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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開始纏足后，玉梅的房間里就經(jīng)常飄蕩著一股怪異的味道。</p>
說臭吧，還帶著股草藥香。</p>
裹腳布得一直伴隨著雙腳，就連睡覺時候也不能松，還得套上睡鞋�；蔚碾p腳常年被包著度過無數(shù)的春夏秋冬，能不臭嗎？</p>
為了遮掩這股子味道，得經(jīng)常洗腳、泡腳、換裹腳布，還得擦草藥煉的“香膏”�？墒怯肿兂闪讼愠艋旌系钠嫣匚兜�。</p>
據(jù)說有很多男人是喜歡這個味道的，只要聞到，就會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沖動。</p>
裹腳布得經(jīng)常洗，洗干凈后還得“上漿”，使布條“板正”。洗完后是不可以在院子里晾曬的，因為裹腳布是極其私密的東西，萬不能被家里的男人看到（除了自己的丈夫）。</p>
在大太陽地兒下曬裹腳布的話，會被人恥笑。</p>
因此，只能在自己屋子里拉一根繩子或搭在椅背上晾干。</p>
那些家里沒有單獨閨房的窮人家女孩，只能找個隱蔽的旮旯把布條陰干。</p>
周玉梅的這雙腳，除了自己和姑姑見過，第一次暴露在她人面前時，是她的新婚之夜。</p>
玉梅16歲那年，因老爹去世，大哥吵吵著分了家。</p>
那時大哥已經(jīng)結(jié)婚，帶著二弟和玉梅去了煙臺，分得了家里最多的那一份。</p>
二娘因為沒有生育過，只得到了一小份家產(chǎn)，把小弟帶走了。</p>
但誰也沒有想到，13歲的小弟茂盛轉(zhuǎn)手就被二娘賣給了一個在大連瓦房店的遠房親戚家，給人家家做兒子，做勞動力。直到半個多世紀后，兄弟姐妹才得以相見。</p>
移居到煙臺后，大哥帶著他們搬到了芝罘區(qū)“大廟”附近，做起了販賣海貨的生意。</p>
二哥去了中學繼續(xù)念書，玉梅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p>
按理說大哥平時照顧鋪子，中午是不需要家里給送飯的，鋪子周圍有的是賣包子面條的攤子。</p>
可就是那個夏天，大哥非說太熱了吃不下飯，得喝大嫂做的海涼粉，讓玉梅經(jīng)常給送去。</p>
本來在家老實織花邊的玉梅，每天中午得極不情愿地踩著小腳去給大哥送飯。</p>
為什么說不情愿呢？</p>
因為玉梅不單長得白凈漂亮，走起路來還搖曳生姿，惹得路上經(jīng)過的男人們眼都直了。</p>
那賣海貨的市場里盡是些大老爺們，中午頭沒有顧客的時候，都蹲在街邊樹蔭下吃飯，只要是看到玉梅遠遠的走來，就會起哄，甚至還有吹口哨的小地痞，嘴里直嚷嚷：“大姑娘，提起褲腿，讓俺們看看你的小腳！”</p>
每次玉梅都會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p>
自打纏足后，玉梅就跟著姑姑學“走路”。</p>
走路還得學？</p>
不但要學，還要長期的練！</p>
“大戶人家”的閨女都得學好一套“蓮步”，這是姑姑從小教到大的。</p>
為的是“蓮步姍姍夠大方，門當戶對配才郎”。</p>
為了未來能夠嫁入富貴人家，走路的姿態(tài)就變得極其重要。</p>
雖然玉梅家逐漸沒落了，但周家的閨女必須得進好人家當少奶奶，這是她爹臨死前的遺愿之一。</p>
由于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腳后跟上，走起路時就得左右擺著雙手、擰著腰、活動著胯走，起到平衡的作用。</p>
雙腳之間的步伐不能超過半尺（16厘米），得走直線，不能東倒西歪；膝蓋要沖前，否則就成了羅圈腿，走起路來外八字，像鴨子。</p>
這在現(xiàn)代人眼里很容易做到的走路姿勢，對于裹了腳的女人來說簡直是種折磨。</p>
因為纏足后，雙腳不發(fā)育了，可身體卻在發(fā)育，腳骨變形加上雙腳接觸地面的面積很少，使得正常站立都很難。</p>
想要走好路，就得把腰椎使勁兒向前挺，經(jīng)過長期堅忍痛苦的練習，才能練出“蓮步”，這期間還要經(jīng)歷從足尖到小腿的麻木、腫脹。</p>
普通人家的閨女纏足后也要下地干活，大戶人家會走標準蓮步的女子有幾個出門拋頭露面的？只有被刻意訓練過的娼妓才會在路邊邁著蓮步招攬客人。</p>
正是如此，玉梅擰著柔弱腰肢、搖曳生姿的樣子，吸引了無數(shù)男人的目光。</p>
而這里面就有“畢氏海參”的當家人，土豪畢老爺。</p>
這畢老板是真的又土又豪，家里祖輩靠賣海參發(fā)家，在煙臺當?shù)睾苡忻?lt;/p>
他大字不識幾個，卻喜歡附庸風雅。人生三大愛好：聽書、看戲、品小腳。</p>
家里一個老婆，兩個妾氏，都是一個比一個腳小。</p>
畢姥爺盯上了玉梅，他覺得這閨女簡直就是“完美女人”的典范，就動了心思。但并不是他要拿下玉梅，而是給他家還沒娶妻的老二做媳婦。</p>
而這也正中了玉梅大哥的算盤，他早就聽說畢姥爺喜歡小腳，也知道自己妹妹的優(yōu)勢。因此讓玉梅去鋪子里送飯的把戲是他設計好的，目的是把這個在家吃閑飯的“包袱”早點甩掉，如果妹妹能嫁進畢家，他也能跟著沾光不是。</p>
玉梅大哥和畢姥爺倆人一拍即合，為了讓畢家老二看上玉梅，他們做了個扣兒。</p>
十五那天，讓玉梅在大嫂的帶領(lǐng)下，到“海神娘娘”廟燒香。</p>
煙霧繚繞中，玉梅跪在蒲墊上，那一雙穿著胭脂紅色繡鞋的小腳就從滾著翠綠邊的褲管里露了出來，被躲在大殿柱子一側(cè)的畢老二瞧了個真真切切。</p>
這畢二跟他爹一樣，是妥妥的“蓮迷”，資深小腳愛好者。那一眼望去，不禁心頭一顫：好腳！是上品“佛頭蓮”呢！我爹的眼真是毒！</p>
其實這“佛頭蓮”是蓮迷們造出的十八種“三寸金蓮”排名中的一種。</p>
纏足十人十色，有人裹出來的腳豐滿，有人裹出得短小，造型各異。</p>
而“佛頭蓮”是蓮迷們變態(tài)追捧中的上品，腳背更加隆鼓，如同菱角般纖巧。</p>
沒過一個月，畢家的大花轎就把玉梅給抬進了門。</p>
婚禮那天，熱鬧異常，可鬧完洞房、揭下蓋頭后，畢二對玉梅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把鞋脫了，我看看你的腳！”</p>
裹腳布散盡，畢二捧著玉梅的一雙又白又小的腳湊到鼻子底下又聞又搓，無比陶醉，恨不得吞到肚里，嘴里直咋么：“哎，就是這味兒，就是這味兒！”</p>
接下來要做的事兒，玉梅早就聊熟于心，姑姑囑咐過無數(shù)次，只要獲得了丈夫的疼愛，就能靠一雙小腳在婆家有立足之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