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雷聲與棺蓋落地的聲音幾乎同時在我耳邊炸響。</p>
我下意識透過華云昊的肩頭朝里看去。</p>
漆黑的棺材里空空蕩蕩,除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什么都沒有。</p>
我怔住了,這是我二十歲時,華云昊送我的生日禮物。</p>
回憶裹著痛撲面而來。</p>
那天的宴會上,所有人都在笑他。</p>
“華云昊,溪溪在你心里就只配得上這樣的東西?”</p>
華云昊臉色紅了又白,緊緊攥著拳頭,卻說不出話。</p>
在堆疊如山的禮物中,這條裙子確實算不得什么。</p>
可我知道,這條裙子幾乎花費了華云昊當(dāng)時所有的積蓄。</p>
他眼底的卑微讓我有種想哭的沖動。</p>
我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牽起華云昊的手,一字一頓。</p>
“只要是他送的東西,我都覺得是無價之寶�!�</p>
那一晚,我穿著這條白裙子,將自己獻(xiàn)給了那個愛我如命的華云昊。</p>
華云昊在情動時咬著我的耳垂繾綣低喃:“溪溪,我愛你�!�</p>
我從回憶中回神,眼里盡是悲哀。</p>
時至今日,我愛的他,他愛的我,盡皆面目全非。</p>
華云昊站在那里,瞳孔重重顫了一下。</p>
或許,他也記得那天,對他滿懷愛意的夏溪溪。</p>
他彎腰提起裙擺,太陽穴青筋突突的跳,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么。</p>
半晌,他狠狠將裙子砸在棺材里,就是在扔什么垃圾。</p>
“大張旗鼓的埋葬曾經(jīng)?夏溪溪,你跟段君言那個瘋子,還真是天造地設(shè)!”</p>
他的諷刺讓我心口驟然縮緊。</p>
我看著他,卻說不出一句話。</p>
因為我看見,漫天風(fēng)雨下,我媽站在不遠(yuǎn)處,眼眶赤紅,渾身濕透。</p>
我不知道她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p>
只知道,瞞不住了。</p>
華云昊不信我,可我媽,卻一定知道,這座墓,就是我已死的證據(jù)。</p>
我看著她抬起了腳,又看著重重摔在地上。</p>
“媽!”我痛呼出聲。7</p>
我媽卻咬著牙爬起來,一步一跌的沖到了我墓前。</p>
當(dāng)看見空棺里的衣服時,她瞳孔驟縮。</p>
她張著嘴,唇瓣顫抖,淚不停從眼眶涌出,卻沒發(fā)出半個音節(jié)。</p>
我痛的跪在她身前:“媽媽,對不起,對不起……”</p>
她弓起身子,終于發(fā)出一聲撕心的嚎啕:“溪溪!我的女兒��!”</p>
她重重捶著胸口,一遍遍的問我:“你怎么就走了,你要我怎么辦啊……”</p>
她瞥見一旁冷臉的華云昊,瘋了似的沖起來想要打他。</p>
“華云昊,你怎么能讓人挖開溪溪的墓,你這個瘋子!”</p>
華云昊卻只是將她推開,冷冷的看著她:“戲演夠了嗎?”</p>
我媽狠狠摔倒在地,我尖聲厲喝:“華云昊!”</p>
我媽撲倒在那,眼底的悲愴和絕望如同巖漿,流經(jīng)我心坎,灼的我渾身都在疼。</p>
她看著華云昊,字字泣血:“你會后悔的!”</p>
華云昊冷冷勾唇,隨后大步離開。</p>
我拼了命的想要離開他,卻被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困住。</p>
我看著我媽費力的扶起我的墓碑,我看著她跪在墳?zāi)骨翱薜筋澏兜谋秤埃衣犚娝龓缀跎w過風(fēng)雨的哀慟嚎哭……</p>
我的淚止不住的往下落,好似永遠(yuǎn)沒有盡頭。</p>
華云昊卻獨自開車回了別墅。</p>
他走進(jìn)去,趙燁找的人效率很快,別墅內(nèi)部已經(jīng)被拆的差不多了。</p>
華云昊環(huán)顧一周,走到了對方工具的墻角。</p>
我正疑惑他要做什么時,他拎起了一柄長錘,重重砸向墻壁上的油畫。</p>
撕拉!</p>
刺耳的裂帛聲響徹別墅。</p>
他眼里充斥的憤怒的猩紅。</p>
像是宣泄什么似的,將本就狼藉的別墅毀的更加徹底。</p>
我看著這一切,心里竟沒有絲毫波瀾。</p>
不知道過了多久,華云昊才在二樓走廊上停住了腳步。</p>
他隨手將錘子丟下,手背上全是細(xì)密的傷口。</p>
華云昊喘著粗氣雙手撐住欄桿,如同一只擇人而噬的獵豹。</p>
“夏溪溪……等我找到你,我一定把你挫骨揚(yáng)灰!”</p>
我站在他身后,被他語氣中的絕情震了震。</p>
可隨即我又笑了,挫骨揚(yáng)灰?華云昊,我早就腐爛成泥了!</p>
華云昊回了家,一夜未睡,房間里遍布酒氣。</p>
直到天光熹微時,他的手機(jī)響起。</p>
“是華云昊華先生嗎?這里是北島市局,請你過來北郊墓園一趟�!�</p>
不過十二個小時,我又跟著華云昊回到了墓園。</p>
直到看到我的墓前被拉起警戒線時,我心里陡然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不安來。</p>
等華云昊走近,我連忙朝我的墓地看去。</p>
只一眼,徹骨的疼便讓我眼前一黑!</p>
漆黑腐朽的棺材里,我媽靜靜躺在那里,脖頸間溢出的鮮血染透了她懷里的連衣裙。</p>
我肝膽俱裂的爬到她面前:“媽,你別嚇我,我是溪溪��!”</p>
“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溪溪,我回來了!”</p>
“媽!”</p>
我涕泗橫流,拼命去拉她,可我的手只能穿透她,半點暖意都感受不到。</p>
我崩潰的跪在那里:“媽,你醒醒,求求你醒醒!”</p>
可再沒人回應(yīng)我。</p>
一個警官走到華云昊面前,沉聲開口。</p>
“經(jīng)法醫(yī)鑒定,死者是自殺,請您節(jié)哀�!�</p>
華云昊攥了攥手,冷聲開口:“我不是她的家屬,你們找錯了人。”</p>
警官目露疑惑:“可是死者手機(jī)里只有兩個聯(lián)系人,一個是你,一個是她女兒,而她女兒的號碼,已經(jīng)是銷號狀態(tài)。”</p>
華云昊眉頭緊鎖:“她女兒的微信還在使用,手機(jī)號怎么可能銷號?她叫夏溪溪,麻煩你們仔細(xì)查查�!�</p>
或許是見華云昊談吐不凡又言之鑿鑿,警官走到一旁打起了電話。</p>
幾分鐘后,警官回來,神情沉重。</p>
“我們在系統(tǒng)里查到,你說的那位夏小姐,早在四年前,就因為死亡而注銷戶口了�!�</p>
華云昊驟然捏緊了拳頭,他看著我媽的尸體,正要開口,手機(jī)卻突然震了一下。</p>
他掏出手機(jī),緊接著指尖一顫。</p>
我的朋友圈又更新了,一張圖,四個字。</p>
夏馨的燭光晚餐里,兩只手舉杯而碰,與我朋友圈背景一模一樣的鉆戒,以及,女士手腕上那顆與我如出一轍的紅痣。</p>
?迎接新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