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緣滅

    第2章

    緣滅

    媽！你怎么了！

    我媽躺在客廳地板上，整個人已經(jīng)昏迷不醒。

    我急忙撥打了120，到了醫(yī)院卻被告知是急性腦出血，風險極大，需要立馬做手術。

    我極力穩(wěn)住自己的心神，突然想起季淮之認識這個醫(yī)院里最好的心腦血管專家。

    顫抖著手立馬撥打了季淮之的電話。

    電話打通了，可似乎不是他接的。

    那邊傳來女人的嬌俏的聲音：淮之，陳步青的電話呢。唔...不要在這里......

    不用管她，沒什么大事的，我們繼續(xù)。

    瞬間，我心如刀絞。

    手機從手里滑落，我的身體劇烈顫抖著，支撐不住要跌落時卻被人穩(wěn)穩(wěn)托住。

    是林翊。

    他穿著白大褂，神情極其認真。

    我馬上給老師打電話，你放心，阿姨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這才知道，原來林翊就是這家醫(yī)院的醫(yī)生。

    我看著媽媽被推進手術室，又平安從手術室中出來，我心里懸著的大石塊終于落了下去。

    在那個世界里，我媽媽是因為車禍搶救不及時去世的，以至于我的前半生都沉浸在愧疚之中。

    因此對這個世界的媽媽格外珍惜，不希望她有半點閃失。

    好在這一次是個好結果。

    林翊挨著我，看著十幾個小時一言不發(fā)的我，沉默了很久。

    沒事了，我一直都在。

    他輕輕將我的頭放在自己肩上。

    終于，壓抑許久的情緒像洪水傾泄，我瞬間淚雨如注。

    這句話好熟悉。

    十七歲的季淮之也對我說過。

    那時體育課膝蓋蹭破了皮，他都要細心替我處理好久。

    他說以后會在我身邊把我看的牢牢的，絕不讓我有機會受傷。

    可是現(xiàn)在，我的心已然千瘡百孔。

    我與季淮之，再也回不去了。

    6.

    直到媽媽徹底要出院那天，季淮之才想起我。

    他給我打了十幾通電話，手機都快打爆了我都沒接。

    到最后我索性直接關機，和林翊一起扶著媽媽往醫(yī)院門口走。

    媽媽笑著說：這次情況緊急，青青她爸又出差，多虧了林醫(yī)生幫忙啊。

    青青可別忘了請人家來家里吃飯呀。

    林翊笑了笑：我是陳步青的朋友，這點小忙應該的，不過我確實想蹭一頓飯呢。

    大家笑著一同走到醫(yī)院門口。

    把媽媽送上司機的車，我還要回工作室處理重要事情，準備和林翊道別。

    冷不丁卻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季淮之白了臉，顫抖著沖上來抓住我的手。

    顯然，對于那天發(fā)生的一切他都徹底了解清楚了。

    他卑微又愧疚：

    青青，你那天打來的電話我沒接到...

    我掙脫開手，冷笑發(fā)問：然后呢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那天真不是我故意不接的！

    我當時忙著處理公務，想著你應該不會有什么急事找我，我才沒接電話的。

    青青，你相信我，如果我知道是阿姨生病了說什么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季淮之雙目通紅，他急切地上前握住我的肩膀，防不勝防被人一拳揮在臉上。

    你有什么資格打我！

    林翊眼底結冰，語氣深沉：你又有什么資格對她拉拉扯扯

    見二人將有打起來的架勢，我立刻高聲阻止：夠了！

    我強行扯出一個笑來：林翊，我想單獨跟他談談。

    ......

    到餐廳包廂坐下時，季淮之以為我是原諒他了。

    拉著我的手：青青，你別生氣好不好你上次說的話我現(xiàn)在可以給你答復了！

    我愿意的，我愿意和你結婚！

    看著季淮之真摯的臉，我突然就笑出了聲。

    可是現(xiàn)在，我不想結了。

    我把自己的手從他手里抽出，語氣淡淡：

    這件事我已經(jīng)和我爸媽說過了，應該過不了太久他們就會和叔叔阿姨講的。

    以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季淮之眼中一下子燃起怒火，起身將我死死壓在墻上，咬牙切齒：

    陳步青，你說不結就不結了什么時候問過我的意見！

    這件事早就定好了，現(xiàn)在你想反悔也不可能！

    我怒極反笑：你把江舒月藏在別墅當金絲雀時，不也沒問過我的意見。

    我剛才一直沒說，其實我打電話那天，你的電話是接通的。

    足足一分半鐘，你知道我都聽到些什么嗎

    你一直都在騙我，直到剛才醫(yī)院門口都還在用拙劣的謊言掩蓋真相。

    話說到最后，季淮之的臉色越來越白，神情也越來越痛苦。

    他應該怎么也沒想到，我一早就知曉他和江舒月之間的事情。

    可是我一直都沒有說出口，一直都在給他悔過自新的機會，是季淮之自己沒有珍惜。

    醫(yī)院里最無助的時候，我也曾不爭氣地想，或許今天他來了，我們之間還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沒有，季淮之始終都沒有來，甚至很多天以后他才想起要給我打一通電話。

    所以現(xiàn)在為時已晚，我徹底不會原諒他了。

    7.

    那日回去后不久，父母便找機會和季淮之父母說清了我的想法。

    小女孩家嘛，喜歡上別的有魅力的男孩子在所難免。

    淮之和青青的婚事當時也是我們兩家父母提了一嘴，算不得數(shù)。

    我爸媽在飯桌上笑著和季淮之父母解釋。

    季淮之父母起初不愿意，一個勁夸我是個好孩子，聰明又乖巧。

    嫁進他們季家一定會成為季淮之的賢內(nèi)助。

    到了最后，我爸媽已經(jīng)有些生氣，堅持要解除婚約，他們猶豫著最終還是應下。

    季淮之沖了進來，紅著眼大喊：她喜歡上誰了

    忘記說了，在醫(yī)院照顧媽媽的那段時間里，林翊向我表白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告白嚇了一跳。

    林翊卻說，其實在高中時他就喜歡我了。

    只可惜，年少時送出那張匿名明信片已是他當時最大的勇氣。

    但我剛從季淮之的陰影中走出來，暫時沒法接受他。

    林翊卻微微一笑：沒關系，如果能暫時成為你擺脫婚約的借口，我也是愿意的。

    以后來日方長。

    于是，我爸媽有了上門拒絕的理由。

    為了防止季淮之騷擾，林翊成了我名義上的男朋友。

    我每次工作室忙完都已經(jīng)是晚上。

    因此林翊天天都會開車接我，然后把我安全送到家。

    直到有一次，他醫(yī)院臨時加班要忙到深夜，于是我準備自己開車回去。

    車門關上的一刻，被人從外面猛地拉開。

    我瞪大了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季淮之從車里拽出來，塞進自己的車里。

    季淮之，你瘋了嗎快點放開我！

    他卻像一頭發(fā)了瘋的狼，目光狠厲，用領帶死死捆住我的雙手。

    青青，給我一個月時間，我會告訴你父母說你去度假了。

    我一定會讓你重新愛上我的。

    我氣急反笑：季淮之，你是養(yǎng)金絲雀養(yǎng)上癮了是嗎

    季淮之掰過我的下巴，強迫我看向他。

    不要緊的青青，我不在意你愛上別人，只要你重新把心給我就好了。

    青青，你之前答應過我的，要永遠陪著我。

    可是他不知道。

    恰好還有一個月，我就要離開這里了。

    8.

    季淮之將我?guī)У揭蛔�私人島嶼上。

    沒收了我的手機，將我的雙手綁在床頭。

    我下意識掙扎，摩擦著身下的真絲床單，只感覺一陣徹骨寒涼。

    季淮之解下領帶，冰涼的指尖在我的鎖骨處游走。

    青青，你以前明明很乖的。

    我渾身顫抖，生理性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卻還是拼命保持理智：季淮之，你不要碰我，我覺得惡心。

    你現(xiàn)在立馬放開我，否則......

    我話還沒說完，季淮之已經(jīng)俯身，用一個深吻堵住了我所有的聲音。

    良久，他松開我，我拼命干嘔，而他神情晦暗。

    他寵溺地笑了：青青，你跑不掉的，你永遠都只會是我一個人的。

    后來幾天，我以絕食威脅，季淮之便沒再碰我。

    只是被囚禁在島上的大部分時間，他總是對著我自顧自解釋，而我始終一言不發(fā)。

    他失聲痛哭，向我拼命道歉。

    說是因為我出國離開太久了，他才恍惚把江舒月當成了我的替身。

    我冷笑，又是個多可笑的借口，因為我和江舒月明明長得一點都不像。

    他所謂冠冕堂皇的解釋，不過是給自己那難以宣之于口的欲望找個借口而已。

    青青，我求你，不要不愛我好不好我真的離不開你。

    那天是江舒月故意接通的電話，我不知道的。而且，我當時喝醉了，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了什么。

    我已經(jīng)讓她滾了，現(xiàn)在的季淮之干干凈凈。

    到最后，他的語氣近乎哀求：

    我求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他一遍遍哀求，可在我聽來，已經(jīng)與系統(tǒng)里那個冰冷的機械音沒有任何區(qū)別。

    曾經(jīng)的我，愛他卑微到骨子里。

    甚至撞破他與金絲雀滾床單，都是忍氣吞聲默默咽下所有不甘和委屈。

    我一次次說服自己原諒他容忍他，到最后心理防線終于徹底崩盤。

    他的愛情要長長久久，那我的真心就活該被踐踏嗎

    不，我無法欺騙自己去接受一段這樣廉價的感情。

    ......

    林翊同警察一起趕到的時候，季淮之還在自欺欺人。

    一遍又一遍對我說著這些天都聽膩了的話。

    林翊將他猛地推開：季淮之，你這種行為是綁架！是犯法的！

    他將外套蓋在我身上，眼底滿是心疼。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我搖搖頭，麻木地看著警察將季淮之帶走。

    最后一眼，季淮之眼底含淚：

    青青，對不起，是我錯了，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

    但我還想告訴你，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那個，從過去到現(xiàn)在都是...

    他的話沒說完，便被警察押著帶走了。

    我閉上眼，冷靜地將這些雜音隔除在外。

    到最后一刻，季淮之還想著用言語喚醒我心底對他的感情。

    可是他從未想過，一個人在經(jīng)歷了徹骨的寒涼之后是會變的。

    我扯出笑容，站起身來迎接清晨的朝陽。

    9.

    回去之后我便知，季淮之被判了五年的刑。

    這還是他父母拼盡全力換來的結果。

    一夜之間，季氏集團的股價縮水嚴重，季淮之也成了商界的丑聞。

    他入獄之后，江舒月來找過我一次。

    沒了當金絲雀時金錢的滋潤，江舒月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她約我在咖啡館見面，見面的第一句話便是：

    都說白月光斗不過金絲雀。如今看來，陳步青，還是你贏了。

    我笑笑不語，良久笑著開口：其實我從來都不在乎贏不贏。

    我還要謝謝你，如果沒有你的出現(xiàn)，我也不會知道季淮之是個怎么樣的人。

    把男人作為衡量輸贏的標志，本來就是一種極其幼稚的做法。

    我要的贏，是我完完整整擁有自己，有足夠的能力不做男人的附庸。而現(xiàn)在，我也的確做到了。

    江舒月的臉色越來越白，被戳穿心思般眼神慌亂，最后找借口落荒而逃。

    我的工作室基本進入正常的運作，一應工作也逐漸得心應手。

    期間，我還和林翊叔叔的公司簽約了幾單大的項目，整日忙得不可開交。

    偶然一次回家翻找資料，在一個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落了灰的明信片。

    上面赫然一行遒勁的鋼筆字：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礙。陳步青，祝你高考加油哦！

    2017.4.17.

    署名是一號同學。

    斷片的回憶閃現(xiàn)在腦海，突然想起林翊在車上閑聊時的那一番話。

    我徹底明了，這場年歲久遠的明信片就是林翊當年送的那一張！

    媽媽說，我的名字叫陳步青，是希望我將來平步青云。

    可未曾想，有人在年少時給予了它這樣美好的寓意。

    我拿起明信片，瘋了一般往林翊家的方向奔去。

    到門口時，他恰巧一臉平靜地剛下車。

    青青你怎么來了

    我顫抖著手舉起明信片，笑著落淚。

    你看啊，我找到了。

    10.

    經(jīng)過三年的交往，我和林翊訂婚了。

    不過這一次，不再像我和季淮之那樣，是父母飯局上一次偶然的一拍即合。

    我不需要大起大落、轟轟烈烈的愛情。

    只要有一人三餐四季，始終坦誠溫柔，那便足夠了。

    林翊是我自己選對的人。

    忘記說了，當年三個月任務期限已滿，系統(tǒng)問我是否要返回，可以自行選擇。

    我猶豫了很久，想再考慮考慮。

    因為曾經(jīng)想要離開，是因為被季淮之的滿口謊言欺騙到崩潰。

    而現(xiàn)在，我好像說不清自己到底還想不想回去。

    那個世界里，我是個孤兒，孤獨地茍活了一歲又一歲。

    可在這里，我有自己深愛的人。

    爸爸媽媽，還有林翊。

    所以我猶豫著自己到底要不要離開。

    可一天晚上，林翊卻反常地為我做了一大桌子美食，笑著說想和我多拍幾張照片，怕將來沒機會了。

    我警惕地問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翊一愣，最終苦笑著坦白：

    我知道你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如果你想走，我不會攔你的。

    你是飛鳥，本就該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只是在最后的時刻留下點東西給我好不好

    最后的最后，林翊的眼圈紅了。

    他不想讓我走，但更不想折斷飛鳥的翅膀。

    這一刻，我終于堅定。

    笑著抱住他：我不走呀，我要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所以訂婚宴上，林翊當著所有人的面鄭重起誓。

    青青，你肯為我留在這里，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我不會說很漂亮的話，能給你的，應該只有一顆真心了。

    十年時間，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我哭了，因為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節(jié)點恰好就是十年前。

    細心如林翊，所有的細節(jié)都能清晰落在他眼里。

    最后，我們在眾人的祝福聲中擁吻。

    11.

    來到這個世界第四年的時候，我去監(jiān)獄里看了季淮之。

    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商圈大佬一下子變了個模樣一般。

    整個人眼神陰鶩，頹喪得不像樣子。

    他在玻璃后看到我時，眼里立即有了光。

    拿起電話：青青，你終于肯來看我了......

    你都不知道，這些年我過得有多難受，每天醒來腦子里便只有你。

    我也一直都在反思，知道是自己曾經(jīng)的那些混賬行為深深傷害了你。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

    等我出來以后你還沒有結婚的話，愿不愿意和我重新開始我發(fā)誓，絕對不會再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了！

    季淮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過，也從沒有像今天這樣期待能從我口中說出他想聽到的答案。

    可沉默良久，我只是淡淡一笑：

    季淮之，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

    下個月我就要結婚了。

    聽到我的回答，季淮之的身體猛地晃動了一下。

    他低頭苦笑了一聲，眼眶紅紅，沉聲問我。

    新郎是林翊嗎

    我回答：是。

    幾乎是一瞬，季淮之又恢復了當初的死寂。

    頓了頓，像沒事人一樣說：挺好的，那我祝你永遠幸福。

    我平靜點點頭，對季淮之說再見。

    他點點頭，也回了一聲再見。

    然后我轉身離開，再沒回頭。

    走出監(jiān)獄，看到林翊一手撐著傘，一手向我張開懷抱。

    我頓時彎彎眼睛笑了，撲進了林翊的懷里。

    今天想吃什么

    我緊緊抱住他的腰：你想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林翊摸了摸我的腦袋，一臉認真：想吃你也可以嗎

    我頓時驚叫著跑開了。

    回家的途中，我們遇到兩個高中生。

    女孩摔了一跤，腿上蹭破了皮，少年蹲下身子在給她貼創(chuàng)可貼。

    啊啊啊疼死我了！

    少年板著臉，一臉嚴肅：你怎么總是不小心沒有我在你就是護不好自己是嗎

    女孩扮了個鬼臉。

    可是你就在我身邊呀。

    少年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笑了笑，仿佛樹蔭下看到的是歲月那頭的兩個人。

    不過，那是永遠停留在十七歲的少年男女。

    而現(xiàn)在，我要做的是向前方看。

    從此春櫻明媚，飛鳥將奔向屬于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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