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沒過多久，長青奉命而來。</p>
雖看起來還是有些不高興，卻是乖乖給鳳姝瀾見了禮。</p>
鳳姝瀾執(zhí)一盞茶，斜倚雕花錦榻，低垂的眉眼泛著幾許淡漠光澤，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與世隔絕似的。</p>
聽到長青的聲音，她漫不經(jīng)心地抬眼，開門見山說道：“長青，你是王爺?shù)馁N身侍衛(wèi)，我暫時只信任你�！�</p>
長青不明白她的意思，沉默片刻：“王妃有了身孕，還是拿著休書離開戰(zhàn)王府吧。”</p>
“你也想挨板子？”鳳姝瀾皺眉，語調(diào)平靜而漠然，“我跟王爺?shù)氖虑椋裁磿r候輪到你來摻和？”</p>
長青冷道：“屬下是為了王妃——”</p>
“看來你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兵P姝瀾淡淡一笑，“既然如此，何不實話實說？”</p>
長青抿唇不語，說了也沒什么意義。</p>
何況王爺根本不讓說。</p>
沉默了好一會兒，長青復(fù)又開口：“王妃若是擔(dān)心被休之后無處落腳，可以考慮去瑯琊城，他們會庇護(hù)你�！�</p>
鳳姝瀾聽到這句話，瞳眸微縮，心頭翻起滔天巨浪。</p>
瑯琊城？</p>
長青為什么會提到瑯琊城？</p>
當(dāng)年她母親嫁給父親時，瑯琊城姬氏一族無人同意，都說鳳元忠配不上姬氏女兒。</p>
可她母親那時鬼迷心竅似的，非鳳元忠不嫁，為此還跟父親兄長生了嫌隙，這么多年下來不管過得好不好，她從未跟自己的親人訴過苦，甚至連來往書信都極少。</p>
前世若不是鳳姝瀾出了變故，她母親不會主動提出和離，還帶她回了瑯琊城。</p>
晏淮怎么會想到讓瑯琊城來庇護(hù)她？</p>
難不成前世這個時候，晏淮已經(jīng)算到她接了休書之后會去瑯琊城？</p>
或者說……他原本就在瑯琊城做好了萬全準(zhǔn)備？</p>
鳳姝瀾越想就越覺得那些曾經(jīng)想不通的事情，此時隱隱都有了答案。</p>
輕輕閉了閉眼，鳳姝瀾壓下心里翻鳳倒海的情緒，淡淡問道：“晏淮身上的毒蠱是何人所為？”</p>
長青猝然抬眸，震驚地看著她：“王妃？”</p>
“怎么？”鳳姝瀾睜開眼，美眸中寒光懾人，“奇怪我怎么會知道？”</p>
長青驚到語無倫次：“我……屬下，王妃怎……怎么會……”</p>
鳳姝瀾再扔一句驚人之語：“如果我告訴你，晏淮的蠱毒我能解，你還會勸我離開嗎？”</p>
撲通！</p>
長青猛然跪了下來：“屬下該死！”</p>
鳳姝瀾不發(fā)一語地看著他。</p>
“求王妃救救王爺，王爺他……”長青眼眶發(fā)紅，語調(diào)不穩(wěn)，“他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故意想逼王妃離開……”</p>
果然如此。</p>
哪怕已經(jīng)猜出了答案，此時聽到長青親口說出來，鳳姝瀾依然無法克制的心頭一緊。</p>
她問：“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p>
長青回道：“去年成了親之后，王爺就時常覺得身體不適，初時只以為是常年待在邊關(guān)受傷留下的病根，王爺沒放在心上，可年前狀態(tài)越來越差，有時候脾氣失控，屬下覺得很奇怪�！�</p>
鳳姝瀾沉默著，想到成親之后那頭半年里，晏淮從來都是一副沉穩(wěn)自持的矜貴模樣，只有在兩人獨處時才會放松下來。</p>
晚間用膳時，他會耐心與她說著宮里的規(guī)矩，詢問她在王府過得慣不慣，有沒有人欺負(fù)她，偶爾也會說一說他在軍營里的事情。</p>
但是掌兵權(quán)的王爺很忙，每天早出晚歸，不是進(jìn)宮上朝就是去軍營練兵，她經(jīng)常只有晚上才能看見他。</p>
但前半年真的挺好的，他們的感情沒有任何問題。</p>
想到那半年里他們從拘謹(jǐn)?shù)綔剀暗南嗵幠Ｊ�，哪怕最挑剔的女子，都挑不出他有什么不好�?lt;/p>
可是后來幾個月他變了，回來得越來越晚，不再踏進(jìn)霜華院，總是讓嬤嬤過來告訴她：“王爺說他今晚會忙到很晚，讓王妃娘娘先睡，不用等他�！�</p>
鳳姝瀾起初確實相信他太忙，可隨著他晚歸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心里不免就生出疑慮。</p>
錦麟院連通著他的書房，晏淮常常在書房處理完公事就在東側(cè)殿臥房休息，天不亮又早起離開，一整天不見人影，但他真的忙到連跟她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p>
是不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異常，所以才故意做出冷漠姿態(tài)，然后等一個最佳的休妻時機(jī)？</p>
鳳姝瀾冷笑，還真是思慮周全，用心良苦啊。</p>
“王爺雖年紀(jì)輕，可少年時就習(xí)慣了隱忍，控制情緒對他來說比吃飯喝水還簡單�！遍L青低著頭，語調(diào)平穩(wěn)恭敬，“屬下跟在王爺身邊多年，從未見他真正失控過，但年前這幾個月，王爺總是莫名其妙就發(fā)脾氣，總是煩躁暴怒，找不到原因�！�</p>
鳳姝瀾淡道：“沒有召太醫(yī)看？”</p>
長青緩緩搖頭：“王爺擔(dān)心請?zhí)t(yī)驚動宮里，請軍醫(yī)又怕引起軍中不安，就選了個日子喬裝打扮，去了一家不太惹眼的酒樓，那晚屬下在皇城里請了一位醫(yī)術(shù)精湛的大夫，在酒樓給王爺把了脈�！�</p>
“大夫怎么說？”</p>
“大夫當(dāng)時不知王爺?shù)纳矸�，但試脈之后就驚住了，說王爺被一種蠱控制，而且已有八九年之久�！�</p>
鳳姝瀾皺眉：“八九年？”</p>
長青抿著唇點頭：“那大夫還說，蠱毒幾乎無人可解，這種蠱在人體內(nèi)飼養(yǎng)壽命很長，一般活十五到二十年不成問題，蟲卵時期無知無覺，后期隨著它漸漸長大，不會像卵時那般溫順，會暴躁，它的情緒會影響飼主的情緒。”</p>
“大夫沒有可解之法？”</p>
“沒有，他說除非找到下蠱之人�！遍L青黯然搖頭，“但就算找到下蠱之人，也不一定能解�！�</p>
而且八九年前下的蠱，現(xiàn)在上哪兒去找下蠱之人？</p>
暗衛(wèi)秘密查了三個月，毫無所獲。</p>
鳳姝瀾沉吟片刻：“你什么時候跟著晏淮的？”</p>
“七年前�！遍L青說著，忍不住難過，“屬下跟隨王爺?shù)臅r間還沒有蠱蟲來得久�！�</p>
鳳姝瀾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眼前這個忠心侍衛(wèi)的臉上：“長青，我肚子里有了晏淮的孩子，這是他唯一的血脈承繼�！�</p>
長青點頭：“屬下知道�！�</p>
“所以你應(yīng)該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兵P姝瀾語氣平靜，“我跟他是夫妻，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是他孩子的母親�！�</p>
長青明白她的意思，低著頭說道：“王妃有什么吩咐，但說無妨，屬下一定照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