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年過去，我交的房租早已到期。</p>

    里面也換過了好幾個租戶，如今剛好空置。</p>

    房東大概看我哥可憐，勉強答應讓他進去待一會。</p>

    我哥連燈都沒開，就借著月色到處翻箱倒柜找東西。</p>

    他來過許多次了。</p>

    我曾遺留在這里的東西，也全部被他拿走，早就什么都不剩了。</p>

    但他仍是不甘心，四處搜尋努力想再找到點什么。</p>

    他大概太想知道，關(guān)于我的病，關(guān)于我最后的那段時光。</p>

    關(guān)于我為什么，會跟一個陌生人，合葬在了一塊墓地里。</p>

    沒有人能回答他，唯有遺留下來的物件。</p>

    可是，沒有了，這里什么都沒有了。</p>

    我坐在地上，陪著他找。</p>

    直到夜色實在深了，我的靈魂遭不住，開始昏昏欲睡。</p>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聽到了他細微壓抑的低泣聲。</p>

    我從渾噩里驚醒。</p>

    在微弱光線里，看到我哥坐在了被拖開的衣柜旁。</p>

    他現(xiàn)在瘦到近乎皮包骨，人也早沒了什么力氣。</p>

    那么大一個衣柜，也不知他是怎么挪動的。</p>

    他手里拿著陳舊不堪早已泛黃了的半頁紙，該是從衣柜底下找出來的。</p>

    我看到他眼淚落下來，落到了那紙上。</p>

    再又被他慌亂不堪小心翼翼地擦去。</p>

    我湊近了，好一會才看清。</p>

    那是三年前，我跟我的病友，簽的墓地合購協(xié)議。</p>

    我沒有想到，三年過去，到底還是被我哥找到了。</p>

    說真的，其實也挺難堪的。</p>

    我生前過慣了省吃儉用的日子。</p>

    為了省點錢，連月租幾百塊的房子，都瞞著我哥瞞著陸昭，想跟人合著租。</p>

    臨死時，為了省半塊墓地錢，又跟人合租了墓。</p>

    我有些抬不起頭來。</p>

    直到視線余光里，看到我哥粗重呼吸著，顫抖著手拿出了手機。</p>

    他翻出了陸昭的號碼。</p>

    該是已經(jīng)有了定論，他想告訴陸昭，那具女尸就是我。</p>

    我一顆心剎那提到嗓子眼，下意識撲過去要阻攔他。</p>

    一時也分不清，是不希望陸昭知道我死了。</p>

    還是不愿讓他看到，我落到了那樣不體面的地步。</p>

    可我的手只是穿過了我哥的身體，什么也阻止不了。</p>

    情緒驚慌而急切，我再次試圖撲上去阻攔。</p>

    卻因巨大的情緒起伏，靈魂體力不支。</p>

    再撲過去時，眼前一黑，意識陷入了昏迷。</p>

    我的記憶，又陷入了許多年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