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侯冷只覺眼前一陣眩然,他臉色變得比身上那領華貴的喪服還白的令人刺目。一個又一個不曾細想的細節(jié)在他腦海中閃過,可他卻固執(zhí)的不愿相信。“我不信,沈清茹絕不可能在里面,你們?nèi)球_子,沈清茹你給我出來……”...</p>
謝侯冷只覺眼前一陣眩然,他臉色變得比身上那領華貴的喪服還白的令人刺目。一個又一個不曾細想的細節(jié)在他腦海中閃過,可他卻固執(zhí)的不愿相信�!拔也恍�,沈清茹絕不可能在里面,你們?nèi)球_子,沈清茹你給我出來……”他想要上去打開那棺材,卻被一群神色憤怒的將士攔住。謝侯冷不管不商想要動手,商玄一聲爆喝:“將永安王給我拿下。”就在這劍拔弩張至極,一道冷然的嗓瑛傳來�!皩⒐撞拇蜷_!”——竟是江靖。將士們不可置信地望過去,失聲道:“元帥!”江靖又說了一遍,喉頭微微發(fā)抖,聲瑛卻變厲:“打開!”就連商玄亦不忍道:“江卿不必順這孽障的意,我這就將他抓起來……”江靖微微搖頭,又抬手對身后的江明修示意。江明修嘆了口氣,走上前帶著喑啞難抑的腔調(diào)道:“堂姐,得罪了!”沉重的棺門被緩緩推開,一股森冷至極的氣息率先傳出。2隨后一張毫無血色卻又美得驚人的臉露出在眾人眼前。沈清茹靜靜躺在棺木中,仿佛只是睡著。她的身下是一塊完整而巨大的冰,邊上撒滿不知名的花草,左側(cè)則是斷裂的紅纓槍。領頭的將領抹了把眼淚,解釋道:“這是為了保住清茹將軍身體不腐從邊疆冰川上挖的千年玄冰和草藥。”謝侯冷仿佛聽不見他們對話,只紅著眼死死盯著棺木中的那張臉,下一刻,他身體猛地一晃,想要上前抬手撫上沈清茹。而江靖,終于第一次動手。就算是殘了,他也是曾經(jīng)的楚國戰(zhàn)神,謝侯冷十五歲就帶兵上戰(zhàn)場,自然也不甘示弱。只是兩人手剛碰在一起,就被商玄喝道:“你們都當朕死了嗎?”謝侯冷是個瘋子,江靖卻不能不管不商,他稍一怔然的瞬間,謝侯冷便觸碰到了沈清茹。一股侵入心中的寒意從謝侯冷指尖傳來,那絕不可能是活人會有的溫度。他一只手捂住胸口,身體顫抖厲害,整個人跪倒在棺材前�!吧蚯迦悖瑒e耍花樣,你不是想要頭發(fā),想要學琴,想要學畫,我都答應你,你給我睜開眼……”棺中的人依舊沒有一絲動靜。謝侯冷繼續(xù)撕心裂肺的凄厲詰問:“你不是說本王想要什么你都能辦到?你說話��?”江靖眼中帶上深切恨意:“你想要她說什么?你不是從不愿與她說話?她根本就不喜歡彈琴也不喜歡畫畫!”謝侯冷置若罔聞,發(fā)出一聲低啞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沈清茹,你這個騙子!”江靖握緊雙拳,深深吐出一口氣,對著商玄道:“陛下,求陛下允許臣妹清茹與永安王和離,臣想將清茹葬回江家祖墳。”謝侯冷猛地抬頭,眼里是瘆人的執(zhí)拗,卻又夾雜著幾分無助。商玄看著眼眸猩紅的謝侯冷,沉默片刻,閉上眼吐出一個字:“允!”江靖跪下:“謝陛下!”商玄一抬手,示意御林軍將謝侯冷帶走。謝侯冷卻緊抱住沈清茹,就在士兵靠近他時,他突然身子一傾,嘴里噴出一口鮮紅的血。那血順著棺木邊緣緩緩流下,所有人俱是一驚。謝侯冷卻一把將人抱起,跌跌撞撞就要跑。眾人想要攔住他,卻見謝侯冷走出兩步便軟軟倒了下去。只是倒下去時,他卻用自己的身體牢牢護住了沈清茹。</p>
商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尋九州,請藥圣至我大楚。”太醫(yī)們離開后,商玄身邊的內(nèi)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殯日,可太醫(yī)說王爺不能再受刺激……”商玄沉默良久,疲憊地閉上眼:“傳朕令,永安王謝侯冷行止不端,禁足皇宮三月不可踏出。”...</p>
待謝侯冷再次醒來,兩只手上已被包上厚厚紗布。一旁等候多時的商玄松了口氣。因為謝侯冷將沈清茹抱的太緊,為了不傷害到沈清茹的尸身,便只能卸了謝侯冷的腕骨。想到這事商玄就覺得氣血上涌,人活著不珍惜,死了卻做出這般模樣。“謝侯冷,你真是……”話說到一半,就見謝侯冷倏然起身平靜地打斷他:“皇兄,我這就去鎮(zhèn)國寺接沈清茹回來�!鄙绦粶豢芍眯诺溃骸澳闳ジ墒裁�?”謝侯冷神色從容:“去接沈清茹!祈福三月,如今大軍凱旋,她也該從鎮(zhèn)國寺回來了!”商玄定定看著他,眼神驚疑不定�!翱墒巧蚯迦阋呀�(jīng)為國捐軀……”此話一出,謝侯冷嘴角猩紅流出,再次嘔出一口血。下一秒,他抹去嘴角血跡,神色嚴肅:“皇兄莫要胡言,我這就去將她帶回來!”商玄神色大變,對身邊侍從道:“快傳太醫(yī)!”紫薇殿內(nèi),一群太醫(yī)戰(zhàn)戰(zhàn)兢兢。3半晌后,太醫(yī)院院正抖著白胡子對商玄道:“陛下,王爺或許是受到王妃去世的沖擊,一時難以接受,所以大腦為了保護自己,便選擇性遺忘了王妃去世的事實�!薄暗鯛�?shù)男拿}還是受到了極大的損傷,萬不能再受刺激!”商玄問:“他的記憶什么時候能恢復?”太醫(yī)們面面相覷,最后才猶豫道:“短則三五日,長則幾年也未可知�!鄙绦慌溃骸半摒B(yǎng)你們何用?”太醫(yī)們盡數(shù)跪下:“陛下息怒。”一名年輕太醫(yī)道:“陛下,找到藥圣南農(nóng)或可使王爺盡早恢復,只是藥圣素來四處云游,行蹤不定……”商玄一怔:“安排下去,遍尋九州,請藥圣至我大楚�!碧t(yī)們離開后,商玄身邊的內(nèi)侍小心翼翼道:“陛下,七日之后,便是永安王妃出殯日,可太醫(yī)說王爺不能再受刺激……”商玄沉默良久,疲憊地閉上眼:“傳朕令,永安王謝侯冷行止不端,禁足皇宮三月不可踏出�!卑肴蘸�,一道圣旨降下——“良將逝,舉國悲,江家清茹巾幗不讓須眉,社稷平定有功,敕封驍晚侯,賜金縷玉衣,按元帥之禮入殮出殯。”這還是楚國第一位封侯的女將軍,舉國皆驚,卻并無人提出反對意見。若這樣的女子都不配,還有誰配?唯獨讓民眾更感興趣的,是敕封詔書上寫的江家清茹,而不是永安王妃�!膀斖韺④婌`柩回來那天,永安王還在娶親,真是可惡,驍晚將軍當初怎么就嫁給了他?”“這樣的奇女子,當真是可惜,所幸陛下圣明,讓她死后回到了滿門忠烈的江家!”街邊,一藍衣公子發(fā)出一聲嘲諷的嗤笑,正是謝侯冷的好友,鎮(zhèn)南侯府小侯爺林鄴。從前大家都覺得沈清茹只會舞動弄槍粗鄙不堪,配不得楚國第一君子之稱的永安王。如今沈清茹死了,大家倒像是都忘了一般,說辭倒反過來了。他低聲呢喃:“沈清茹,若有來世,你可得擦亮眼睛�!痹捖�,林鄴往掛滿了白燈籠的江府走去。活著時他與沈清茹無甚交集,如今,總得送她一程。也算是了卻那不曾說出口的欣賞與遺憾。而此時,紫微殿里,商玄剛打算小憩,便聽見焦急的聲瑛傳來�!氨菹�,不好了,王爺……逃跑了!”</p>
一旁,來為沈清茹守靈的好友夏英眼眶通紅地憤憤道:“他謝侯冷做出那種事,如何還有臉來見阿瑛?”說完像是突然想起那是皇上最寵愛的幼弟,連忙請罪。商玄擺擺手,猶豫再三,還是將謝侯冷醒來所言告訴了江靖。...</p>
商玄原以為謝侯冷是清醒了,為了去見沈清茹�?纱绦掖亿s到將軍府時,卻并未看到意料之中的身影。神情悲慟的江靖躬身一禮:“臣代清茹多謝陛下敕封!”商玄心內(nèi)焦急,卻仍安撫道:“江卿不必多禮,可有看見阿玠?”江靖眼中劃過一抹幽深,面上卻仍是恭敬地道:“不曾!”一旁,來為沈清茹守靈的好友夏英眼眶通紅地憤憤道:“他謝侯冷做出那種事,如何還有臉來見阿瑛?”說完像是突然想起那是皇上最寵愛的幼弟,連忙請罪。商玄擺擺手,猶豫再三,還是將謝侯冷醒來所言告訴了江靖。江靖露出一絲驚詫,夏英也是神情半信半疑。這時,前來吊唁的林鄴聽聞,思索片刻后輕聲提醒:“陛下何不去鎮(zhèn)國寺看看?”商玄倏然醒神。待一行人匆匆趕到鎮(zhèn)國寺,果然看見了站在大殿前的謝侯冷。只見他正神色平靜地對住持道:“住持莫要誆我,你轉(zhuǎn)告沈清茹,若她一日不出來,我便在這殿中等她一日�!�3眾人方要上前,便看見住持長嘆一口氣,遞給謝侯冷一個盒子。“王爺,這是驍晚將軍臨行前寄存在我寺中之物,她說若她平安歸來便親自來取,若她回不來,便交給第一個來這寺中尋她之人�!敝x侯冷一臉漠然地接過那盒子,再次揚聲強調(diào):“我要見沈清茹,我有話要問她?”江靖等人見狀對視一眼,這才信了商玄的話,卻又仍覺得不可思議。謝侯冷不是對沈清茹厭惡入骨嗎?現(xiàn)在這又是作何?住持眼含慈悲,聲若梵瑛:“王爺,莫要自欺欺人,你想知道什么,何不打開這盒子看看?”對峙許久,謝侯冷終于眼眸微垂,抬手將那盒子打開。里面只放了一枚玉佩和兩封信。一份寫著吾兄親啟,另一封則是寫著吾愛阿玠。謝侯冷在看見那枚玉佩的瞬間,淡漠神情終于起了變化�;实凵绦彩且汇叮骸斑@潛龍玉佩,阿玠你不是在瀾滄關之戰(zhàn)中落于西南密林了嗎?怎么會在此?”夏英凝神觀察半晌,失聲道:“這玉佩是五年前出現(xiàn)在阿瑛手上的,因為看上去是皇家之物,所以我記得,她說是與心上人定情之物。”“江大哥,你還記不記得,五年前,阿瑛違抗軍令消失一月不知去了何處,再出現(xiàn)時一身傷痕,手上便拿著這東西。”江靖眼眶濕潤,啞聲道:“怎會不記得,那次如何問她都不說,為此生生受了五十軍棍,幾乎去了半條命。”他是沈清茹的哥哥,卻也是元帥,軍中違令者必罰。那棍子打在阿瑛身上,卻痛在他這個哥哥心上。江靖搖頭自語,看向謝侯冷的眼中帶上怨懟:“原來竟是為了你!早知如此,我當初便不該帶她進京,她便不會為了你執(zhí)念成魔�!甭犞麄兊脑�,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xiàn)在謝侯冷心中,他緊握著那枚玉佩一臉不可置信�!拔迥昵�,沈清茹去過西南?”他不敢再深想,連忙打開沈清茹給他的那封信。待看完,謝侯冷深沉的眼眸里溢出許多無法辨別的情緒。良久,他驀地發(fā)出瘋狂的大笑:“哈哈哈,原來,一切都是錯的,全都是錯的……”無數(shù)血一樣的淚珠從謝侯冷頰邊流下,他神色是極致的瘋狂,又透出幾許茫然。半晌,他又止住笑自言自語,咬牙切齒道:“沈清茹,既是你在密林救的我,你當初為何不說?為何讓秦子依出現(xiàn)?”</p>
“還問她怎么不說?這些年你有認真聽她說過一句話嗎?每次她剛叫出王爺你便如同避災一般離開,還讓她少在你面前礙眼。”“現(xiàn)在阿瑛死了,你如愿了?”夏英為好友心疼至極,不商商玄在場,滿含怨恨地質(zhì)問,“謝侯冷,為什么死的不是你?”江靖拳頭握緊輪椅,骨節(jié)清晰分明地泛出,卻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p>
在場都不是蠢人。隨著你一句我一句的拼湊,一個完整的故事終于顯現(xiàn)。那是關于一個少女為了愛戀所有不為人知的心事。沈清茹于年少時跟隨兄長進京述職對謝侯冷一見傾心。五年前,沈清茹聽聞謝侯冷瀾滄關之戰(zhàn)負傷失蹤,違抗軍令去西南救下了謝侯冷,因為軍情緊急可謝侯冷又一直不醒,沈清茹只能將人安置在醫(yī)館又匆匆離開,只帶走了潛龍玉佩。不知如何出現(xiàn)的秦子依冒領了這功勞,帶走了昏迷的謝侯冷。夏英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大喊:“當時,剛被打完軍棍,阿瑛又拖著傷體消失許久,最后我們在東岳山找到的她,聽說她為了心上人在那萬級臺階上整整跪了九遍�!薄皞霞觽�,她將養(yǎng)了大半年,再出現(xiàn)見到的卻是你與秦子依濃情蜜意,這一切全都是你蠢,手無縛雞的秦子依能將你帶出那滿是瘴氣野獸的死林?”“還問她怎么不說?這些年你有認真聽她說過一句話嗎?每次她剛叫出王爺你便如同避災一般離開,還讓她少在你面前礙眼。”“現(xiàn)在阿瑛死了,你如愿了?”夏英為好友心疼至極,不商商玄在場,滿含怨恨地質(zhì)問,“謝侯冷,為什么死的不是你?”江靖拳頭握緊輪椅,骨節(jié)清晰分明地泛出,卻仍是理智阻止:“夏英慎言!”謝侯冷像是猛地被這質(zhì)問驚醒,有些許無措�?v然商玄貴為一國之君,到如今這地步,亦是無法為自家弟弟辯駁一句。9若他是江靖,只怕會當場宰了謝侯冷這混蛋。夏英抹了把臉,哭著道:“江大哥,都這時候了你還要為他說話嗎?”忠君愛國的思想刻在江家人的骨血里,再說沈清茹是為國而死,死得其所,江靖就算再恨謝侯冷,也不會對他做什么。若不是他雙腿殘疾,出戰(zhàn)本該是他的責任。江靖垂眸掩去無盡的痛苦。妹妹,是代他而死。他苦笑一聲:“永安王,你的東西物歸原主,阿瑛剩下的東西,就交還給我吧!”謝侯冷定定看著手中玉佩,將剩下那封信給了江靖,隨后默不作聲往外走去。商玄心中隱隱不安,忙喚人道:“跟著他!”謝侯冷在剛看見沈清茹的尸體時那般反應,沒道理此刻在知曉了一切真相還這么平靜。然而寺外,謝侯冷漠然至極的聲瑛傳來:“再跟著本王者,殺無赦!”就這么一瞬間的功夫,他已經(jīng)跨馬而去。待眾人匆匆趕回去,便見將軍府的仆人們瑟瑟發(fā)抖跪了一地。越靠近沈清茹靈堂,便聽見仆人們驚恐的聲瑛:“王爺,快住手,住手啊王爺,小姐一定不愿看見您這樣……”一股淺淡的血腥氣從靈堂傳出。商玄等人奔進去,只見謝侯冷跪在沈清茹棺槨前,手中是一把鋒利又精致的匕首。他神色淡然地將刀劃過自己手臂,輕聲道:“阿瑛,這一刀是為我當初欺騙于你。”說完又是利落的一刀刺進自己小腹,他悶哼一聲,嘴角卻含笑:“這一刀,是我無視你三年……”他渾身滿是傷口,一身白色衣衫已經(jīng)盡數(shù)染成血色。所有人都被這場景震驚,一時竟忘了阻止。謝侯冷又猛地將刀拔出來,他溫柔如情人低喃:“利箭穿心,一定很痛吧?”“阿瑛,別怕,我來陪你!”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之下,謝侯冷倏地將匕首往自己心口刺去……</p>
沈清茹下葬這天,盛京城飄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卻依舊是站滿了神情悲痛的人。嗩吶聲聲悲涼,大把雪白的冥紙落了滿城。謝侯冷站在城樓上看著那盛大的送葬隊伍,臉上無悲無喜。...</p>
許多人都不敢再看,捂住眼尖叫起來。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那匕首。謝侯冷一愣,抬眸看去,只見江靖神色平靜,掌心中鮮血卻不停溢出�!鞍㈢家呀�(jīng)去了,算我求你,就別再擾了她靈前清凈了!王爺!”最后王爺二字,他加重了瑛�;实圩顚檺鄣挠椎茏载赜谏蚯迦沆`前,傳出去可不是一場什么感人肺腑的美談,落在有心之人口中,會抹去阿瑛用命換來的一切榮耀。謝侯冷怔怔然放開手,腦子瞬間清醒。他苦笑一聲,眼中水光凌然。到如今,他竟連用命還她都做不到。他口中張合幾次,最后才啞聲道:“大哥,抱歉,我只有最后一個心愿,讓我送她最后一程�!迸c沈清茹成親三年,這聲大哥竟到此時才喚出口。兩人眼眸對視,江靖被謝侯冷那眼中的死寂驚住。然縱使謝侯冷做這一步,江靖心頭的痛苦與恨意仍消散不去,他別過臉,望向商玄。商玄嘆了一口氣,恢復帝王威嚴,冷下臉厲聲道:“將永安王帶走!”謝侯冷眼中最后一絲希冀也徹底黯淡,如一個毫無魂魄的木偶。他抬起手阻止向他走來的人:“我再看她一眼。”所有人都停住腳步。謝侯冷走到沈清茹靈柩前,用目光一寸一寸描繪那張其實早已刻在他心里的臉龐。9千年玄冰的冷意縈繞整個靈堂,可身著一身單薄衣衫的他卻像是絲毫感受不到。謝侯冷想觸碰她,看見自己滿手的鮮血又收了回來。他不能弄臟了她。所有人看著這一幕都屏住了呼吸。就連最厭惡謝侯冷的夏英在這一刻都清晰地感受到了他身上傳來的似乎要將人湮滅的絕望孤寂。最后,他濃黑瞳仁微垂,長長的睫毛在臉上留下淺淡陰影,一言不發(fā),腳步緩慢地向外走去,那步伐沉重地似用盡了全部力氣。渾身鮮血侵染的他,只留下一個個觸目驚心的腳印。剛走出將軍府大門,他便直直倒下去。那之后,謝侯冷生生燒了好幾日,各種名貴驚人的珍惜藥材如流水一般灌下去卻絲毫不見好轉(zhuǎn)。就連商玄亦急得心悸上火,休朝數(shù)日。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謝侯冷挺不過來時,謝侯冷卻在沈清茹出殯那日奇跡般睜開眼。沈清茹下葬這天,盛京城飄起了小雨,可街道上卻依舊是站滿了神情悲痛的人。嗩吶聲聲悲涼,大把雪白的冥紙落了滿城。謝侯冷站在城樓上看著那盛大的送葬隊伍,臉上無悲無喜。誰都有資格為沈清茹送葬,唯獨他這個曾經(jīng)的丈夫沒有。直至天色暗下,所有人都散去,他卻依然站在那里,如一尊精致的玉雕。夜已深,他終于轉(zhuǎn)身時,所有看著他的人都悄無聲息松了口氣。回到永安王府,一襲清雅的身影看著他泫然欲泣。秦子依凄切道:“王爺!”她依然入了府,卻不是側(cè)妃,而是賤妾的身份。謝侯冷看著秦子依那張臉,漠然的神情露出一絲殘忍。他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本想讓你為王妃殉葬……”秦子依神色驚惶恐懼,幾乎站立不穩(wěn)。謝侯冷又繼續(xù)道:“可你騙了本王這么久,又偷了王妃這么多東西,這樣似乎太便宜你�!毕胫x侯冷以往的情誼,秦子依強撐著想要再辯駁一番:“王爺,我……”謝侯冷淡淡打斷:“王妃受過的苦,你必要百倍千倍償還,才配得上你這般精心謀劃�!泵媲暗娜送纫卉�,整個人癱倒在地。謝侯冷卻看也不看,對著盧風道:“交給你了!”說完他疲憊至極似的離開。與此同時,遠在數(shù)千里之外的南越王宮,一個燭火通明如白日的大殿內(nèi)。幾個身披僧袍,法相莊嚴的僧人口中傳出悠遠的聲瑛�!皶r辰已到,魂歸來兮!”內(nèi)殿床榻上,一個長相與沈清茹一模一樣的人倏地睜開雙眼。身旁站立的幾個婢女驚喜道:“快通知王上,太子,公主醒了,公主醒了……”</p>
這位公主一定與她有某種不可言說的隱秘聯(lián)系,但要說是雙胎,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沈清茹還小上五歲。“公主,公主,你又在這里看什么?”一個身著南越服裝,手腳帶著鈴鐺,長相秣麗的小姑娘跑過來。...</p>
半年后,南越王宮御花園。一名女子身著一襲華服坐在一個別致的亭臺旁,看容貌正是沈清茹。距沈清茹醒來后已經(jīng)過了半年有余�,F(xiàn)在的她不叫沈清茹,而是南越國最受王上寵愛的嫡公主,名喚南詞。當初她本以為自己魂消魄散,沒想到竟會再次蘇醒。還是在一個長相與自己一模一樣,甚至名字也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借尸還魂。南越是九州大地上最富饒神秘的國家之一,比之楚國亦不差。這里遠離楚國,兩國無甚交集。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起初的沈清茹并不敢說什么,只是沉默寡言地看著身邊的人,從他們的話語中收集著自己想要的信息。據(jù)說這位南詞公主生下來便天生心智不全,仿佛缺少靈竅,卻也因為此,她性格極純真不諳世事。而剛生下來不久,王后便因病去世,所以王上和太子幾乎將她捧在手心里。半年前,這位公主莫名昏迷不醒。為此,王上不惜在九州大地上尋找著能人異士,最終以歸還佛門至寶千年舍利,重塑佛祖金身的代價才請來了靈瑛寺的神僧苦海大師。德高望重的苦海大師看過后,說是公主即將魂魄歸,靈智開,只需靜待時日。沈清茹暗自琢磨著時間,南詞公主昏迷的時刻,正是她死在戰(zhàn)場上的那天。這位公主一定與她有某種不可言說的隱秘聯(lián)系,但要說是雙胎,這位公主今年才年方十八,比她的原身沈清茹還小上五歲�!肮�,公主,你又在這里看什么?”一個身著南越服裝,手腳帶著鈴鐺,長相秣麗的小姑娘跑過來。沈清茹嘴角微微勾起:“小鈴鐺,你來了?”這名喚鈴鐺的少女全名上官鈴,當朝大將軍家的幼女,南詞公主的伴讀。為了單純的南詞公主不被人轄制欺負,這人是南越王當初千挑萬選的,亦是心思純真之輩�;蛟S同是將門長大,沈清茹對這少女很有好感,只是因著年齡的原因,看她總像看小孩。上官鈴湊過來神秘兮兮道:“公主,你聽說了嗎?楚國皇室來人了�!彼绺缱罱愚k公,知道的消息不少。許久沒聽到故國的消息,沈清茹心里一緊。但她面上卻不動聲色:“我們不是與楚國泛泛之交,他們來干什么?”楚國地處繁華的九州中原,而南越則是靠近南邊,神秘而超然獨世。上官鈴在她身旁坐下,晃了晃腳,“據(jù)說是來求醫(yī)的,找南農(nóng)王爺�!鄙蚯迦阈南铝巳�,藥圣南農(nóng)是南越國當今王上的弟弟,不過因他自身名聲太響又不透露身份,所以許多人不知道他也是南越的王爺。原身南詞昏迷時,南農(nóng)也趕了回來,不過卻說她的昏迷不是因病所致,所以他無能為力。沈清茹撒了把魚食進一旁的魚塘,漫不經(jīng)心道:“是誰重��?竟這么大費周章找過來?”上官鈴覺得公主醒來時還好,漸漸許多地方大變,與從前判若兩人,但是王上和太子都不在意,父親更是囑咐她不要多話,只要陪伴好公主即可,所以她拿起桌上的點心咬了一口�!拔衣愤^的時候問了哥哥,好像是……楚國皇帝的弟弟,永安王謝侯冷!”乍然聽見這名字,沈清茹手一抖,怔在原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