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殿外的天色,已是傍晚。
母后沒進(jìn)寢宮內(nèi)室,站在珠簾外面。
我赤腳走出去,整個人像踩在棉花上一樣,扯著床幔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
看到母后手里握著那支簪子,我心下一喜。
母后還是念著我們的。
母后看到我后愣了一下,皺起眉頭:“葉瓊,你身為公主,這幅樣子成何體統(tǒng)?”
我歪了歪頭,抹了一把臉,手背上都是鼻涕。
母后的臉色越發(fā)黑了。
盡管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嚇人,可我一點都不怕,這是我的母親啊。
我仰頭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問:“父王不舒服,母后你不能請個太醫(yī)來?”
如果母后有空的話,多來看看父王,他會好得更快。
但母后是個大忙人。
宮里人說,母后現(xiàn)在忙著和新帝君生娃娃。
母后聽到我的話,依舊板著臉:“他一年到頭哪天沒說過他不舒服?”
我嘟囔著解釋:“不是的,父王是真的病了……”
現(xiàn)在還沒醒來呢。
母后蹙眉掃了我一眼,眼底帶著厭惡。
我立馬噤聲,怕她因為生我的氣,不和父王講話。
那樣父王就會不高興了……
母后又看向床幔內(nèi)熟睡的父王,語氣愈發(fā)生冷:“你就不能消停嗎?教小孩子撒謊,手段真是越發(fā)上不得臺面�!�
我不懂她說的意思,什么上不上臺面,我只看向床幔中的父王。
朦朦朧的,看不真切。
父王還是沒有醒,也沒有回母后。
明明從前母后一來,他都會溫柔的笑著看我們。
我輕輕扯住母后九龍袍的袖口:“母后,我沒有撒謊�!�
只要請個太醫(yī)來,就能知道我沒有撒謊。
可能是我的小手臟兮兮的,母后猛地抬起衣袖,不讓我觸碰。
她看著我,面若寒霜。
我不太看得懂那種眼神。
但我知道,母后的眼底,沒有愛,只有討厭。
她轉(zhuǎn)頭看向父王,語氣中的厭惡實實在在的落在我的耳中。
“蕭沉逸,你往后安分些,朕可以施舍你個男寵之位,不要再無理取鬧了!”
說完,她大手一揮,將手里的東西狠狠摔在地上。
嘭的清脆聲,猶如重石砸在我的心里。
我低頭一看。
赫然是碎成兩段的玉簪。
殿內(nèi)刮過一陣風(fēng),吹的燭火都晃了晃,床幔也被吹開了一個角,露出了父王蒼白的臉。
可母后卻沒有看到。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我身上,帶著刺骨的嫌棄。
“何時收拾好你的女兒,朕何時解你的禁足。”
說罷,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陣?yán)滹L(fēng)刮過,吹走母后殘留在鳳儀宮的龍涎香氣息。
我蹲在地上,捧起碎成兩半的玉簪,想把它們拼在一起。
可怎么拼也無法復(fù)原。
我看到我的手哆嗦著,我聽到我在哭:“父王醒來看到簪子碎掉,一定會難過的�!�
簪子啊簪子,你能不能自己還原。
我不想要他難過,父王真的很喜歡你。
還記得,父王有一次生母后的氣,氣得摔了很多東西,但他那么生氣都沒有摔簪子。
那次,他看著母后從她的宮殿里出來,身后跟著衣衫不整的蘇澤睿。
我不懂為何平時伺候父王飲食起居的侍衛(wèi),怎么會衣衫不整的宿在母后的宮殿。
我握住父王的手,那時候他的手就是像現(xiàn)在一樣,是冰冷的。
他顫聲問母后:“為什么?”
母后緊攥住他的肩膀,貼上父王的耳邊,說著悄悄話。
他們究竟說了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父王生氣了,他氣得渾身發(fā)抖:“葉妤,只要我在一日,你就別想找別人,除非我死!”
那一次,他們兩個吵了一架。
也是從那以后,蘇澤睿就跟在了母后身邊。
母后來鳳儀宮的次數(shù),屢屢可數(shù)。
父王想離開,但我,是他的枷鎖。
“瓊兒,父王舍不得你�!备竿醭31е�,一遍又一遍親吻我的額頭。
我悄悄的去找了母后,母后看到我松了一口氣:“你父王氣消了?”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是有些替父王難過。
“母后,父王說,你答應(yīng)過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父王說過,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一輩子只有他們兩個人。
再加上瓊兒,我在心里默默加上這句話。
我們一家三口,一直在一起。
母后緊皺著眉頭,很是不悅地讓太監(jiān)將我趕走:“小孩子不懂,你去找你父王玩�!�
我扒拉住門框,不肯出去,大聲嚷嚷:“母后,你別令立別的男人為帝君,瓊兒只要我的父王。”
“你要是令立別的男人為帝君,父王就會被壞人帶走,瓊兒也會跟著一起走。”
“這樣你就再也見不到我們了!”
我的大聲嚷嚷,沒換來母后的緊張。
她一把將正在批改的奏折甩到我面前,一字一句:“朕是天子,這諾大的皇宮,重重守衛(wèi),別說有人進(jìn)來,就是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我被太監(jiān)帶回了鳳儀宮。
自那以后,宮門口也整日整夜守了侍衛(wèi)。
思緒回籠,我看著床榻上的父王,心底說不出什么滋味。
父王沒有被壞人帶走,但是他生病了。
想起母后今天說,父王什么收拾好我,就把我們放出去。
我打開箱子,笨手笨腳的給自己換最好看的裙衫。
這一次,我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帶父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