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姐姐，”我頓了頓，為自己的冷靜與心平氣和稍稍驚訝了一下，“你應(yīng)該知道，我在兩家都說不上話，若是我提出和離，或者怎樣，沒有人會當真，反倒會把我看得更緊，那，你跟蔣琛就更不能成了。”</p>
蘇云的呼吸重了些。</p>
我不自覺露出了笑意，忍了一會兒，才能用平淡的語氣說：“我們從長計議，蔣琛是你的，我不要�！�</p>
我好像已經(jīng)看到了長滿了青菜蘿卜的田埂，充滿了陽光的氣息。</p>
從前陰差陽錯離家十數(shù)年，跟家人團聚不到兩年就發(fā)現(xiàn)—這里也并不是我的歸宿。</p>
歸宿應(yīng)該是讓人安心，而不是一想到漫長余生都要這樣度過就感到痛苦。</p>
在養(yǎng)父母在那里是麻木的肉體之痛，待在這邊是無聲的精神凌遲。</p>
我不屬于這里，這里也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p>
姐姐在蔣家住下，原先說是只住一晚，但蘇云不走，蔣琛不趕。</p>
我沒有功夫全天關(guān)注他們，偶爾從多舌的下人口中聽到。</p>
蘇云給蔣琛煲湯燙傷了手。</p>
蔣琛為蘇云打造了一把會移動的座椅。</p>
下人在背后議論他們郎才女貌，互相體貼，顯得我這個正頭夫人可憐可笑。</p>
我沒有去抓這些舌根子，默默算著可以帶走的財務(wù)。</p>
蘇云做得很好，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他的心神。</p>
蔣琛怕再一不注意，蘇云又跑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須得他近身看著。</p>
這樣給我留出機會。</p>
田莊鋪子都有記錄，不宜帶走，可是留下我又舍不得。</p>
他們離我遠了，我就暗暗找人賣了兩間小鋪子，折成銀票。</p>
隔幾日便去賣掉一些不常用的首飾。</p>
小包袱越來越充實，我離開的心越發(fā)堅定，一日比一日強烈。</p>
若是離開了蔣家，我可以過上不用挨打吃飽穿暖的好日子，沒有人亂我心神，想想嘴角就要翹起來。</p>
元宵將近，婆母讓我采買，我小心翼翼地中飽私囊。</p>
在臥房改寫賬目的時候，窗口突然有響動，嚇得我心頭一跳，迅速把賬本藏起來，拿出宣紙，裝模作樣地練了幾個字。</p>
窗戶被風吹得晃蕩，隱約帶來其他動靜。</p>
我過去關(guān)窗，便見窗外站著兩個人。</p>
蘇云的手扶著蔣琛的臂彎：“小木頭，你喝醉了，明明不會喝酒，干嘛逞強替我擋酒？”</p>
蔣琛扯著她的胳膊，拽了兩下，沒有拽動，反倒讓他的身體晃了晃。</p>
“蘇云，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鬧，我不能永遠替你兜底。”</p>
帶著醉意的話含著滿滿的無奈。</p>
“我也沒有讓你替我兜底，你不管我不就行了？”</p>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不管你�！�</p>
蔣琛脫口而出。</p>
他背對窗臺，而蘇云面對著我。</p>
她的眸光掃了我一眼，眼中笑意更濃：“這話別讓妹妹聽到，不然，妹妹該不高興了�！�</p>
蔣琛的背影僵硬了一瞬，他用力把蘇云扯開，手掌抵上額頭。</p>
“你不用擔心，阿雨大度賢良，我親手教出來的，我了解她�！�</p>
聽著維護我的話，蘇云臉色未變，輕巧地說：“就是這樣我才要擔心，若是喜歡一個人，就是會呷醋吃味，妹妹如你所言這樣毫不在意，那她是不是心里根本不……”</p>
“休要胡說！”</p>
語氣有些沖，蘇云神情怔忡，蔣琛放緩語氣：“這些話會壞了她的名聲，阿雨很好，你作為她的姐姐，更應(yīng)該維護她才對�！�</p>
蘇云咬唇，恨恨看了我一眼，扭頭離開。</p>
而蔣琛因她那一眼，終于回頭看見了我。</p>
我跨出門檻，聞到蔣琛一身的酒氣，叫來下人給他準備熱水，讓人伺候他沐浴更衣。</p>
等他一身清爽地回到臥房，我已經(jīng)臨了兩頁字帖。</p>
他拿起一張：“阿雨的字越發(fā)好了�！�</p>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語氣飄忽。</p>
“夫君讓我學(xué)的，我都在用心學(xué)�！�</p>
他似有觸動，握住我的手：“你姐姐向來不喜這些，說習字乏味，先生都是掉書袋，你就不嫌辛苦�！�</p>
提起蘇云時，蔣琛緊緊盯著我的臉，好像在觀察我的神色。</p>
我微微一笑：“姐姐從小跟著爹娘，耳濡目染便能學(xué)到很多，我已經(jīng)落后許多，夫君有心，能讓我補上空缺的那些年，我怎么還會嫌棄？”</p>
他的眉頭皺了皺，好像不滿意我的回答。</p>
他還想要我怎么回答？</p>
“你，好像越發(fā)平靜了�！�</p>
一幕畫面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p>
我看著他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哭鬧會讓你失望的，我在向夫君學(xué)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