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扳指
窗外天色已暗,稀稀落落的又飄起小雪。
沈今宛出來整整一日,向林序辭別后就離了鋪子。
冬日的夜,靜得連鳥鳴聲都聽不見。
盛京有宵禁,此時的街道上早不似白日里的繁華熱鬧,只剩下冷寂寂的一片黑。
沈今宛白日是由小門出的,家里有阿青幫忙應(yīng)付著,想來出不了什么岔子,于是晚上也讓車夫往小門去。
可馬車還未停下,小門外只瞧見匆匆回來的趙嬤嬤,眼神慌亂,腳步急切。
看方向,是由西市來的。
沈今宛悄悄使了個眼色,小竹立刻跟上她,那副賊眉鼠眼的模樣,想來沒辦什么好事。
阿青接了消息早已迎候在門外,見她下車,趕忙遞上個手爐,面色肅穆:“姑娘,府里今日看著風(fēng)平浪靜,可趙嬤嬤從香棱院出來后就急匆匆的出府,這會兒才回來的。”
香菱院是金姨娘的院子,還有,她唯一的庶妹。
沈今宛腳步沉穩(wěn),無一絲急切的模樣。
小竹先一步回了聽弦閣,手里還捏著一件東西,掛著濕漉漉的泥土,似乎是剛從土里挖起來。
“姑娘,你猜她做了什么?”小竹面色詭異,神秘兮兮地抖了抖手上的東西:“我跟上時,她正往咱們院東墻埋東西。前腳剛埋下去,后腳就被我挖上來了�!�
趙嬤嬤早與香菱院那位拴在一根繩子上了,與她更無半分主仆情誼可言。
沈今宛從她手里接過,是一個織錦布袋,里三層外三層地包了。全部散開,里頭就滾落出一顆玉石模樣的物什。
是一顆玉扳指。
淺淺地刻著龍紋,成色尚新,卻有幾條劃痕,不像是新造的,更像是貼身之物..........
沈今宛不怒反笑,頗有意趣地瞧著�;适业馁N身之物,還是扳指這樣引人注目的東西。金姨娘此番也是煞費苦心,若她此刻揭穿,倒真是對不起有人精心搭好的戲臺子了。
“埋回去罷,”沈今宛將扳指包好遞給小竹,叮囑道:“原模原樣的埋回去�!�
“姑娘,這.........”小竹為難,不明白她這么做的用意。
“魚餌都放好了,”沈今宛懶散地靠在美人椅上,左手捧著熱茶,右手捏著賬本,勾了勾嘴角滿不在乎道,“我不咬,豈不是白費人一片苦心?”
另一邊,江陰侯府里。
一只通體烏黑的長毛小獸在書桌上肆意翻滾,小爪子偶爾還欠欠地往筆架上撓。一道黑影趕忙上前阻攔,心疼道:“哎呦喂我的小祖宗!那可是上好的小葉紫檀!”
偌大一間屋子里,只看見江雨在書桌前與黑貓斗智斗勇,另一道同樣的黑色影子斜斜的靠在窗前,閉目養(yǎng)神。
黑貓唰地一下鉆進(jìn)一片白色衣擺里。
江鱗葉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黑貓油光水滑的被毛,桌子上攤著這兩日宮中送來的有關(guān)春闈的相關(guān)事宜。
他從前最是不喜朝政,只是自前日宮中那盤殘局后,無奈把前途當(dāng)作籌碼輸給了皇帝。
令他不得不入局。
“少主,沈家那位今日在觀鶴樓救下了一個少年�!苯L(fēng)天生冷臉,匯報起工作更是不帶一點感情。
滋啦.......
屋子里所有動靜戛然而止,黑貓慵懶地跳上高臺上舔拭自己的爪子,絲毫不把愣在半空的江雨放在眼里。
“不是說她的事以后不必管嗎?”江鱗葉面無表情,只是手上的書卷微微皺起。
“少主忘了?”江風(fēng)依舊一絲不茍:“少主早晨醒來第一句話.............”
“第一句話就是要他去打探沈姑娘的消息!”江雨舉著一只紅木筆筒,搶過話答道:“不然誰想看見那個女人!”
江鱗葉手上的書卷一頓,可面上還是方才那副淡定的模樣,嚴(yán)正道:“你們聽錯了�!�
語氣蕩然到連江風(fēng)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聽錯了。
“哦,那明天不去了�!苯L(fēng)是個死性子,不懂彎彎繞繞,又徑直往門外去。
“去哪兒?”
江風(fēng)不明所以地停下腳步,回頭的眼神里依舊清澈:“去和沈府當(dāng)班的弟兄們說一聲,今夜不用值班了..........”
撲哧....
角落里的江雨不禁笑出了聲音,江鱗葉也被他好笑到,又清了清嗓子道:“先不用撤,萬一沈家又出什么事,我們也好及時應(yīng)對�!�
一聽就是臨時扯的理由,他真的很不擅長撒謊。
“不過今日除了沈家,齊王府也傳出些動靜�!苯L(fēng)稟報道。
齊王府三字一出,江鱗葉皺了眉頭,連江雨都不再嬉皮笑臉了。
“何事?”
“有探子見到齊王府的暗衛(wèi)出現(xiàn)在城郊一座破廟里,和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見面�!苯L(fēng)語氣嚴(yán)肅:“隔得太遠(yuǎn),聽不清楚交談�!�
齊王府戒備森嚴(yán),里外都是親信暗衛(wèi)把守,真有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齊王府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李瑾年輕,心思卻縝密多疑,斷不會以身試險,僅派一個暗衛(wèi)還被自己的人查探到,更不是他的作風(fēng)。
“查到那人的身份了么?”
“我們的人跟道南街巷就把人跟丟了,那人能發(fā)現(xiàn)暗探的存在,定然是個練家子�!�
南街巷,與沈府僅一墻之隔。
“再查!”江鱗葉神色一暗,語氣嚴(yán)厲肅穆:“沈家那邊有動靜嗎”
“除了沈姑娘出去了整整一日外,就是沈姑娘的乳母趙嬤嬤,白日里急匆匆地去了趟西街的典當(dāng)鋪子,回來時手里多了個布包,又埋在了沈姑娘遠(yuǎn)離的墻根下。”江雨如實說道。
“哦?布包?”江鱗葉抱起黑貓,戲謔道:“去,派人挖出來瞧瞧是個什么?”
“是�!苯L(fēng)應(yīng)聲答道。
第二日一早,沈今宛一行人看著墻根底下原本松垮的土壤上多出的兩個腳印,陷入了沉思。
“你踩的?”
她不由自主地朝小竹腳邊看去,尺碼明顯對不上。
小竹本人更是震驚,昨日她埋的時候,可是原模原樣的埋回去的。
瞥見沈今宛的視線朝她看來,趕忙擺手搖頭:“不是我,不是我!”
她當(dāng)然知道不是她..........
只是做得如此明顯。
難道有人監(jiān)視?沈今宛抬頭掃視周圍,沒發(fā)現(xiàn)任何動靜。
不對,就算是監(jiān)視,挖出來再偷偷埋回去就是了,為何要大張旗鼓地踩兩只腳印,故意讓他們警覺發(fā)現(xiàn)?
除非,那人是有意提醒她........
“姑娘........”阿青腳步匆匆,她鮮少有這般匆忙模樣,快步走到她身邊后,低聲耳語道:“老太太回來了,正在前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