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就算三少不被林晰寵愛,他依然是太子爺家的三少,骨子里帶著身為父親兒子的驕傲,眼神犀利,言傳身教出來的氣勢撲面就壓過去了。
“我,我是……”
“他是我新收的小弟,三少,你有事兒?”大少把話題截過去了,尾音帶著挑釁和一股優(yōu)越感——來源于父親的寵愛。
三少只是盯著那個路人甲,變聲期的嘶啞語調(diào)中夾著一絲金屬的冰冷,“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什么話能聽,什么話不能聽。他是我們親生父親,我想父親也不會喜歡聽到你這樣說爸爸。”最后一句話是三少警告大少的。
“好啦,你是爸最乖的小三兒……刀仔,我希望剛剛的那些話不會流于第四個人的耳朵,明白么?”大少同樣警告了身后的小馬仔。大少看似應(yīng)了,但從他的態(tài)度看,三少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言外之意的警告放在心上。
對大少的子不敬父的態(tài)度,三少曾經(jīng)有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過于大驚小怪,因為就在那件事不久之后,三少在學校里遇到好幾起同學之間互相抱怨家長多管閑事、什么都不懂、老土或者落伍之類的,似乎一晝夜之內(nèi),十三四歲的少年們集體進入了青春叛逆期,怎么看怎么覺得父母不順眼起來。
捫心自問,三少完全沒有‘老爸是個笨蛋’或者‘父親就是個渣’之類的青春叛逆期想法,這讓他覺得自己有點另類,不過,另類又怎樣?三少冷眼旁觀那些擺出各種耍帥的姿勢努力學習抽煙,嘗試禁忌、夜不歸宿,打架稱王……并把這一切歸結(jié)為‘酷’的同窗,然后那一學期,三少連跳了兩級,來年直接進高中部讀書。
“我覺得跳級也許不是個好主意……那會讓你的朋友遠離你�!笔捜宦牭竭@個消息時,三少已經(jīng)完成了升學考并且成績優(yōu)異。蕭然用自己的經(jīng)歷告訴三少他會得到什么,同時他也會失去什么。
“爸,我忍受不了跟一群白癡同一屋檐下……”三少的語氣很不屑。抽煙、找妞、打群架什么的也就算了,但有人竟然去夜店嗑藥,并為嘗試那欲仙欲死的快感而沾沾自喜?在三少看來是那簡直蠢到無藥可救——他們怎么會允許藥物去控制自己的大腦、剝奪自己的神智、讓自己完全屈從于藥物的擺布,白癡的行為總是如此令人費解!三少用了一堆惡毒的詞匯形容了他那幫同學的幼稚和愚蠢,所以堅定的決心跳級,他需要一些思想更成熟的朋友。
關(guān)于三少的青春期叛逆行為,他身體力行的告訴蕭然,他認為的‘酷’到底是什么——整個暑期,三少以神擋殺神佛當滅佛、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墻不回頭的雀躍姿態(tài),背包去了某特種兵魔鬼訓練營……
“我聽說,那種地方允許每年有百分之五的訓練傷殘……”蕭然嘴里沒說不許,但等兒子真的背包走了,他甚至擔心到徹夜失眠。
“咱們家三兒這是到了叛逆期�!碧崞疬@個,林晰眼中莫名閃過一絲亮光。
“他會沒事吧?”
“龔斌找人看著他呢,再說,那些人也不會真的傷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這個暑假過后,我想他今后都會牢記‘量力而行’�!绷治参渴捜唬霸皆缑靼走@個道理,對他將來越有好處�!�
十四歲的三少去軍營訓了一個月,負傷回來在病床上又躺了一個月,然后暑假結(jié)束了,三少上高一。這次訓練來去狼狽,但林晰分明的察覺出他家三兒骨子里有什么東西改變了,這種改變一直延續(xù)著,從內(nèi)到外的一點點蛻變,在整整一學期寄宿在學校之后,三少再次回家的時候,他的變化甚至能讓蕭然察覺出不同。
“哦,我最偉大的作曲家,你兒子已經(jīng)是個大人了!”三少對著蕭然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那種孩子氣的抱怨語氣,而是撒嬌似的宣告,充滿自信。
相比三少這種匪夷所思的叛逆期行為,二少的叛逆就顯得正常了許多,新年假他一個人跑去美國百老匯看歌劇,兩場歌劇的功夫認識了一個大他六歲的舞臺劇三流龍?zhí)祝蝗丈龊�,結(jié)束了自己成為男人的蛻變,在廉價的汽車后座上。
好吧,事后證明是那女人誘拐他的,并且糟糕的初次經(jīng)歷給二少留了心理陰影。最后,人是拉瑞?莫西蒂(邁克的侄子)給送回來的,哄了他一路,而且拉瑞還得鄭重的跟林晰保證他們會把一切處理妥善,包括蒸發(fā)那個不識相的三流龍?zhí)住?br />
至于大少的叛逆……
“二少最好,他當然好!”大少一把摔斷手中的小提琴,木屑飛散,“會音樂,既高雅又體面,加上一張漂亮臉蛋,只管張開腿,像爸那樣……”
啪——
三少一拳揮過去了,指著狼狽摔倒的大少的鼻子“我曾經(jīng)警告過你……”他話還沒說完,大少摸了把鼻血,惱羞成怒地吼著撲過來了。
倆人的身手都有專門的教練指導,一拳一腳皆有板有眼,幾個回合琴室里便叮叮咚咚的一片狼藉……
“怎么了這是……”
二少從樂譜中才回神,“哎!你們別打了……住手……唉喲!”
上去拉架的二少被連累了。
最后除了被毀的琴室,只有二少被林晰護在懷里好一陣摸毛安慰,另外兩個吊起來挨了一頓鞭抽,林晰親自抽,這是他們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
備受寵愛的大少對著林晰哭的稀里嘩啦,哭著保證以后再也不惹父親生氣。三少則從頭到尾一聲不響的忍下來,然后在父親沒有注意的地方,聲音里透著狠勁兒,警告大少,“下次再讓我知道你不敬老爸,我不介意再讓父親發(fā)一回怒!”三少抹去胳膊上的血痕,沒有看大少難看的臉。
鞭子下,他們兄弟三人并沒有把當初打架的起因坦白。二少是從頭到尾都沒進入狀況,大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虛,一點沒提事情起因,三少自己更不會把那種話說出去讓爸傷心。他知道自己沒有大少得父親喜歡,但如果鞭子讓大少有記性的話,他不介意用這種笨法子讓大少好好記住教訓。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三少的錯覺,他覺得那次挨了鞭抽之后,父親對他的態(tài)度就變得古怪起來。
比如上上個月,他在射擊場練槍法,父親說是偶然路過,卻給了他長達兩個小時的經(jīng)驗指點;或者三周前,他在期貨市場上練手時,父親對他那番深入淺出的點撥;又或者昨天,林晰親自出手考教他的功夫。
……
好吧,三少已經(jīng)十五歲了,成熟的心智早讓他沒了會受寵若驚的幼稚心態(tài),尤其,多年來三少一直告訴自己有老爸就夠了,他并不稀罕父親的青眼……但事實證明,那也不過是少年敏感的驕傲在作祟,當父親真正對他表示親近的時候,三少嘴里不承認,但心底里一直干涸的某處濕潤了。
最近,三少正接受林晰的私人輔導,他被允許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段進入林晰的書房。林晰的書房很大,是一間書房連著個小型藏書室和一個小型會客室�?梢哉f,這間書房藏著許多林晰的秘密,一向是一級禁地。三少每次的活動范圍被限制在藏書室,對此三少并不介意,藏書室里的內(nèi)容很豐富,并且很多書他父親都在里面做了注釋,太子爺?shù)娜松形蚩捎霾豢汕蟆H绻胁幻靼椎牡胤剑治鷷o他做解答。
林晰并沒有把這樣的特別對待宣諸于口,三少一向也寡言慎行,所以這件事大概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所以那天大少闖進書房,他并不知道三少正在兩排書架后的地毯上,捧著戰(zhàn)國策看的津津有味。
三少倒是知道大少進來了,但并未上心,耳朵自動屏蔽了那邊的談話,直到那邊突兀的發(fā)出一聲大叫——
“我愛你!”
三少手里的書險些被震掉在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渣渣——父親
呆呆——爸爸
今天還有一更,最后一更。
第77章
番外之林家三少(下)
…
“我希望你的愛,基于我是你父親……”林晰的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的平和冷靜。
“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大少激動地打斷他的話,“為什么要把我扔到國外,我愛你,永遠沒有人像我這樣愛你……”
林晰的聲調(diào)不變,幾乎是自顧自的繼續(xù)說下去,“……留學的手續(xù)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我希望……”
“他已經(jīng)老了!又老又弱,根本配不上你……”
“閉嘴!”
三少不自覺地摒住呼吸,父親喝止的聲音并不高,但他能從那兩個字里感受到父親的冷酷,甚至房間內(nèi)的溫度好像都下降了。
房間里一時無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就在三少猶豫是不是小心探頭去看個究竟時,大少說話了,聲音變得柔順婉轉(zhuǎn),“……林哥,請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您獨寵了他二十年,夠久了。他已經(jīng)容貌不再,身體又弱,我知道他并不能服侍得您盡興……”隨著衣衫簌簌的聲音,大少的聲音變得更加恭順,“林哥,看看我的臉,我的身體……我是從小被你調(diào)養(yǎng)到大的,我按照你的心意成長,只有我才最明白您的心情、您的喜好,我才是你真正理想的情人。忘掉那個老男人,您會擁有一個年輕的、更愛您的,更用心滿足您的,一個貨真價實的小王子……
大少愛的宣言像三流苦情劇,三少在書架后面捏著筆記深深皺眉,吃驚,更是不解,大少他怎么會對父親產(chǎn)生……哦,不,或者他應(yīng)該問,大少怎么會認為父親會接受這樣的……幼稚的,無聊的……?三少簡直不敢相信大少的腦子……難道這么多年,他就沒發(fā)現(xiàn)他們兄弟三人存在這個家的意義么?
三少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剛要往外走,卻透過書架的縫隙看到大少已經(jīng)衣衫盡褪的站在地中間,那張美麗的臉上混合著討好的羞澀與卑微的祈求……三少的腳步頓住了,不僅僅因為這樣尷尬的場面,更因為三少胸膛里忽然燃起了一把怒火,大少頂著一張跟老爸相似的臉作出這樣卑賤的表情,在三少看來,簡直就是對爸的極致羞辱!
在未來的日子里,三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那天他沖出去了,事情是不是會發(fā)生改變?他不止一次的想,當時他頓住的腳步里,除了避免尷尬之外,是不是夾雜了一絲對大少報復的惡意?為他奪去父親的關(guān)愛,為他羞辱老爸的言詞,為自己那不為人知的嫉妒?
三少沒有答案。或者說,三少不是真的需要答案。不要為打翻的牛奶哭泣——這是老爸告訴他的源于祖父的林氏家訓,而父親則用鐵與血的事實告訴他,什么叫謀定后動,什么叫落子無悔。在他們的人生字典里最沒用的就是‘如果’二字。
三少當前還并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他只是頓住腳步,重新又坐回地上,撿起書,靜下心,沒有再管那邊的家庭丑聞。所以三少沒有看到林晰眼中森森冷意,大少正謙卑的低著頭,自然也沒看到。
許久之后,林晰悠長的嘆了一口氣,“你還年輕,不要什么事情都說‘永遠’‘最’……”
后面的三少不知道了,他專注于自己的書本世界,屏蔽了全部聲音。
等三少再次回神的時候,是林晰抽掉了他手中的書。
“廚房準備了下午茶。”林晰說。
“好的,父親�!比僬酒饋�。
其實,下午茶是林蕭然的習慣,但他今天出去跟某位鋼琴大師見面,不在家里。父子倆走出書房,一路散步出去到了后院彼此都沒說話,但最終沉默還是被打破了。
“你怎么看大少說的那些?”林晰問。
“蠢�!�
三少用這了一個字,包含了無數(shù)的意思。為大少的驕縱,為他自以為是的愛情,為那虛幻的自信,為他不識時務(wù)的挑釁,為他自甘下賤薦枕席,看不明白自己的位置……太多太多了。
林晰眼里很快的閃過一抹情緒,“我以為你會擔心�!�
“擔心你喜新厭舊,拋棄爸?”三少反問,語氣里帶著壓制不住的嘲弄,“仲夏叔的女兒都八歲了,您不必每次爸一提到要跟他見面就黑臉,不是折騰得爸在床上躺一天,就是你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
他為什么要擔心老爸?
林蕭然,生于書香世家,在清澈干凈、溫馨和美的家庭環(huán)境下長大,音樂賦予他純凈的靈魂,父母的愛滋養(yǎng)他綻放才華,林蕭然如今是一位舉世聞名的作曲家,名聲、財富、地位、甚至是年齡和容貌,哪點是父親這個黑道老混混能比肩的?他倆誰嫌棄誰還不一定呢!
大少,哼!好吧也算上自己,三少忍不住自嘲,不過是長在賊窩、母不詳、被人為制作出來的爸爸的影子罷了。他們沒有喜愛音樂之心,卻被逼著學琴學樂理。他們還未曾經(jīng)歷純真便過早的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黑暗。七歲的自己就幾乎彈無虛發(fā)了,他拿什么跟才華橫溢、清白干凈的老爸相提并論?
大少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
他確實年輕,可年輕又怎樣?
那幾乎等于幼稚、魯莽、愚蠢、目光狹隘、自以為是的代名詞。如果父親連珍珠和魚眼都會弄混的話……不,這種假設(shè)甚至不能成立,父親是縱橫三十幾年的黑道帝王,讓他辨錯珍珠與死魚眼?你難道在講笑話么?
三少聽過德叔念古,對老爸與父親之間的糾葛知之甚詳——老爸,被脅迫生命安全,被拿走全部家產(chǎn)和父母的紀念,被剝奪應(yīng)有的榮譽……這些幾乎足以毀掉一個人的信念,但老爸從來不曾在強權(quán)面前表現(xiàn)卑微。老爸不是個英雄。他恐懼,妥協(xié),在打壓中無望的掙扎,可他心中的那根脊梁從來不曾彎過,林蕭然,從來沒放棄自己理想和希望。直到現(xiàn)在,直到那層包裹在外的粗石被父親一個又一個絆子磨礪殆盡,璞玉終綻放光芒,再也沒有什么能遮掩他的天賦,再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否定他的才華。
三少很難想象,這個世上除了老爸,還會有人在父親只手遮天的圍追堵截中創(chuàng)出一番天地,老爸讓父親敗得一塌糊涂。他的老爸,用德叔的話說:脆弱柔軟的像株需要精心呵護的蘭草,但再大的石頭,也休想阻止他發(fā)芽、長大、散發(fā)芬芳!
大少不配跟老爸相提并論,老爸的柔韌和堅強,他永遠不懂!
林晰聽著這個被自己忽視了很多年的兒子語氣里的驕傲和不屑,欣賞的目光幾乎再無法深埋下去。他們家的三兒,像他,縝密的心思、冷靜、理智、擅長分析,并且果斷夠狠;同時他也像蕭然,有著音樂家那類敏銳的直覺和細膩的觀察,并且感情很真。
林晰養(yǎng)孩子的初衷,確實希望自己能有一個蕭然翻版的孩子,一樣干凈清澈,一樣天賦才華,他幻想過親自把他寵成一個幸福得獨一無二的小王子。但時至今日林晰才知道,當一個孩子同時繼承了他與蕭然的特質(zhì)之后,他才會有一股發(fā)自內(nèi)心的、父親般的驕傲——這,是他們的兒子!
比起被他寵壞的大少……
林晰想起大少那番自薦枕席的表現(xiàn),想起他侮辱蕭然的說辭,心底憤怒又懊喪,他真的曾對大少付出很多心思,他想讓他像蕭然水晶般清澈,他把他嬌寵到大,有求必應(yīng)、捧在手心里養(yǎng)的,恐怕連真正的王子也比不上他,結(jié)果卻……
果然是母親那方的基因太差,導致的他竟自甘下賤么?
大少……林晰的心底抽了一下,最終,眼中那抹意義不明的怒火壓至深處,不再顯現(xiàn)。
這件發(fā)生在林晰書房中的家庭丑聞,似乎在波瀾之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那天的下午茶,這對父子并未再深入話題,所以三少不知道父親是怎樣安置大少的,反正不管怎樣處置,這種事情父親自然不用旁人多嘴。
從后續(xù)的發(fā)展來看,三少只知道大少并沒像父親之前安排的那樣出國留學,他依然在家,照常上學,像此前的任何一天那樣張揚耀眼的生活,只是沒有再提及任何輕辱蕭然的話,好像也沒再對父親表白心意、說什么愛來愛去的。但是三少很困惑,大少如此簡單的就從青春期的性迷茫中清醒了?父親到底開解他什么了?
不管父親說了什么,在三少看來,大少自打那天起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他叛逆期終于到了——大少似乎用盡一切手段想證明自己的成長與出類拔萃,比如找老黑去練習自由搏擊,那股瘋勁兒嚇人;他與云虎比狙擊精度,甚至在摩天大樓的天臺上拿兩三百米外的路人嘴里的香煙當靶子,險些鬧出人命;或者加入滑翔傘俱樂部,成為里面最年輕的會員,愣頭青似的站在懸崖上真的敢往下跳……不一而足。
三少冷眼看著大少這樣激情四射,沒頭蒼蠅一樣的毫無章法的逞能,很困惑,又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但父親在此事上什么也沒說,三少自然也沒立場過問,不僅沒過問,還得在老爸為此擔心的時候,用輕快的語氣開解他,“這不是大少他叛逆期到了么!”
好吧,看著老爸又有舊事重提的跡象,三少趕忙伏低作小,第一百零一次做自我懺悔,說實話,自己叛逆期那會兒好像也挺狠、挺愣的。
但是,自己叛逆期再瘋狂,似乎也沒有大少這樣出格。三少默默觀察大少的叛逆期行為,看著他不知深淺的越玩越過火,聽著父親三言兩語的點評暗藏縱容,三少不懂�;蛘哒f,他應(yīng)該懂,但他不敢想。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小半年,就在大少的發(fā)瘋漸漸被大家習以為常,就在大少迷上山路賽車,挑戰(zhàn)極限越來越危險的時候,突然有一天,出事了——非法賭博的山路賽,大少的車子失控,轉(zhuǎn)發(fā)卡彎一個沒婁住,連人帶車沖出山崖……
人生大悲——早年喪父,老年喪子。
雖然蕭然沒到老年地步,但這個打擊絕對不小。三少一聽說大少出事,來不及顧及大少,他腦子里第一個念頭——他家老爸!
但令人意外的是,在這場喪子的打擊中,一向身體強健的林晰病倒了,已經(jīng)年近知天命的人罕見的發(fā)起了近四十度的高燒,高燒不退足有一星期,醫(yī)生的診斷是‘心神俱損’,而林蕭然卻在這樣的打擊中堅韌的挺過來,他操持了大兒子的葬禮,同時悉心照顧林晰,依山公館的日常事務(wù)安排得一切有條不紊,只是人迅速的累瘦了。
“爸,父親的體溫已經(jīng)下降下來了,你今天真的得好好休息,不然等父親清醒過來,看到你這么憔悴會擔心的�!�
“爸,我和肖蕭會照顧父親的,你放心吧�!倍龠@兩天也憔悴得厲害,親兄弟去世,對一向感情豐富,心思柔軟細膩的若蕭的打擊也很大。
“真的,父親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了,醫(yī)生也說已經(jīng)無礙……”
三少和二少聯(lián)手,逼著蕭然喝了碗安神助眠的藥膳送去休息去了。一個鐘頭后,三少強制體弱的二少也下去休息。在病床前,當林晰燒退醒來的時候,看到三少旁邊的沙發(fā)里打盹。
“肖蕭……”
“嗯……父親?”三少驚醒,抬頭正好看到體溫表上顯示正常,輕松了一口氣,“父親,感覺好點了么?醫(yī)生估計你今天會醒……先點喝水。”
林晰醒來,精神還好,他拔掉針頭,伸手擋下杯子,“你爸呢?”
三少知道父親關(guān)心什么,“爸一直很堅強,只是我和若蕭擔心他身體,逼他去休息了,應(yīng)該正睡著。”
“讓龍蝦盯著,他身體不好,吩咐廚房注意藥膳……”
“……”三少忍了忍,深吸一口氣,最終把所有的疑問都忍下去了,擠出一個安慰的笑臉,“我知道,我會把一切安排好的。父親,吃藥�!�
父子倆一時無話,三少伺候林晰吃過藥,扶著林晰起床,幫他調(diào)節(jié)因體虛造成的力量失衡,然后扶著林晰走進浴室,三少給他放洗澡水,在里面加入適量的藥浴……這邊三少正忙著,忽然背后的林晰開口了,“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三少的手一頓,面色瞬間慘淡,喉嚨再也止不住顫抖的嗆聲,“是的,您甚至不能叫做我們的父親,就像大少曾經(jīng)說的,我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們?nèi)值苤皇前职值暮⒆�,對父親來說,恐怕是寵物擺件的功能多過兒子吧�!拔抑涝谀阈睦铮习钟肋h是最重要的,可我們又算什么?您一意孤行‘制造’了我們,所以,我們僅僅就是爸爸影子的存在么?”三少忍不住憤怒,他真的不想那樣懷疑,但大少出事,父親毫無道理地因為心神俱損而病倒,還有剛剛那句‘我不是好父親’幾乎證實了他的猜想。
“我們就是一個影子,一種鏡像,不需要自我,不許出格……”
“我承認,”林晰開口,“最初,我只是想?yún)⑴c進蕭然的童年生活,基于某種彌補和代替心理……”
“但我們再像爸爸也不會是爸爸!大少長得再像爸,二少天賦再像爸,他們也不是他!”三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爸的童年你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你永遠不要妄想……”
“我知道�!绷治届o堵住了三少的悲憤,“我的自以為是,驕縱壞了似蕭;我的偏執(zhí),讓若蕭形弱神更弱,受不得半點挫折。我扼殺了兩個孩子才明白當‘父親’的真諦,肖蕭,你只問你,你還愿意再給我一個當父親的機會么?”
回應(yīng)林晰的,是三少的一記左勾拳。
“我為什么要同意你當父親?”
三少又打了林晰另一拳,“這是為愚蠢的大少!”
第三拳,“這是為無辜的二少!”
第四拳,“這是為大少的死!”
“這是讓我隱瞞老爸的代價!”
“這是你十五年沒有盡到的父親的職責!”
“為那該死的學琴……”
“為那該死的槍械……”
“我憑什么原諒你?”
……
五十歲,保養(yǎng)很好且身手依舊利落的太子爺,第一次被打得這樣狼狽,卻沒有還手;十五歲,向來獨立自強的林家三少,第一次把這個父親放在眼里,卻在他懷里哭得傲嬌。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
林晰摸著小兒子頭發(fā),“肖蕭,我會努力做個合格的父親。我保證�!�
林晰,不管這個黑暗又殘酷的男人到底謀劃過什么,三少不得不承認他一直羨慕大少和二少,他渴望這個男人真正愿意成為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