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日漸暮。</p>

    沐宛月要去拜見母親淑妃，卻路過長街時，聽見宮女們的議論。</p>

    “聽說三駙馬和一個妓子顛鸞倒鳳時，被三公主發(fā)現(xiàn)，沒想到三公主動了胎氣，結果一尸兩命！”</p>

    “三公主也是可憐，本就不怎么受皇上寵愛，而且離了皇宮，誰還真的把她當公主？”</p>

    “對了，下個月初三，咱們那位九公主就要嫁給大燕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和三公主一樣……”</p>

    聽到這些話，沐宛月臉上血色驟然消失。</p>

    三皇姐死了……</p>

    自己也不怎么受皇上寵愛，是不是也會落得和三皇姐一樣的下場？</p>

    滔天的恐懼和無措將沐宛月淹沒。</p>

    她哭著跑去淑妃宮中，撲進母親的懷里，渾身顫抖：“三姐姐死了……母妃，我不想嫁給大燕王，我害怕……”</p>

    淑妃緩過神，眼里露出無奈和心疼:“宛月，你是公主，不能只是享受榮華富貴，還必須要承擔起身為皇室的責任�！�</p>

    說著，她眼眶也濕了：“母妃何嘗舍得你遠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可我們都身不由己啊……”</p>

    聽到這話，沐宛月滿心悲涼。</p>

    她寧愿用榮華富貴換一個自由之身。</p>

    沒了公主的頭銜，就算止行不還俗，大不了他守著青燈古佛，她便守著他，當一回‘俗家尼姑’。</p>

    一夜無眠。</p>

    沐宛月又去了護國寺。</p>

    禪院里，止行依舊在合眼誦經(jīng)。</p>

    沐宛月放輕了腳步，悄悄朝他走近。</p>

    “公主連日造訪，有惑需解嗎？”</p>

    止行冷不丁地開口，讓沐宛月一愣：“你怎么知道是我？”</p>

    自然是風把她身上的暖香吹了過來。</p>

    止行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屏住呼吸。</p>

    仿佛只有這樣，他才可以控制住被有些攪亂的心弦。</p>

    沐宛月坐到止行身旁，手指繞著自己一縷頭發(fā)，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p>

    當看見打開的經(jīng)書，她緩緩開口：“小和尚，你只知道三皈依，那你知道四皈依是什么嗎？”</p>

    止行睜開眼，帶著疑惑的幽深眼眸望向她后，心莫名一緊。</p>

    今天的沐宛月臉色有些蒼白，平日清澈的眼睛也紅紅的，整個人不見從前的活潑明朗。</p>

    她的確有心事。</p>

    止行放下合十的雙手，語氣輕柔了些：“何來的四皈依？”</p>

    “我告訴你�！�</p>

    沐宛月說完，便握住了他的手。</p>

    手背柔軟溫暖的觸感讓止行渾身一僵。</p>

    他本能地要制止這種不合規(guī)矩的舉動，可冥冥之中有股力量，讓他無法動彈。</p>

    沐宛月在他手心一筆一劃的寫下‘佛、法、僧’三個字</p>

    止行也跟著念出來：“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p>

    那蔥白的指間在他掌心里頓了一瞬后，緩緩寫下了一個名字。</p>

    沐宛月眼睫輕顫：“四皈依，皈依沐宛月�！�</p>

    “皈依……嗯？”</p>

    止行的聲音戛然而止，微縮的瞳孔倒映著沐宛月泛白的臉頰。</p>

    沐宛月紅著眼，清脆的聲音不知何時變得沙�。骸靶『蜕�，你說呀……”</p>

    她在他面前不是沒哭過。</p>

    或是撒嬌、賭氣和傷心，眼睛總是亮如星辰。</p>

    唯獨這一次，蒙著層灰暗。</p>

    四目相對，止行清楚的感受到她小小的手在顫抖。</p>

    那股微弱的力量，像是順著經(jīng)脈傳進了他的心臟，擊的他立刻抽回手。</p>

    掌心驟然的空蕩讓沐宛月心一抽：“小和尚……”</p>

    止行攢動佛珠的手隱隱鼓起青筋，幽暗的雙眸滿眼疏離：“公主，以后不要把這些糊涂話摻進佛法中。”</p>

    說完，他起身大步離開。</p>

    沐宛月含淚望著那遠去的背影。</p>

    這么多年，她從沒對他做過任何出格的事和說過任何出格的話。</p>

    唯獨這一次，她失了分寸，卻不后悔。</p>

    夜?jié)u深。</p>

    風吹進禪房，燭火搖曳。</p>

    止行在跳耀的燭光中看著經(jīng)書。</p>

    可一炷香過去，他始終沒有翻頁。</p>

    “四皈依，皈依沐宛月�！�</p>

    伴著耳畔響起沐宛月的聲音，止行陡然回神，微顫的目光望向瓶中那沐宛月摘來的桃花枝。</p>

    白天還燦若云錦的桃花，已經(jīng)失了顏色，只剩枯敗之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