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上收工，奶奶看只有媽媽一個人回來，問：“素娟，他秦叔咋沒來吃飯？”</p>
媽媽心虛地看向我：“他說家里有點事，回去了�！�</p>
奶奶嗔怪著支使我和弟弟：“小囡、小毛，去喊你秦叔來咱家吃飯�！� 又自言自語說：“他一個光棍漢子，家里能有啥事情？累一天了，一個人回家還得生火……”</p>
秦叔跟著弟弟來了，變戲法樣從兜里拿出一只用銅錢和苘麻做的毽子：“丫頭，喜歡不？” 看我歡天喜地接過去，他又拿出一個用竹筒做的水槍：“毛毛，這個給你�！�</p>
奶奶邊往桌上端吃食邊說：“你看你，累了一天了，還惦記著他們兩個小人兒！”</p>
半年后，身體一向硬朗的奶奶突發(fā)腦出血，臨終時直勾勾瞪著我媽閉不上眼。</p>
秦叔幫著操辦了后事。</p>
沒出一個月，媽媽就帶著我和弟弟搬到秦叔家住了，我和弟弟的姓也由 “任” 改成了“秦”。</p>
在村里人來看，這是最平常不過的：秦叔和我爸爸是好兄弟，我爸走后全靠秦叔幫扶，我們這個破敗不堪的家才沒散攤子，秦叔接管我們娘仨不但沒有招來非議，還給他攢了好名聲。</p>
媽媽和秦叔正式住在一起的那天夜里，天上下著大雨，我肚子痛，悄悄起來去茅房，經(jīng)過媽媽和秦叔的房間窗下，卻聽到?jīng)]有開燈的屋里傳出他們的說話聲。</p>
秦叔：“娟，終于等到這一天了！”</p>
我媽：“唉，跟做夢一樣…… 你說，咱們做的這些事會不會遭天譴��？”</p>
秦叔：“說什么呢？他們娘倆才該遭報應呢！”</p>
我媽：“可我一想起這事就害怕，夜里做噩夢！”</p>
秦叔：“不怕，這不是有我呢！”</p>
我媽：“就是因為有你我才怕呢！”</p>
……</p>
我?guī)缀跏鞘帜_冰涼地聽完了他們的對話：</p>
年輕的時候，我媽是村里的一朵花，也是三里五村小伙子追求的對象，這些人里孔包括秦叔和我爸，他們?nèi)齻�還曾是一個班里很好的同學，我爸喜歡我媽，而實際上我媽喜歡的是秦叔。</p>
爺爺去世后，我奶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爸身上，也盼著我爸早點結(jié)婚成家、延續(xù)任家香火。有天我媽和秦叔一起找我爸玩，也是遇上陰天下雨，奶奶就留秦叔和我媽住在了家里。</p>
我奶奶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是誰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媽和我爸睡在一起了，然后我爸就和我媽結(jié)了婚，把秦叔撇了。</p>
我媽和秦叔都認為是我奶奶做的 “局”。</p>
而我爸的死是秦叔有意造成的！他們兩個一起從預制廠給蓋房的人家送預制水泥板，出事那天，是他拿主意抄近路走河道，在外側(cè)車輪陷入泥沙，水泥板從車上掉下來的瞬間，他不是讓我爸躲開，而是喊了一句：“扛�。 � 我爸下意識地用身子頂了上去。100 多斤的肉體怎么可能扛得住幾千斤的水泥板？然后他就被生生砸在了下面。</p>
秦叔開始正大光明地幫我家干活，也開始和我媽借機發(fā)生關系，我送飯那一次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p>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的，后來開始發(fā)燒、說胡話：“爸爸，我害怕！奶奶，我害怕！”</p>
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給我打了針，清醒過來的我一看到媽媽和秦叔嚇得躲到被子底下驚叫：“你們殺了我爸！” 弟弟拉著我的手直哭。</p>
村里人都說我是被不干凈的東西 “沖著” 了，沒人把我說有哪些譫語當回事。</p>
我從此自閉，我退學了，每天不言不語地只知道做飯、刷碗、洗衣服、干農(nóng)活。從那兒以后，我再沒有叫過 “媽媽” 和“秦叔”，所有人都認為我我腦子里長了個疤。</p>
從此之后，我也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們兩個打我，手邊有什么就抄起什么打我，燒火棍、鐵通條、飯鏟子…… 冬天，他們逼著我用涼水洗頭，穿著單衣干活…… 他們想讓我永遠閉上嘴巴。</p>
可我卻是硬挺著過來了，因為沒有人相信我說的，我也再沒有說過他們殺人的話。</p>
十七歲，他們兩個開始張羅著給我 “找婆家”。</p>
我以為，我飽受煎熬的日子終于要結(jié)束的時候，卻迎來另一個噩夢。</p>
相親對相是縣城的，他腿腳稍微有點不便，我們這里叫 “跛子”，年齡也比我大六七歲，一是他家彩禮出的比較豐厚，二是三里五村的人都知道我是“八成”（精神不正常的意思），附近的人家沒有人娶我�！八� 和“她”都同意了。</p>
只要能離開這個讓我窒息的家，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我同意，男方因為跛，年齡還大，他也同意了，我們很快就把結(jié)婚的事提上了日程。在我們這個偏遠地區(qū)，結(jié)婚證不重要，辦酒席才代表著是不是真正結(jié)成了夫妻。</p>
我結(jié)婚的頭天晚上，媽媽給我端來一杯熱水，叮囑我喝了之后早點休息。</p>
反正明天就要離開了，不管他們怎么對我爸爸，可她畢竟是我的親媽。</p>
為了準備結(jié)婚的事情，這些天要忙的太多，喝了那碗水我就昏昏沉沉睡著了，朦朧中有人進來，然后上了我的床，我想動卻渾身沒有一絲力氣，想喊卻怎么也發(fā)不出來聲音，還有一個聲音在門外說：“你快一點，別讓她感覺到了，這個藥勁沒那么大�！� 好像是我媽，接著是她的哭聲，“你怨恨了我半輩子，這下心里那塊疙瘩算是解開了吧？”</p>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我耳邊：“老太婆用這個藥對付你，我們用這個藥報應在她孫女身上，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