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苦口婆心
林文勝這一摔，讓葛慧敏更加局促不安。
喬葭能清晰感覺到她的退縮，想改變一個人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同樣，讓一個人改變幾十年來固有的思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葛慧敏，你是不是又退縮了？上次怎么跟我說的？你還想不想出人頭地了？”
對一個已經(jīng)五十五歲的女人來說，出人頭地這四個字顯得有些可笑，可對于算是新生的葛慧敏來說，這本是一個可以重新選擇一次生命的機會。
雖然葛慧敏自己不知道這是自己的新生，但知曉一切的喬葭勢必要改變外婆再次新生的命運。
葛慧敏心里害怕林文勝，她哆哆嗦嗦的樣子讓喬葭格外不爽。
林大為安慰母親：“媽，你用不著擔心，我爸那兒有我呢，我替你擋著�！�
他拍拍胸脯保證，這會兒倒像是有了點人樣。
來到喬葭的房間，葛慧敏一直心神不寧，時不時地瞟向?qū)γ娴姆较�，往常這個時候林文勝都會在院子里小坐片刻，今天卻沒出來。
她擔心林文勝真埋怨上了她，結(jié)婚三十多年，這個家里一直都是林文勝說了算，她覺得現(xiàn)在的自己對林文勝的行為屬實有些不太好。
可具體究竟是哪里不太好，她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喬葭敲了敲桌面，示意她專心：“葛慧敏，你到底還想不想上學？別人一質(zhì)疑你就開始退縮，你這樣能做好什么事？你老說你兒子不爭氣，可他都比你有毅力，至少他說要去大城市打拼就一定堅持到底，你要是有他這個不撞南墻心不死的勁兒倒好了�！�
沒想到有一天喬葭居然還能從林大為身上找出點優(yōu)點來。
她記得林大為這個舅舅，每回來找她時不是求她接濟就是找她借錢，但林大為還算有分寸，每回也就幾百幾千的要，大的數(shù)目從來沒有，畢竟伸手向自己的外甥女借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有一次喬葭問過林大為，怎么不回去看看外婆，林大為說那個家沒什么可回的，強勢的父親，懦弱的母親，失蹤的姐姐，還有一個不爭氣的他，數(shù)來數(shù)去，家里最爭氣的居然還是喬葭。
林大為挺以喬葭這個外甥女為榮的，只是后來他成了家后，跟喬葭見面的次數(shù)就少了，喬葭平時工作忙，也不是個挺念及親情的人，漸漸地跟林大為也就這么沒了聯(lián)系。
“喬葭，你別生氣，我、我一定好好學�！�
葛慧敏又怕讓喬葭生氣，磕磕碰碰地向喬葭表明自己的決心。
可喬葭忍不住皺了皺眉：“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你生下來不是為了討好誰迎合誰的，你不用怕林文勝生你的氣，更不用怕我會生你的氣，我們都是平等的，你沒有做讓我生氣的事情，我也不會無緣無故生別人的氣，以后你在我面前別總動不動擔心我生氣，你該擔心的是你能不能學進去，能不能提升自己，將來才有機會去大城市見識見識，難道你真打算一輩子躲在這個小地方？”
外婆這一輩子，幾乎從沒踏出過西河鎮(zhèn)，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縣城里，再遠就再沒有過，祖國的那些大好河山，她從不曾踏足。
喬葭想帶她離開這里，帶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葛慧敏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完全理解喬葭的，因為她從來都是這樣生活的，以前擔心自己做的不好丈夫會生氣，后來擔心孩子會嫌棄，她的人生底色就是委曲求全，女人在家里受點委屈是應該的，她認識的所有女人都是這么過來的，她又如何成為特例呢？
喬葭耐著性子幫她復習，葛慧敏總算能夠?qū)Ｐ南聛恚鬃硬�，但好在記憶力不錯，林大為說死記硬背對她是個不錯的學習方法，至少在現(xiàn)階段的確如此。
第二天下午，家里忽然熱鬧起來。
一群人來家里找林文勝寫對聯(lián)。
林文勝有才學，字又寫得好，往年快過春節(jié)時他都會去老年活動室專門幫街坊鄰居寫，今年還沒到時候，那群人反倒自己找上門了。
葛慧敏剛從地里干完農(nóng)活回來，灰頭土臉的，一進門就被好幾雙眼睛盯著，他們有男有女，看葛慧敏的目光都很陌生。
畢竟林文勝從來不帶葛慧敏出門，葛慧敏也很少去他們那兒，彼此都不怎么熟悉。
“你們先忙，我去給你們倒茶。”
葛慧敏跑回房間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出來，就忙著沏茶做點心，那邊一群人圍在林文勝身邊看他寫字，且連連叫好，對林文勝的書法嘖嘖稱贊。
林文勝很享受這樣的時刻，他甚至忘了這是在自己家里，完全無視了葛慧敏的存在，與眾人侃侃而談。
葛慧敏放下點心和茶就去院子里干活了。
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務活，片刻空閑的時間都沒有。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務一應都壓在她身上，她從前無怨無悔也沒有過怨言，現(xiàn)在反而心里隱隱的有了些不甘心。
免費保姆這四個字一直縈繞在葛慧敏心中。
女人嫁給男人后伺候他一輩子不是應該嗎？
可她現(xiàn)在居然懷疑起這個自己一直認為是真理的事情。
憑什么就是應該的呢？難道天底下的所有女人都是這么生活的嗎？
“媽，水都滿出來了，你發(fā)什么呆呢？”
林大為出來就看見母親發(fā)著呆，水流了一地都沒發(fā)覺，立刻沖過去擰緊了水龍頭。
葛慧敏尷尬地笑了一下，繼續(xù)洗衣服，一大盆的床單衣服，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沒一會兒她的手就通紅了。
林大為有點看不下去，他以前沒心疼過母親，初中畢業(yè)后就去外面了，在家的時間少，也沒想過母親干這么多家務挺勞累。
這會兒也不知怎么了，看著母親被凍得通紅的那雙手一陣煩躁。
他握住母親的手：“你等會兒，我給你燒點熱水加進去你再洗，這么冷的天，手都要凍沒了�！�
葛慧敏詫異，兒子這是在……關(guān)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