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半月過去，我們夜間共處一室，卻分床而眠。</p>

    白日里，一起繼續(xù)開墾菜地，也算是弄出了點成果——小半畝薄田。</p>

    薄田周圍堆滿了殘枝落花，我搖頭暗嘆可惜：「這價值連城的綠牡丹，殿下也說拔就拔�！�</p>

    慕容信頭也不抬：「傾國名花長在廢宮也是明珠蒙塵，再說了，這些花木可填不飽肚子�！�</p>

    我一聽，拔起剩下的名貴花木便也不再手軟。</p>

    今日歇工的時候，慕容信招手讓我過去，隨手把綠牡丹簪在我鬢邊，道：「很美。」</p>

    他的眼睛里，那種讓我害怕的灰敗全然褪去。</p>

    我歡喜得抱住他的脖子：「謝謝殿下�！�</p>

    他被我鬧了個大臉紅，不太高興道：「放手！」</p>

    我乖乖放手。</p>

    整出薄田后，他便不讓我插手農(nóng)事，不知從哪里翻出了些菜籽和種子，親手種下去。</p>

    我好奇看著，忍不住問：「殿下真厲害，怎么什么都知道�！�</p>

    他瞥我一眼，回答：「枕湖齋里有全套《農(nóng)桑輯要》，不過紙上得來終覺淺，先試試吧�！�</p>

    我坐在桑樹的陰影里，看他赤腳在田中走來走去，四月天里額頭也冒出亮閃閃的薄汗。</p>

    奇怪，明明簡單的農(nóng)夫打扮，赤腳短打，他卻自有一股揮不去的貴氣，讓人移不開眼。</p>

    農(nóng)事結(jié)束，他走過來道：「我想在月湖邊辟出水田，不如就拔了那片薔薇花田吧，離主院也近。」</p>

    我聞言點點頭，突然一個激靈：「不行�！�</p>

    「嗯？」他歪頭看我。</p>

    「換地方吧，我喜歡那里，開花的時候美極了�！刮宜季w電轉(zhuǎn)，找了個理由。</p>

    他定定看著我，那目光似乎要將我刺穿。</p>

    半晌后，他喝了一口水，有點冷淡道：「那你選個地方吧�！�</p>

    我松了口氣。</p>

    我選的地方離薔薇花田遠遠的，生怕他的水田哪天往外開墾會侵占花田。</p>

    當然，遠離薔薇花田，也就遠離了東宮主院，我本以為他會有微詞，沒想到慕容信什么也沒說，埋頭開始清理、翻土、平整、灌溉。</p>

    又是大半月過去，那塊地被我們整理成小半畝的水田。</p>

    我又好奇了：「殿下還要種稻米么，東宮的米面夠我們吃很久了�！�</p>

    他坐在我身側(cè)，看著面前平整濕潤的水田，說：「新米總是更好吃。」</p>

    頓了頓，他又道：「金陵農(nóng)官曾進獻早熟稻，米色微紅而粒長，氣香而味腴。被廢之前，我與大司農(nóng)商議在京郊新建豐澤園，試種早熟稻，試驗栽種時間和方式，嘗試培育抗寒品種。</p>

    「若成功，就能在京都附近推進稻米種植，是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p>

    我心中大動：「可您就算成功了，恐怕也無法以此功脫困。」</p>

    更露骨的話我沒說，他的兄弟們忙于爭奪那把龍椅，誰坐上了就贏得一切，他這個被趕下牌桌的失敗者，忙于農(nóng)桑之事，就算功成，也不過給上位者做嫁衣。</p>

    他面色不變：「我原也這樣想，可后來……」</p>

    他將目光落在我身上，唇角微揚：「你讓我知道，其實不管什么處境，可能底層百姓只在意能不能吃飽吧。</p>

    「若不是遇上饑荒，你父母不會死，你舅家也不會賣了你。</p>

    「早熟稻若成，想必能少些生離死別的人倫慘劇�！�</p>

    我眸光動了動：「您怎么知道？」</p>

    他嘆了口氣：「你三歲那年，正逢永炎大饑荒。八歲那年，又遭北地歉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