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風(fēng)掀起帷幔,吹熄了一盞燭火。
“為什么你不尋死?”
完顏忌氣息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連同桎梏對方的手都有些不穩(wěn)。
“你們中原女人不是最珍惜尊嚴(yán)和清白嗎?為什么當(dāng)時不去死?”
趙月蕪眼睫一顫:“因為我要活著。”
太陽落下,明天會照常升起。
哪怕她只剩一口氣,只要活著,她也要回故土,率領(lǐng)大晏鐵騎洗刷掉所受的屈辱。
目光相對,完顏忌被女人眼中的堅韌驚住。
他不知不覺松開手,曾經(jīng)的記憶上涌。
他自幼被父親送去晏國做質(zhì)子,王公貴族,哪怕是太監(jiān)宮女都能欺負(fù)他。
部族分裂兵弱,他回草原無望,在一次準(zhǔn)備自殺時,趙月蕪救了他。
那天,高高在上的帝姬蹲下身,與他平視:“死是最沒出息的選擇,活著才有希望,明白嗎?”
良久,趙月蕪見完顏忌低下頭,將她狠狠甩下榻,咬牙切齒扔出:“滾!”
她從地上爬起,披上自己破舊的麻衣離開營帳。
‘哐當(dāng)——’
身后的帳內(nèi)響起打砸的聲音,以及男人的怒吼。
趙月蕪腳步只頓了瞬,便走向草原最高的山坡。
明月掛在漆黑如墨的天幕,映照著她灰暗的眸子。
眺望著千里之外,晏國的方向。
吹動著趙月蕪的發(fā)梢,哽咽的歌聲悠悠飄遠(yuǎn):“月子彎彎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幾家夫婦同羅帳,幾家飄零在外頭……”
曾幾何時,她還是大晏最為尊貴的帝姬。
只為那一時的心軟和私情,讓自己和無數(shù)子民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趙月蕪仰望那清冷的月光,深吸口氣壓下眼眶中的澀然。
忍吧。
再忍忍,她的自責(zé)、悔恨和堅持總有歸處。
次日。
柔然使臣進(jìn)貢,完顏忌特設(shè)宴席。
篝火沖天,酒肉香氣四溢。
趙月蕪一如既往伺候著貴族們的酒水,時不時瞥向主位上欣賞歌姬跳舞的完顏忌,和一臉諂媚的柔然使臣。
“可汗,柔然此次進(jìn)貢珍寶三百件,以及美人一名,望可汗笑納。”
說著,他拍了拍手。
頃刻間,身后捧著珍寶的仆從們綿延不絕走來。
其中兩個人抬著一個用毯子裹著的女人走到完顏忌面前。
完顏忌掀開毯子一角,眼神一沉。
趙月蕪看去,竟是一張美到可以讓萬物失色的臉。
美人被放了下來,大膽又獻(xiàn)媚地坐到男人腿上,如雪的藕臂纏上他的脖子。
完顏忌余光瞥去,男人們目光驚艷貪婪,呼衍蘭和他幾個侍妾都滿眼嫉妒和敵視,唯獨趙月蕪,靜如死水。
他心頭漫起火,卻故作歡喜地?fù)ё∶廊耍骸肮媸侨碎g難得的尤物。”
美人笑的風(fēng)情萬種。
可下一瞬,她眼中殺意驟起。
寒光一閃,美人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照著完顏忌的心臟刺去。
“可汗!”
刀刺入血肉的聲音伴著驚呼乍響。
完顏忌顫抖的瞳孔望著擋在為自己擋下致命一擊的女人。
血順著趙月蕪的嘴角留下,她死死抓著美人的手,不讓對方再有動作。
“月蕪!”
完顏忌一腳將美人踹了出去,紅著眼命令:“都給我殺了!”
剎那間,原本奢靡的酒宴成了地獄。
鮮血和慘叫此起彼伏。
完顏忌將渾身是血的趙月蕪抱進(jìn)營帳,急喚來大夫。
他沙啞的聲音晗著顫抖:“為什么要替我擋刀?你不是最希望我死了嗎?”
趙月蕪白著臉,一字一喘:“當(dāng)初……我射了你一箭,這一刀算是……我還給你的�!�
血因為她開口而不斷從嘴里涌出,鮮紅的顏色灼的完顏忌雙眼劇痛。
他還想再說什么,懷里的人已經(jīng)開始失去意識。
從沒有過的恐慌攀上心,讓他方寸大亂:“月蕪?月蕪!”
“你不許死,你說你要活著……只要你活下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
朦朧中,趙月蕪聽到這句話后,身體才一軟,徹底昏死過去。
日升月落。
等趙月蕪再醒來,已經(jīng)是第四天。
她望著營帳頂補(bǔ)垂吊的流蘇,還沒完全緩過神,耳畔便響起完顏忌嘶啞的聲音。
“你終于醒了……”
趙月蕪轉(zhuǎn)過頭,只看見胡子拉碴、下眼瞼泛青的完顏忌。
她像是沒看見男人眼里的欣喜和緊張,而是啞著嗓子問:“你說的,只要我活下來,你什么都答應(yīng)我,作不作數(shù)?”
完顏忌愣住,漸沉的神情浮起絲忐忑“你說。”
趙月蕪一字一句:“我要你們部落里,最健壯的馬�!�
一匹能帶她回晏國的千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