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

    番外2.4

    ◎梨樹下◎

    時間之外。

    梨樹下不知何時多了一片鏡湖。

    湖如鏡面，

    浮現(xiàn)種種鏡像，時而是沈鳶，時而是衛(wèi)瓚。

    這會兒正是靖安侯府過年的時候，闔府團圓，

    連大毛二毛兩只狗都歡騰著奔馳。

    衛(wèi)瓚盯著湖面里頭的熱鬧，

    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不多時。

    一陣微風吹過，

    梨花瓣聚集，身側忽得多了一個潔白頎長的人影，累累的白梨花作衫，

    包裹著的人，仍是沈鳶年輕時的容貌。

    衛(wèi)瓚便笑說：“你回來了？”

    沈鳶“嗯”了一聲，只幾分疲累坐在地上，

    嘀咕說：“這里還真的沒有盡頭。”

    衛(wèi)瓚便笑：“果真是時間的縫隙，

    我在這里過了許久，竟覺著自己一點變化都沒有�！�

    沈鳶看了他一會兒，問：“今日又忘了多少了？”

    衛(wèi)瓚笑說：“還記得你名字�！�

    他回來了，衛(wèi)瓚便不再看那湖中的景象，只定定瞧著他。

    沈鳶說：“你看我做什么？”

    衛(wèi)瓚怔了怔，

    抿唇笑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很想看你。”

    沈鳶讓他這樣直勾勾看著，

    竟覺著有幾分不好意思，半晌耳根有些發(fā)紅地坐在他身側，

    看著湖里的景象，

    也輕輕笑了笑：“過年了啊。”

    衛(wèi)瓚“嗯”了一聲。

    沈鳶伸出手，

    梨花在掌心漸漸結成了一碟子過年時吃得纏絲糖，

    放在衛(wèi)瓚的面前，

    嘀咕說：“雖只是個幻象……但甜味兒是有的。”

    衛(wèi)瓚便放了一顆糖在唇間，

    笑了一聲：“很甜�！�

    沈鳶嘆了口氣，與他并肩坐著，慢慢說：“其實我也不曉得，將你拖進這里是好還是不好。”

    時間不會流逝。

    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與他。不會饑餓，不會痛苦，可也不像是真的存在了。

    衛(wèi)瓚說：“也沒有什么分別。”

    沈鳶怔了一下。

    衛(wèi)瓚笑了笑，說：“我守著梨樹的那幾年，也不曾覺著自己真的存在�！�

    他重視的一切都消失了，最后一點牽掛都消失了，他雖忘記了許多，可守在梨樹下的記憶還是模模糊糊存在的。

    他只是遵守著與沈鳶的約定，好好活著。

    沈鳶說：“你本可以向前走的�！�

    “我叫你好好活著，是想叫你娶妻生子，兒女成群，如所有人一般……”

    沈鳶慢慢說：“衛(wèi)瓚，你本可以繼續(xù)擁有一個家的。”

    他也曾失去一切，卻也迎來了一個靖安侯府。

    這世間人都是這般綿延自己的一生。

    送走一個人，又迎來下一個人。

    衛(wèi)瓚卻問他：“那你怎么辦？”

    沈鳶怔了怔，半晌咳嗽一聲：“我自然也就輪回轉世，塵歸塵，土歸土，好好做一棵樹。”

    “就算不得輪回，興許還能成個山精野仙什么的……”

    衛(wèi)瓚便笑起來。

    他的外表凝固在了梨樹下的那幾年，眉眼多了幾分溫柔，聲音也較少年時更為醇厚：“你會不甘心�！�

    沈鳶頓了片刻，嘀咕說：“你怎么知道？”

    衛(wèi)瓚抿唇笑了一聲：“不曉得，但就是覺著你不甘心。”

    沈鳶不說話，半晌看了梨花鏡中闔家團圓的場景，微微翹起唇角，說：“那這樣也好吧，我再想想怎么從這里脫身�！�

    一年不行，就想十年，十年不行，便接著想。

    這里沒有時間，便沒有什么度量尺，可以稱之為一生。

    他與衛(wèi)瓚眼下已算不上是人了，或許是鬼或幽魂？他想不清楚，卻也不大在乎了。

    衛(wèi)瓚說：“你想離開這里？”

    沈鳶嘀咕說：“自然會帶著你的�！�

    卻忽得鏡湖中兩個人不知為什么，竟貼在一起親上了嘴。

    沈鳶眼睜睜瞧著自己跟身邊兒這人膩膩乎乎在一起，又摸手摸臉的，手都伸進了衣裳里頭。

    饒是沈鳶這陣子已見得多了，還是忍不住臉臊得通紅，隨手凝了一塊兒石子兒，砸進了湖里頭。

    波紋一層一層，將那些景象都抹去了，又變作了普通的湖面。

    衛(wèi)瓚幾分笑意，抬眸問他：“怎的了？”

    沈鳶說：“這段別看�！�

    衛(wèi)瓚說：“怎的這一段就不能看了？”

    沈鳶咳嗽了幾聲，不說話了。

    衛(wèi)瓚卻輕輕握著了他的手，傾身在他耳側低語：“我從前親過你么？”

    沈鳶耳根忍不住泛粉：好像……沒有親過？

    但他死的時候衛(wèi)瓚親過，不知算不算。

    不想這一出他還想不起來，衛(wèi)瓚這混賬竟趁著他死后沒動靜親他嘴。

    沈鳶還來不及開口，衛(wèi)瓚卻覆身上來，含著了他的嘴唇。

    沈鳶多年不曾同人親近，甚至比鏡湖里頭、現(xiàn)世的那一個要更青澀。

    一時倉惶不知該推開還是擁他，一雙耳朵泛粉，衣袖上的梨花也仿佛活了似的窸窸窣窣地落。

    衛(wèi)瓚吻了許久，卻嘗著了滿口的梨花香。

    再抬頭一見沈鳶，竟死命捂著自己頭頂冒出來的，一雙毛茸茸的兔耳朵。

    衛(wèi)瓚愕然了片刻：“你是兔子精？”

    沈鳶罵：“你才是兔子精！”

    沈鳶幾分惱意，摸著自己頭頂?shù)耐枚�朵嘀咕：“我第一次化形做了兔子……之后這玩意就一直在我頭上了……”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梨樹從此就認定了他是一只兔子。

    之后再借梨樹的力量化形，也都是先變兔子后變?nèi)耍�激動時還會藏不住耳朵。

    衛(wèi)瓚定定看了他好半晌，忍不住大笑起來。

    沈鳶幾分惱意瞪他，卻又偷偷瞧了衛(wèi)瓚一眼。

    衛(wèi)瓚如今眼尾細微溫潤的紋路，是他眼見著，被時間一筆一筆添上去的。

    他寄身梨樹之后，便總能瞧見他。

    見他一歲一歲長，見他不復從前傲氣凌人，見他日漸溫柔，較年少時更令人心折。

    衛(wèi)瓚笑過了，又忍不住用手揉他毛茸茸的兔耳朵，問：“我從前為什么不親你？”

    沈鳶叫他問的一怔，半晌說：“我怎么知道你為什么�！�

    “再說，你跟我……本也不是情人。”

    衛(wèi)瓚說：“一直都不是？”

    沈鳶垂眸說：“應該不是吧�！�

    他有時仍會想起最后的一段時光。

    他以為蒼白的、布滿塵埃的時間，也是衛(wèi)瓚想方設法給他的、最后一段安穩(wěn)的時光。

    他不知道是不是情人，至少是家人。

    衛(wèi)瓚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只輕輕揉了揉他的發(fā)頂，溫聲說：“都過去了。”

    沈鳶輕輕“嗯”了一聲，下意識攥了攥自己的衣袖，慢慢靠在了衛(wèi)瓚的肩頭。

    很奇怪，他竟有一日會因衛(wèi)瓚而覺著安心。

    半晌，衛(wèi)瓚卻輕輕揪了揪他的兔子耳朵。

    沈鳶：“……你這是做什么？”

    衛(wèi)瓚有些壞心眼地用力一揉。

    他便一個激靈。

    沈鳶瞪他：“你別亂動�！�

    衛(wèi)瓚小聲說：“你既然有兔子耳朵，那有兔子尾巴嗎？”

    沈鳶：“……”

    衛(wèi)瓚：“不會真的有吧？”

    沈鳶斬釘截鐵：“沒有。”

    他這樣說著。

    但后頭分明有什么東西卷起來了一個小圓球。

    衛(wèi)瓚的眼神忍不住漂移，喉結上下動了動，半晌輕聲說：“你……能不能讓我摸一下�！�

    沈鳶惱羞成怒：“你想都別想！”

    衛(wèi)瓚學著鏡子里的自己，溫聲誘哄說：“沈哥哥，就摸一下。”

    沈鳶面紅耳赤。

    衛(wèi)瓚可憐巴巴看著他。

    沈鳶嘴唇動了動：“就……一下�！�

    他眼睜睜看著衛(wèi)瓚的手鉆進自己的衣裳，繞到后頭，將那毛茸茸的小尾巴攥在手中揉了又揉。

    沈鳶耳根都紅透了。

    衛(wèi)瓚裝模作樣幾分驚訝說：“原來是卷起來的，不是一個球啊�！�

    沈鳶說：“廢話，誰尾巴骨能長成球。”

    衛(wèi)瓚便一本正經(jīng)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沈鳶叫他揉得酥酥的，耳根也熱，只覺著那只手越來越放肆，只咬著牙說：“你……摸夠了沒有�！�

    衛(wèi)瓚便忍著笑說：“沒有�！�

    又說：“沈哥哥，我還想再親親你。”

    沈鳶垂著眸子，嘀咕說：“得寸進尺。”

    不說行不行，那便是行了。

    衛(wèi)瓚便試探似的，用另一只手摟著他，又含著了他的唇。

    柔軟的進出試探，密切糾纏，將那梨花的香氣染在唇齒間，沈鳶便被吻得身子發(fā)醉，暈乎乎繃緊了身子，連小尾巴都送到了衛(wèi)瓚的手心。

    吻過了，便有些不適應地，軟軟伏在他的懷里。

    ——沈鳶在尾巴被揪著的時候，好像沒辦法化形溜走。

    但他也并沒有很想走，這時隔多年的懷抱實在很誘人。

    衛(wèi)瓚在他耳邊低聲問：“這時間裂縫出不去？”

    沈鳶“嗯”了一聲，皺著眉說：“我再想想法子，出去了也不知會去哪個世界，也許是你跟我都不了解的……”

    卻忽得輕輕被揉了一下尾巴。

    衛(wèi)瓚小聲說：“不著急�！�

    沈鳶的耳朵忽得豎了起來，充滿了危機意識。

    衛(wèi)瓚便對著那只兔耳朵溫聲說：“雖然沒有記憶，我卻想多看一看你�！�

    沈鳶這才放心，趴在他肩頭，嘀咕說：“我也……”

    衛(wèi)瓚“嗯？”了一聲。

    沈鳶說：“沒什么�！�

    衛(wèi)瓚的眼神漸漸幽邃了起來：“那你也只能陪著我了？”

    沈鳶“嗯”了一聲，然后又忽得，“嗯？”了一聲。

    衛(wèi)瓚卻為防止人逃跑，將那小尾巴握緊了。

    低聲說：“那先將那些沒做的事情……都補上吧�！�

    【番外梨樹下

    完】

    作者有話說：

    終于完結啦！希望最后大春卷和大侯爺?shù)奶鹛鹉軌驈浹a一下我之前的大長刀。

    也許在時間的縫隙里貼貼夠了，他們就轉世到現(xiàn)代，做一對兒學霸小情侶，繼續(xù)卿卿我我了！

    if線的番外先不寫啦，以后有可能再在！畢竟我還是有些舍不得他們。

    時間有盡頭，但他們的甜甜和貼貼沒有。

    非常感謝大家看到這里，祝大家萬事如意，我們明年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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