖一揮眼前就出現(xiàn)了漫天星辰。</p>
我們很久沒有這樣溫馨地抱在一起了,我想他就算會死,那我也會在那之前一直陪著他的。</p>
沈既白又從手里變出一只糖畫,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p>
我伸手要去搶他卻仗著手長不給我。</p>
“你說了給我的,現(xiàn)在才給我,一點都不講信用�!�</p>
他笑著把糖畫送進我嘴里,然后他咬住另一邊。</p>
這一刻好像他眼睛里也裝滿了星星。</p>
“甜滋滋的小兔子�!彼f。</p>
最后當(dāng)我感覺自己快要醉在他懷里的時候,沈既白突然帶著哭腔叫了一聲“渺渺”。</p>
叫完之后他抱我更緊。</p>
我感受到了他臉上的熱淚——可我只覺得冷。</p>
這些溫馨,只是鏡花水月。</p>
渺渺是誰呢?先前是柳含辭,現(xiàn)在又來了個渺渺,就算我是有九顆心,那九顆心也該被戳出好幾個洞了。</p>
5.</p>
沒過多久我就和沈既白大吵一架,是我出現(xiàn)在這世上,到現(xiàn)在,我們吵得最兇的一次。</p>
起因是我待在藏書室里找書看,發(fā)現(xiàn)了那個“渺渺”的蛛絲馬跡。</p>
她在仙家野史里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軍,和沈既白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p>
然而后因一些不可說的原因被天界處死。</p>
她叫“江時渺”,是沈既白三千多年前的仙侶。</p>
我第一次見沈既白這樣生氣,這樣疾言厲色。</p>
明明從前我怎樣闖禍他都不會這樣的。</p>
“我是不是說過好好聽話?之前那次觸雷還不夠你受教訓(xùn)的嗎?你非要我把你關(guān)在那個房間里不放你出來你才會乖乖聽話嗎?”</p>
“你這樣以后怎么能保護好自己?”</p>
沈既白真是矛盾,他把我養(yǎng)成了個幾乎沒有法術(shù)的廢物。</p>
我什么都沒見過,什么都不會,這些明明都怪他,他現(xiàn)在卻又要我有自保的能力。</p>
“明明惱羞成怒的是你!那天你抱著我叫‘渺渺’!你邊叫她邊哭!現(xiàn)在讓我發(fā)現(xiàn)了你就要兇我嗎?”</p>
我實在氣極了,我把我搬來藏書室的那些東西通通摔了。</p>
先是將那些他專用來哄我的話本全部撕了。</p>
“你就會兇我,我一點都不稀罕你給我的這些破東西!我根本一點都不喜歡!”</p>
我隨手抓起一個玉器就把那紙糊的兔子花燈給打破了。</p>
沈既白看著我,目光冰涼。</p>
“我不要了,我都不要了!”</p>
我把里面還染著的蠟燭滅了,把那些糊上去的紙全都撕碎了,把那只粘上去的短尾巴扔到沈既白面前。</p>
“你只會拿這些東西哄我!”</p>
沈既白臉上的表情終于開始撕裂了,眼睛也紅得厲害,這一刻好像他的眼睛更像一雙兔子眼睛。</p>
他緩緩低下身子去撿那只尾巴。</p>
“別撿了!我不要了!”</p>
沈既白還是撿起來了,他什么話也沒留下就走了,這下連結(jié)界都忘了設(shè)了。</p>
我想這不是他忘了,他只是想讓我自己走而已。</p>
他只是不想要我了。</p>
6.</p>
我離開了既白宮,在天上飄忽了很久才到了凡間。</p>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干什么,在凡間玩了幾天之后我才決定了去處。</p>
我打算去和賣糖畫的師傅學(xué)糖畫,在我的誠心懇求之下終于收我為徒。</p>
呆了幾旬之后師傅才開始問起我的來歷。</p>
“你這樣像個離家出走的富家小姐,怎么就跑出來了?還要拋頭露面的,和家里吵架了?”</p>
我搖搖頭,寫了個“沈”字。</p>
“我不是家里的真小姐,被趕出來了。”</p>
師傅聞言對我更憐愛了,只說:“你只管跟我學(xué),雖說肯定不如你之前榮華,但是師傅絕不會讓你受委屈的�!�</p>
我很開心,但是我還是會想起沈既白。</p>
在凡間的這段時間我看到了很多夫妻,有的相敬如賓,有的時常吵鬧,有的細(xì)水長流。</p>
我甚至覺得我那天太過激了,不聽他解釋就這樣發(fā)火,確確實實傷透了他的心。</p>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如果他不是很想很想那個渺渺的話,怎么會那么難過地叫她的名字呢。</p>
他心里裝著別人卻抱著我訴情衷,我那樣對他也是應(yīng)該的!</p>
但是我還是期待著他能來找我,他要是來找我的話我說不定會和他回去,好好聽他解釋一番,然后時不時下凡來看看師傅。</p>
我已經(jīng)學(xué)會寫“沈既白”和“宋時微”了,可是沈既白還是沒來接我。</p>
可是我卻等來了要殺我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