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我怔怔回頭，身后的人群涌動，一時分不清聲音的來源。
心頭驚慌著，我提起行李就跑。
身后一只纖長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背包。
"誰！"
我大喊出，要用力掙脫開逃跑。
余光中瞥見了楚瀟瀟的臉。
"放開我！"
我怒斥著她，她的手里還拿著我的項鏈和留言："阿珩，你這是干什么?"
她好像疑惑不解，我覺得可笑："楚瀟瀟，我們分手了！"
我一字字告訴她，她不肯聽我多說，強拽著把我拉到了一旁。
"我們不是說好要補過紀念日?"
"你鬧脾氣也不用這樣吧?"
她還在避重就輕，她看到了我的留言，就必定看到了我留下的證據。
"你和周震霆怎么回事，真當我不知道嗎?"
我不想再和她廢話，直接把我們的事情點破。
楚瀟瀟登時啞然。
"周震霆的孩子……"
她還想解釋，可我已經不想聽了。
我給過她機會，不止一次。
我甚至在離開前幾個小時里，還在問她是不是還愛我、
但凡她說出不愛我，我們都不會鬧得如今這樣難堪。
何必呢?
"楚瀟瀟，這里是公眾場合。"
我開始嚴詞提醒著她。
楚瀟瀟的眼神慌了。
"阿珩，你聽我說，我和周震霆真的沒什么！"
"是他勾引我，我承認我越軌過那么一兩次，但我……"
"夠了！"我一巴掌扇到她的臉上，不讓她的臭嘴再聒噪。
被我打了這一下，楚瀟瀟反而笑了起來。
啪啪扇了自己好幾個巴掌，欠身看向我，懇求著："對，阿珩，你打的對！"
"是我錯了！我混蛋！你打我吧！罵我吧！你別走好嗎?"
楚瀟瀟是個極度要面子的人。
我難得見她這幅狼狽的姿態(tài)。
自從她功成名就后，連自己原本的落魄都不愿意提起。
現(xiàn)在卻在大庭廣眾的機場，為了挽留我怒扇自己巴掌。
我沒覺得感動或者憐憫，只覺得有點可笑。
"楚瀟瀟，你什么都知道。卻還在自欺欺人。"
我嘆了口氣："分手吧，我們都不要再糾纏彼此了。"
"不！我不要！"
撲通一聲，楚瀟瀟直直跪在了我的面前。
"周震霆那個孩子我已經打掉了！那只是個意外！我真的……只愛你��！"
一時間涕淚橫流的楚瀟瀟，讓我覺得有點丑陋。
九年，我究竟愛了一個什么貨色。
我冷眼看著她的悲戚，不為所動。
廣播里已經開始播放催促我登機的信息。
我回頭看向安檢口的方向，楚瀟瀟一下子站了起來："你要去哪?"
好像慢了一秒，我就會徹底離開。
可她慢的，又何止眼前的一秒。
她如今提心吊膽的樣子，是那樣像曾經生怕她離開的我。
我勾唇笑了笑，將那個事實脫口而出："回家結婚。"
6
"結婚?！"
"你要跟誰結婚！"
楚瀟瀟質問著我目欲眥裂。
"當然是我的未婚妻。"
我淺笑著，把和爸爸的聊天記錄遞給她看："我已經同意回家聯(lián)姻。"
"楚瀟瀟，我們結束了。"
說完這句話，我真的一刻再等待不得。
楚瀟瀟還想糾纏，我靈機一動，指著她背后大喊著。
"周震霆！"
她果不其然回頭，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了安檢大門。
"騙子！簡珩你就是個騙子！"
因為離得遠，我沒看到楚瀟瀟此刻的樣子。
只聽到她大喊著我是個騙子。
我是騙了她，可她才是那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九年，她騙了我整整九年。
我九年的付出，換不來她一個正眼。
既然她不想嫁給我。
那好，那我便去做別人的丈夫了。
我趕在最后一刻上了飛機，飛機準點起飛。
我做好后，戴上眼罩準備休息。
這兩天為了離開收拾家里，我真的沒怎么睡個好覺。
緩緩閉上眼睛，這一次，我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美夢。
我夢見和一個本身就很好很好的人結了婚。
她無條件支持我的夢想。
為了陪伴我，她抽出時間陪我周游世界，陪我去北歐看極光。
我們一起分享榮耀，分擔危險，榮辱與共，生死共存。
三個小時后，飛機落地港城國際機場。
踏上這片久違的土地我反而有些近鄉(xiāng)情怯。
我四處張望著，并沒有發(fā)現(xiàn)爸爸說的前來接機的未婚妻。
一種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也許是被楚瀟瀟傷的太深了。
我真的看到一點不好的苗頭就想跑。
但又怕是誤會，或者錯過。
我決定打個電話給爸爸問問。
電話剛撥出去，我的肩膀被很輕地拍了一下。
我錯愕著回頭。
眼前的女人個子高挑，一雙筆直的長腿讓我的眼睛流連忘返。
我曾覺得楚瀟瀟生了一張俊俏的容顏。
但和眼前的人比，楚瀟瀟比不上分毫。
女人五官深邃，鼻梁高挺，唇若丹朱，眼尾的一顆青痣更是動人思緒。
"簡珩哥哥嗎?我是你的未婚妻，顧婷婷。"
7
"你，你好。"
我支吾地打著招呼，電話里已經響起了爸爸的聲音。
"喂，喂，兒子，你怎么了?"
爸爸問著，顧婷婷掠過的身前，點開我手機的免提鍵。
"叔叔，我已經接到阿珩了。"
她領口傳來的玫瑰香味誘人，撲入我的鼻腔，讓我下意識后退。
"小心。"
她一把扶住我，唇邊帶笑。
我一時晃了神，忘記爸爸的電話還在。
可再看向手機，已經掛斷了。
"一路辛苦了。"
顧婷婷很客氣地遞給我一瓶水，還要為我?guī)贰?br />
我點點頭跟上，因為初次見面的原因，我們根本沒什么話說。
港城面積很小，寸土寸金。
到了晚高峰饒是再豪華的車子，都要經歷塞車排隊。
"冷嗎?"
沉默的許久的車里忽然想起一聲顧婷婷的詢問。
我愣了下，搖搖頭，"不冷。"
這里比北方暖和的多，怎么會冷呢?
和楚瀟瀟在北方冰天雪地里待的那九年，我什么苦沒吃過?
陪她住沒有暖氣的地下室，夏天漏雨、冬天漏風。
我不敢提出自己花錢換大房子，就怕楚瀟瀟的自尊心受到打擊。
便就這樣傻傻的陪她吃苦。
可有的女人就是這樣，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在想什么?"
顧婷婷溫柔的聲線再次響起。
我忽然覺得在未婚妻的車上想前女友，有點不太對。
但我的情況，還是需要告訴她一下。
"我，其實……"
"我知道。"我還沒說完，顧婷婷一個轉彎，我們開到了半山別墅區(qū)。
"楚瀟瀟。"
她甚至能準確說出我前女友的名字?
我臉頰有點發(fā)燙，好像是自己的黑歷史被揭了。
可她的停頓后又補充了一句評價："公司確實一般、人也一般，配不上你。"
我頓住，尷尬笑笑："年輕的時候不懂事。"
"真可惜，沒經歷過你的青蔥歲月。"
車子徐徐停到別墅的車庫。
我順著顧婷婷的聲音抬頭，剛好撞見她溫柔如水的眸子。
我只談過楚瀟瀟一個對象，印象中的女人都如她那般肆意、張揚，把欲望和野心寫在臉上。
從來沒有見過顧婷婷這樣溫柔體貼的人。
但我也不能說過于樂觀，或者怎樣。
畢竟，我們只是聯(lián)姻而已。
我還是得體微笑著下車，和顧婷婷走進別墅。
我的爸爸和顧婷婷的父母已經在等待。
爸爸看見我一個熱情的擁抱貼過來，在我耳邊小聲說："律師已經去和楚瀟瀟談撤資的事了。"
不愧是我爸爸，效率就是高。
我笑笑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
轉天就是我們的婚禮。
我并沒有因為緊張的情緒睡不著。
只是沒有想到，我求了九年沒求來的婚禮，就這樣達成了。
原來和一個人結為夫妻這么容易，只要她愿意。
雖然和顧婷婷不熟，但她至少不是個壞人。
她很溫和和體貼。
換好西裝后，我走向顧婷婷的更衣間外。
大門打開，一個艷絕的女子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我看著穿著婚紗的她一時愣住，也許仙女下凡，也不過如此。
她笑盈盈挽上我的手臂。
在步入教堂前，我還是沒忍住問出那句話："你為什么要嫁給我?"
"我們才剛剛認識。"
顧婷婷笑了笑，好像早就猜到我會問這個問題。
她告訴我："我想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去了解彼此。"
8
顧婷婷的家族是純正的天主教徒。
我們的婚禮在教堂舉行。
神父讀完圣經，看向我們問："顧小姐，你愿意嫁給簡先生為妻嗎?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只愛他一人。"
"我愿意。"
顧婷婷說完，我眼睛忽然蒙上一層淚珠。
不知怎的，我忽然覺得這句場場婚禮都在說的俗套誓言很感人。
也許，我這一生都在追尋的，就是這樣一份愛吧。
神父接著用同樣的話問向我。
"我……"
我剛要說出我愿意三個字。
教堂的大門被人一下子推開："阿珩！"
楚瀟瀟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大汗淋漓。
"阿珩！你不能娶她！"
她嘶喊著奔向我，又被顧家的保鏢抬走。
聲嘶力竭的呼喊，仿佛她是里那個被拋棄的純情女主。
而我們是渣男和女二。
我不想理會這個插曲，將手放在圣經上對神父和顧婷婷重新說著："我愿意。"
現(xiàn)場的掌聲雷動，我真的成為了顧家的女婿。
賓客的祝福聲里，教堂外又出現(xiàn)了一陣喧鬧。
"怎么回事?"
顧婷婷問著，保鏢小聲在她耳邊說："那個女人請了記者來鬧。"
我聽后一陣驚訝，拉住顧婷婷想解釋什么。
可她卻將手放在我的手背上輕聲安慰起我："別擔心，我來解決。"
一種難得的心安涌上心頭，我看著她穿著婚紗走向禮堂外。
我并不知道具體說了什么
因為一群賓客簇擁著我，我只顧著接受祝福。
無暇顧及其她。
晚上典禮結束。
我拿出手機看到了登頂?shù)臒崴选?br />
【楚瀟瀟渣女】
原來，楚瀟瀟特意叫來記者現(xiàn)場直播。
想控訴顧婷婷搶她的男朋友。
卻被顧婷婷當眾揭穿她和周震霆的丑事。
甚至周震霆本人都來了現(xiàn)場，揭露顧婷婷騙她感情，明明答應自己會分手結婚，卻偷偷打掉了自己的孩子。
一時間，楚瀟瀟聲名狼藉。
我爸爸作為公司股東撤資。
相應的供應商、合作商，股東，都紛紛撤出楚瀟瀟的公司。
楚瀟瀟完了。
看完這場鬧劇，我只有這個想法。
"累嗎?"
就在我幸災樂禍時，耳畔突然傳來一聲問詢。
顧婷婷脫掉婚紗，只穿著一件吊帶睡衣。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溫和的她居然有這么一副玲瓏的身材。
外的耳根發(fā)燙，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還好。"
"今天的處理方式，老公還滿意嗎?"
她輕聲問著，坐到我的身旁，呼出的空氣讓我的耳根酥麻。
"滿意，謝謝你。"
我低聲喃喃，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仿佛看上一眼，就會沉溺在她的溫柔里。
"其實，我們是夫妻，不需要這樣客氣。"
"但沒關系，我會等你。"
說著，顧婷婷在我唇邊落下輕輕一吻。
9
婚后三天，我們逐漸熟絡起來。
這天顧婷婷帶我去打高爾夫。
車上，放著最新的財經新聞。
【科技新貴cx集團宣布破產，此前總裁楚瀟瀟曾……】
記者播音腔的播報沒有結束，顧婷婷幫我關掉了廣播。
"下次不喜歡聽可以叫我換個臺，不用這么客氣。"
她看著我還是那樣和煦的笑容。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挽著頭發(fā)："也不是，我還挺愛聽八卦的其實。"
"那繼續(xù)聽?"
她說完似是調侃，我噗嗤笑了："不用，我也猜到了。"
這幾天因為和楚瀟瀟有共同好友的原因，我也不能說完全不知道她的動向。
她臭名昭著，當然不會有好下場。
我不是很會打高爾夫，但顧婷婷是個好手。
她靠在我身后，主動手把手教起我來。
這是我們第一次，親密的接觸。
實際上，我們成婚三天，還沒有同房。
主要是我不想草草開始。
我想對人家女孩負責。
沒有感情的同房，沒有意義。
而此刻，貼在顧婷婷柔軟的胸膛，我的心頭悸動，仿若一下子回到了18歲那年的春天。
原來不論年紀，不論感情時間的長短，心不會動才是真的沒有感情了。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這些年對楚瀟瀟。更像是一種不甘心。
我確實愛過她，但我愛的是被我深愛了九年的她。
而不是那個見利忘義、拋棄初戀的她。
我抿唇笑笑，看向我優(yōu)秀的妻子，在她的側臉落下一吻。
顧婷婷的耳廓卻泛起了紅暈。
這一桿揮的不妙，她也不再打了，拉我去了休息室。
我從未見過如此沖動的她。
她一直是個穩(wěn)重克制的人。
從休息室出來，她嘴上的口紅都沒了。
她是個不錯的教練，但我不是個好學員。
笨手笨腳的一直沒有學會。
也許是我根本沒有專心學習的結果。
晚上回家，我們就心照不宣地住進了同一間臥室。
一夜好眠，轉天我起的有點晚。
聽到床邊有來回走動的聲音，我睜開眼睛，看見是顧婷婷。
"抱歉。"
她以為吵到我，先道了歉。
我搖了搖頭，還沒睡醒，所以說不出話來。
她揉揉我蓬亂的頭發(fā)說："我給你帶了早餐，不吃的話要涼了。"
早餐?
沒想到我曾經求而不得的清晨早餐，在回到港城后不久就有人為我備好。
我揉揉惺忪睡眼下樓，看著餐桌上擺滿了純正的港式早茶。
"還有幾道確實有些涼了，我已經叫人去熱了。"
顧婷婷說著叫管家給我拉開椅子。
我這次沒有說出一句謝謝。
因為我們是夫妻，沒必要這么客套。
"愛你，老婆。"
我當著所有傭人的面，將顧婷婷擁入懷中親吻。
先不好意思的是她，忙不迭把我推開。
給我夾著奶黃包催我快吃。
婚后的生活確實如我曾經相信的一般好，不過是換了一個更好的人。
10
成婚后半年，顧婷婷檢查出了懷孕。
我激動地落下淚水，又有些擔心："我們還沒過好二人世界，會不會太早?"
"如果你擔心……"
"不會。"她阻住我的擔憂，告訴我："我們可以帶著寶寶一起周游世界。"
而她也真的言出必行，把公司的事務交接完。
當即就帶著我一起周游世界。
當然，同行的還有醫(yī)生、保姆、保鏢。
爸爸當時說的真對，回來后我呼吸的空氣都是甜的。
因為這里都是愛我的人。
到達瑞士的那天，我也發(fā)了一條朋友圈。
周震霆給我點了贊。
我好久沒聯(lián)系他，也沒刪除。
他竟主動找到我說："楚瀟瀟判了。"
判了?
我沒想到她都到了坐牢的地步，以為只是破產。
周震霆說："楚瀟瀟破產后覺得誰都對不起她，就開始報復社會�？吹接H密的情侶就要拆散。最后惹了一對醫(yī)學生和法學生的情侶，對方輕傷，她重傷，還被判了故意傷害罪。"
原來如此。
而周震霆也回了老家找了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
他沒再結婚或者戀愛。
他說他只想靠她自己。
會好好工作，好好賺錢，孝敬父母。
不再想那些歪門邪道。
事情到了這里，也該結束了。
挺好，我們都得到了屬于自己的因果。
一年后，我的寶寶辦滿月酒。
是個可愛的男孩子。
我給他起名為景行。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是我對他美好的祝福。
他的母親很愛他，我也很愛他。
他還有愛他的爺爺和外公外婆。
出生在幸福里的男孩，只要不對一個家境貧苦的女孩生出惻隱之情。
還毫無保留地為她奉獻。
那么他這一生就一定會順遂無虞。
為此，我特意為兒子選了一門娃娃親。
看著兒子和小女孩一起青梅竹馬的樣子。
爸爸突然笑了："說起來，你和婷婷也是青梅竹馬，只是你都忘了。"
"什么?"
我感到意外，我和顧婷婷?
我們不是那天在機場才見嗎?
爸爸給我找出一本相冊，里面記錄了我幼年的照片。
時間太久遠，我真的不記得了。
怪不得，顧婷婷會對我這么好……
晚上哄好兒子睡著，顧婷婷回到房間看我似乎有話說的樣子問著。
"怎么了?"
"老婆，我們是不是早就認識啊?"
我將她摟在懷里低聲問著。
她怔了下，沒想到我會知道。
輕柔地撫摸著我的手背："小時候的事，你不記得很正常。"
她說完，我拿出一本泛黃的相冊。
里面是我從小學到高中的照片。
直到我大學時和楚瀟瀟在一起后，就停止了。
"你……"
顧婷婷有點緊張，經年的暗戀被剖白，一腔的話都說不出口。
"咱家的東西我還是了如指掌的。"
我笑著，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謝謝你愛我。"
這是我們婚后我第一次說謝謝。
"不。"顧婷婷回吻回來，"該是我謝謝你。"
"謝謝你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當晚，我們讀了一本書。
書上寫著【那不是我的月亮，卻有一刻真的照在了我的身上�！�
而如今，眼前人是心上人。
月光也真的灑在了我們的身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