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這樣不對稱的打扮讓巴頓本能就暴躁了起來，想要撕掉對方的衣物，給她一條正常的裙子和一雙正常的靴子。
這樣的沖動不含一點男性對女性的侵害欲望，純粹來源于對那種審美的厭惡和反感。
強行忍耐住不適后，巴頓才將目光投向了那位女士的頭部。
她有張相當(dāng)漂亮的臉孔，鼻梁高挺，嘴唇豐潤，眼睛是少見的深灰色，年齡大概在二十到三十之間。
巴頓沒有驚艷的感覺，反倒覺得對方的長相透著說不出的奇怪。
隔了幾秒，他終于明白了奇怪的來源：
那位女士的臉孔缺乏表情，不像真人，更接近蠟像。
“弗納爾已經(jīng)離開了�！薄昂弦�(guī)部”副主管帕切科似乎徹底緩了過來，主動開口道。
那位女士的目光掃過了巴頓手中的細頸瓶和紙張：
“他要你們做什么？”
“把這個瓶子帶到郊外，等傍晚再返回，另外，幫他尋找紙張上描繪的物品�！迸燎锌葡喈�(dāng)坦然地回答道，擺出了一幅不愿意和對方為敵的姿態(tài)。
那位女士點了點頭道：
“把瓶子給我�！�
她說完之后，巴頓像是聽見了某個無法違抗的命令，本能就將手中的細頸瓶扔向了對方。
“你是塔瑪拉家族的人？”帕切科抓住這個機會，開口問道。
那位女士接住細頸瓶，低頭看了一眼道：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們。”
帕切科微笑回應(yīng)道：
“事實上，從第四紀(jì)結(jié)束到現(xiàn)在，一直有塔瑪拉家族的人活躍，只是數(shù)量非常稀少。
“你聽說過靈知會嗎？”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蹦俏慌亢唵位卮鹆艘痪浜螅眢w飛快淡化，憑空消失不見。
第七章
一個普通人的日常（七）
看了那位女士消失不見的地方幾秒，帕切科側(cè)過頭來，對巴頓道：
“走吧，回基金會�！�
“不去郊外了？”巴頓下意識問了一句。
帕切科噙著笑容道：
“你不是已經(jīng)把瓶子送出去了嗎？
“沒有再去郊外的必要了。
“也許他的真實目的就是讓我們將瓶子交給那位塔瑪拉家族的女士，之前說的都是謊言。
“當(dāng)然，這都與我們無關(guān)。接下來，他們誰死誰活，都不存在無辜者，只是需要做一定的監(jiān)控，預(yù)防他們之間的戰(zhàn)斗波及普通人，而這將由警方來處理，不是基金會與‘合規(guī)部’的責(zé)任�！�
弗納爾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像能完成這種程度的詭計……巴頓嘀咕了一句，沒再多問，轉(zhuǎn)身走向了門外。
坦白地講，返回基金會是他現(xiàn)在最想要的答案。
剛才追問是否還要去郊外只是他一時沖動，是他多年以來都沒有克服的老毛病。
回到基金會，巴頓略有些忐忑地度過了一天，在繁瑣重復(fù)的日常里迎來了傍晚。
我原本覺得生活太單調(diào)，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單調(diào)的生活如此珍貴，唉，只希望之后都像下午一樣，什么意外的事件都沒有……愿主庇佑……巴頓停在自家門口，伸出右手，握成拳頭，輕擊了下左胸。
完成禱告后，他才開門入內(nèi)，摘掉帽子，脫下外套，將它們交給了迎上來的妻子。
“弗納爾究竟怎么了？”他的妻子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巴頓一臉鎮(zhèn)定和淡然地回答道：
“他得罪了一些人，正被追蹤。警方已經(jīng)接手了這件事情。
“之后，弗納爾如果再上門拜訪，你不要讓他入內(nèi)，事后記得派人通知警察�！�
巴頓的妻子聽到警方已經(jīng)介入，頓時松了口氣：
“好的�！�
用過晚餐，和孩子玩了一會，巴頓找借口進入書房，坐到了窗戶附近。
他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讓自己的情緒徹底得到平復(fù)，從弗納爾事件帶來的恐慌中走出。
為此，巴頓從抽屜里拿出一根香煙，叼到了嘴里。
他沒什么煙癮，只是有的時候需要應(yīng)酬，所以在家里和身上各準(zhǔn)備了一盒卷煙。
劃亮火柴，點燃香煙，巴頓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旋即后靠住椅背，看著煙氣從自己口中和鼻子處一點點噴薄而出。
那淡白色的氣體迅速往四周彌漫，讓巴頓油然想起了從弗納爾口鼻中躥出的霧氣。
隱約間，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對巴頓來說，這不是太奇怪的發(fā)現(xiàn)，因為弗納爾曾經(jīng)在他的書房停留過，必然有留下一些痕跡，而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
巴頓之前沒聞到，純粹是由于太過緊張和慌亂，注意力都放在了弗納爾的下落和他遺留的文字上。
當(dāng)然，書房的血腥味非常淡，比不上旅館那個房間和之前那處廢墟，也是原因之一。
香煙的氣體自由擴散間，巴頓的眼睛忽然瞇了一下。
他有了某種不好的感覺！
瞬息之后，那些淡白的氣體往一個方向收縮，帶著血腥味道，組成了一道人影。
這人影上半身很正常，有一個標(biāo)志性的紅鼻頭，正是考古學(xué)家弗納爾。
而他的下半身完全由氣體繚繞而成，仿佛煙霧描繪出的怪物。
“弗，弗納爾……”巴頓快要窒息般喊了一句。
他的聲音回蕩在書房內(nèi)，沒能穿透墻壁。
“哈哈，我已經(jīng)獲得了不死之軀，只要還有霧氣殘留，就能活過來！”那個弗納爾大笑出聲道。
比起之前，他的神情愈發(fā)癲狂，眼眸都仿佛帶上了淡白的色彩。
他，他剛才已經(jīng)死了一次？巴頓下意識閃過了這么一個念頭。
緊接著，他強自鎮(zhèn)定道：
“你有什么事情嗎？”
說話的同時，巴頓沖動地想要站起，可卻悲哀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被陰冷淡薄的霧氣覆蓋，失去了絕大部分知覺。
弗納爾停止了大笑，注視著巴頓的眼睛，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說道：
“你沒有把那個瓶子帶到郊外�！�
巴頓雖然性格沖動，但也知道不能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忙電轉(zhuǎn)起思緒，尋求好的處理方式。
幾秒后，他搶在弗納爾再次開口前，岔開了話題：
“你為什么會改信那位？
“你不是主忠實的信徒嗎？”
弗納爾沉默了一下，表情逐漸狂熱：
“我看到了更加廣闊，更加浩瀚的世界。
“和那比起來，我們現(xiàn)在居住的這個星球就像是沙漠中的一粒沙。
“那里有無法計數(shù)的文明，有幾十萬年，幾百萬年，乃至幾千萬年前遺留下來的古跡。
“這才是宇宙真正的樣子！”
見自己的問題讓弗納爾有了不好的變化，巴頓閉上了嘴巴，思考起有什么不敏感又能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他緩慢吸了口氣道：
“除了祭壇，你在那處第四紀(jì)遺跡里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你對塔瑪拉家族有多少了解？”
弗納爾的眼眸靈動了少許：
“塔瑪拉家族有過一次紋章的更替。
“這意味著他們遭遇了相當(dāng)重大的事件。”
說話間，這上半身人下半身霧的考古學(xué)家伸出右手，利用煙氣，于半空勾勒出了兩個符號。
第一個符號由一層荊棘、一層盾墻和一把豎直插在它們之上的長劍組成；第二個符號的主體則是一扇對開的門，門縫由那把豎直的長劍充當(dāng)。
作為一名勉強稱得上非著名歷史學(xué)家的專業(yè)人士，巴頓瞬間聯(lián)想到了那位塔瑪拉家族成員的話語：
“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
“塔瑪拉家族出現(xiàn)過分裂？”巴頓脫口而出道。
“我是這么認為的�！备ゼ{爾欣慰地笑了笑，接著靠近巴頓，表情狂熱地說道，“你的大腦比我想象得更加誘人，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補充。放松一些，你的思想將和我融為一體，共同見證那一個又一個偉大的文明�！�
他看起來很是虛弱，亟待恢復(fù)。
巴頓的心臟狂跳了起來，努力地想要避開對方，可無論他怎么掙扎，身體都像凍僵了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就在弗納爾的臉部湊到了他的眼睛前方時，巴頓右手忽然一痛，整個人瞬間恢復(fù)了清醒。
他眼前的淡白霧氣和怪物般的弗納爾隨之不見，像是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巴頓木然低頭，看見右手夾著的那根香煙已燃燒到盡頭，灼傷了自己的手指。
“剛才是一場夢？可我感覺，感覺是那樣的真實�！卑皖D丟掉手中的香煙，依循靈性本能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
他的目光望向了外面的街道，只見一盞盞亮起的煤氣路燈下，許多行人于愈發(fā)深沉的夜色里經(jīng)過，想要盡快趕回家。
他們之中，一條普通的金毛大狗普通地散著步。
第八章
一個普通人的日常（八）
眼前的場景是那樣的普通，以至于巴頓沒覺得有任何問題。
雖然他隱約覺得有一點熟悉，但并不認為這值得奇怪：
每天都會看到的場景怎么會沒有一點熟悉感？
他目光移動，望向了高空，只見緋紅的月亮靜靜懸掛，揮灑著光芒，讓人心情不由自主就沉淀了下來。
這一刻，巴頓似乎卸下了無形的重擔(dān)，身心都異常輕松，再也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恐慌，焦慮和煩躁。
他的靈性直覺告訴他，弗納爾這件事情到此結(jié)束了，不會再影響到他的生活。
“風(fēng)暴在上，感謝主的庇佑�！卑皖D旋即握右拳擊左胸，小聲自語了一句。
沒有了那種擔(dān)憂和緊繃，他只覺疲憊如同洪水，奔騰著從自己靈魂深處涌了出來，淹沒了大腦，淹沒了四肢，淹沒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巴頓忍不住用手背抵住嘴巴，打了個哈欠，但臉上卻多了幾分愜意的笑容。
他沒再停留于書房，轉(zhuǎn)身離開這里，一路回到臥室，以享受般的狀態(tài)泡了個澡，喝了一小杯紅酒。
這一晚，巴頓沒再做夢，睡得異常踏實。
當(dāng)他早晨醒來時，精神舒展，愉悅暗涌，就仿佛獲得了新的一次人生。
看了眼旁邊還在熟睡的妻子，巴頓小心起床，換好衣物，于家附近走了一圈。
他之前從未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的街區(qū)是如此的美好：
空氣清新，環(huán)境安寧，風(fēng)景怡人，就連行人都是那樣的有教養(yǎng)。
這讓巴頓的心情愈發(fā)得好，再次深刻地認識到弗納爾的事情結(jié)束了，自己又回到普通寧和的生活中了。
他保持著這樣的心情，回到家中，和妻兒一起享用起早餐。
這個過程中，他甚至給妻子講了講報紙上登載的笑話，滿足了孩子們一個小小的要求。
看到妻兒臉上的笑容，巴頓由衷地感到滿足。
然后，他穿上外套，戴好帽子，提著手杖，出門乘坐無軌公共馬車，一路來到位于城區(qū)邊緣的“魯恩古物搜集和保護基金會”。
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巴頓找回了往日的節(jié)奏，先不忙著工作，而是給自家準(zhǔn)備起加了些奇特草藥的紅茶。
就著紅茶，悠閑地讀完了家里沒訂閱的那幾份報紙，他才拿起收到的信和文件，依次審閱。
這樣的流程，這樣的節(jié)奏，讓他感覺異常舒坦。
唯一的一點不諧在于，巴頓還是有點擔(dān)心又收到弗納爾的信。
不過，這種擔(dān)憂沒有變成現(xiàn)實。
大概一刻鐘后，他的辦公室房門被人篤篤篤敲響。
“請進。”巴頓端起杯子，喝了口紅茶。
推門而入的是“合規(guī)部”副主管，外貌普通，沒有特色，但讓人感覺親切的帕切科.道恩。
“昨晚睡得還好嗎？”帕切科立于門口，打招呼般問道。
“非常棒�！卑皖D未做隱瞞。
帕切科點了下頭，微笑說道：
“看來你確實已經(jīng)擺脫了這件事情的影響�！�
巴頓沒說自己做的那個“噩夢”，轉(zhuǎn)而問道：
“你呢？”
“我也睡得很好。”帕切科笑著回應(yīng)道，“警方已完全接手了這件事情，據(jù)說昨晚就找到弗納爾了，可惜，他似乎遭遇了不幸�！�
“可憐的人，愿他能得到安寧�！卑皖D沒有說愿主庇佑他，因為弗納爾已經(jīng)背棄了對“風(fēng)暴之主”的信仰，如果真有“庇佑”，那必然是閃電加風(fēng)暴。
說完，想到帕切科之前提供的幫助，以及對方令人親切的姿態(tài)，巴頓主動說道：
“等會一起享用午餐？”
“你請客嗎？”帕切科笑著說道。
“當(dāng)然，很高興認識你這么一位朋友�！卑皖D站了起來，很有紳士風(fēng)度地行了一禮。
帕切科輕輕頷首道：
“那我就在合規(guī)部等待你的邀請。
“12點之前？”
“沒問題�！卑皖D除了感激對方，也是覺得認識“合規(guī)部”副主管，對以后的工作推進有很大的幫助。
而且，他相信帕切科應(yīng)該和自己一樣，某些方面比一般人強。
目送帕切科離開自己辦公室后，巴頓重新坐下，無聲地，緩慢地吐了口氣。
作為一個智商正常的普通人，他完全能看出來弗納爾之事充滿古怪，涉及神秘學(xué)和宗教領(lǐng)域的問題。
另外，他對塔瑪拉家族的分裂、第四紀(jì)的隱秘歷史和弗納爾遭遇的種種細節(jié)，其實也充滿興趣。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去深究，能看見冰山浮出水面的部分沒死去就是一個普通人最大的幸運了，再想弄清楚水面下的具體情況，他必然會被溺死。
過去的那次考古經(jīng)歷讓巴頓不敢去冒險，也不想去冒險。
于他而言，好奇心可能是最不值錢的事物。
暗自感慨了一陣后，巴頓繼續(xù)起工作。
快到12點時，他放好桌上的物品，拿起掛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和禮帽，離開辦公室，走到了“合規(guī)部”門外。
咚咚咚，巴頓敲響了面前的木門。
很快，帕切科拉開了房門，看了巴頓一眼道：
“再給我五分鐘的時間，我還有一點事情沒處理好。”
“沒問題�！卑皖D毫不介意地回答道。
“進來等吧�！迸燎锌齐S口說了一句。
巴頓沒有客氣，邁步進入“合規(guī)部”，找了張椅子坐下。
他目光隨意移動間，發(fā)現(xiàn)“合規(guī)部”人員大概有六到七位。
就在這時，他聽見有人在敲門。
沒等“合規(guī)部”雇員們起身，房門吱呀打開了。
率先進入的是“魯恩古物搜集與保護基金會”的副理事長。
這是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他環(huán)顧一圈，目光在巴頓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秒后道：
“看來大家都在。
“我給你們介紹一位新同事。”
說話間，這位副理事長前行了幾步，讓跟在后面的“合規(guī)部”新雇員顯露在了眾人眼中。
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性，鼻梁高挺，嘴唇豐潤，眼睛深灰，臉龐相當(dāng)漂亮，穿著常見的藍色長裙。
可是，她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整體不像真人，更接近蠟像。
巴頓和帕切科的目光驟然凝固了。
那位副理事長繼續(xù)笑著說道：
“她將和帕切科一樣，擔(dān)任‘合規(guī)部’副主管，她叫雅莉希亞.塔瑪拉。”
（一個普通人的日常完）
PS1：普通人的日常當(dāng)然沒法深入太多，這屬于冰山水面部分的呈現(xiàn)而不涉及水面以下，嗯，也算是一種敘事嘗試。
PS2：最后收尾部分如果單純?yōu)榱丝謶中Ч�，而不考慮人物三觀，那應(yīng)該這樣寫：
說話間，這位副理事長前行了幾步，讓跟在后面的“合規(guī)部”新雇員顯露在了眾人眼中。
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性，鼻梁高挺，嘴唇豐潤，眼睛深灰，臉龐相當(dāng)漂亮，穿著常見的藍色長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