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章
裴宴京成為世界級首席鋼琴家的那天,
第一件事情就是讓身為清潔工的我去清理他和小女友的恩愛痕跡。
我在廁所里為他們刷著馬桶,耳邊盡是兩人動情奔放的叫聲。
事后,我貼心地為他們清洗衣物,更換床單。
裴宴京用價值億萬的雙手為小女友剝螃蟹補充營養(yǎng),眼神卻不自覺地看向我。
他眼眶微紅,語氣卻滿是戲謔道:
喬九笙,當初你拋棄我的時候,想過會有今天嗎
見我不語,他像是有些惱怒地喊道:
你對我就沒什么想說的嗎
我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螃蟹,說道:
裴先生,這份螃蟹你們還吃嗎不吃能讓我打包帶走嗎
他不知道,他在小女友身上用力的這顆腎,
是他當初腎衰竭時,我偷偷換給他的那顆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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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京將螃蟹甩到我的身上,語氣陰沉道:
喬九笙,你就這么貪心嗎
夏青青眼中滿是嫌棄:
像她這種低賤的人,這輩子都沒吃過螃蟹吧。
算了,就當賞給你了。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質(zhì)問和挑釁,只是撿起地上的螃蟹。
謝謝裴先生。
當我準備離開時,夏青青擋在了門口。
既然要吃,就在這里吃完吧。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裴宴京。
他的沉默像是默許了這件事。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手里的螃蟹大口大口塞進嘴里。
每咽下一口,我都能感受到身體的疼痛。
移植腎臟后,我的身體越來越差。
其實以現(xiàn)在這副身軀,早已無法消化這些寒性食物。
可我實在是太餓了。
裴宴京看著我吃螃蟹的狼狽模樣,語氣中帶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你就這么虛榮嗎你以前明明最討厭吃螃蟹。
我從小體弱多病,對于海鮮和辛辣的東西完全碰不了一點。
但是這些年我所有的錢都拿去治療了。
我現(xiàn)在早已身無分文。
這周,我吃的唯一一頓飯,是三天前晚上客人吃剩的炸雞。
只靠著喝水度過這幾日的我,只剩填飽肚子一個念頭。
還管什么喜歡不喜歡。
我只顧咀嚼著蟹肉,嘴里含糊道:
這可是澳洲螃蟹。
我這輩子都還沒吃過這么好的東西呢,謝謝裴先生。
裴宴京卻不知為何氣得掀了桌子。
滾!
我笑了笑,平靜地收拾好地上的螃蟹殼,滾了出去。
回到宿舍,我便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螃蟹摻雜著血液,被我盡數(shù)吐出。
我的身體早已無法消化這些。
我看著所剩無幾的藥片,心中有些苦澀。
醫(yī)生告訴我,我已經(jīng)沒剩多少時間了。
我做不起化療,買不起特效藥。
我只能去買最廉價的仿制藥來暫時緩解我的痛苦。
可即使這樣,我也不后悔當初的決定。
五年前,裴宴京不是享譽世界的鋼琴家,我也不是低入塵微的清潔工。
我們只是一對擠在陰暗出租屋,彼此支撐的普通情侶。
我們努力賺錢,為了夢想而努力。
可是,天不遂人意,裴宴京查出了腎衰竭。
醫(yī)生告訴我,我是裴宴京最合適的腎源。
裴宴京知道我體弱多病,所以他不可能接受我的腎源。
為了讓他活下去,我假裝傍大款拋棄了他。
那天,我穿著暴露的低胸裝,挽著其他男人對裴宴京說:
裴宴京,你腎衰竭根本滿足不了我。
我已經(jīng)夠苦了,我不想再帶著你這個拖油瓶過后半生了。
那天,雨下得很大。
裴宴京哭聲也很大。
晚上,我按經(jīng)理的指定去打掃包廂。
推開門,我看見裴宴京和夏青青正旁若無人地調(diào)情著。
包廂里的人看見我時,都不約而同地嘲諷起來。
呦,這不是我們前嫂子嗎怎么都混成清潔工了
聽說前些年傍上大款了,這么快就被拋棄了嗎
我沒有反駁,只是低頭打掃地上的垃圾。
夏青青假裝吃驚地說道:
這不是昨天向我討要剩飯的清潔工嗎
今天我們可沒點螃蟹,你可能要餓肚子了。
其他人聽見后,都來了興趣。
他們不懷好意地將剩飯倒在一起,端到了我面前。
喬姐既然這么缺錢,那我們就幫幫你。
你吃一口,我們就給你一千。
我看見了裴宴京緊握的拳頭。
這是他不開心的信號。
可是他什么都沒有說,只是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我看向碗里混雜的剩飯,一堆看不出原樣的食物里,混著不少讓我過敏的杏仁。
眾人看著我的沉默,紛紛開口調(diào)侃道:
怎么怕了
只要你給晏京求饒道歉,我們就放過你。
我笑了笑,端著那碗和泔水無異的食物,迎著他們的視線說道:
真的吃一口就可以拿一千嗎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沒有人會相信我真的吃下去。
因為他們都知道我以前有多要強,更何況碗里還有我過敏的東西。
你們不說話,我就當你們默認了。
我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著里面的剩飯。
辛辣的剁椒。
鋒利的魚刺。
還有過敏的杏仁,都被我悉數(shù)吃入。
裴宴京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僵硬地開口道:
喬九笙,你為了錢,連命都不要了嗎
我舔了舔嘴角,將空碗放在桌子上,回應道:
一共二十七口,微信還是支付寶
裴宴京不受控地捏碎了手里的酒杯。
下一秒,他便大步走來帶我離開了包廂。
我被裴宴京摁在樓梯間里,兇狠地壓在墻上。
喬九笙,你就這么愛錢嗎
我眨了眨眼睛,沒有回應他。
昏暗的樓道像是讓我產(chǎn)生了幻覺,我竟然看見裴宴京哭了。
既然這么愛錢,那就陪我睡覺。
一晚,十萬。
我笑著摟住他的脖子,語氣盡量俏皮道:
真的嗎
裴宴京像是有些恍惚。
他像是看見了曾經(jīng)的我,不自覺地迷離著雙眼,向我靠近。
我笑著貼近他的唇瓣,說道:
可是十萬太少了,裴先生得多加點才行。
裴宴京徹底清醒了,他的眼神中甚至帶了幾分厭惡。
喬九笙,當初你嫌棄我腎衰竭滿足不了你。
你知道嗎我一直很嫌棄你在床上叫得不夠響!
我勾了勾他的下巴,笑著回應道:
現(xiàn)在我被富二代們調(diào)教得很棒。
裴先生要不要來試試,但叫得好聽,是另外的價錢了。
裴宴京愣在原地,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他仔細地看著我的每一寸身體,眼眶酸紅地說道:
我嫌你臟。
裴宴京頭也不回地走了。
癱軟的身體讓我無力支撐虛偽的笑容。
我坐在樓梯間大口大口地嘔血。
我看著地上的血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第二天,我拿著昨晚的兩萬七去醫(yī)院買了特效藥。
我剛從醫(yī)院交完費,手里的藥瓶便被人搶走了。
夏青青拿著我的藥瓶,眼神毒辣地說道:
我能看出來裴宴京對你不一樣。
喬小姐,認清自己的身份,別動不該有的心思。
夏青青當著我的面,將藥片倒入下水道里。
這次,就當給你一個教訓。
我瘋了一般地從下水道里撈出藥片。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眼睜睜地看著藥片被污水沖走。
就像我所剩不多的時間一樣,迅速消失。
我拖著身子回到了宿舍,蜷縮在墻角處。
這是我第一次買特效藥,我花光了所有的錢。
此刻我能做的,只有等死。
恍惚間,我好像看見了裴宴京。
十八歲的裴宴京溫柔地將我抱在懷里,笑眼盈盈地對我說:
笙笙,我來接你回家了。
我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輕輕吐出:
裴宴京,我好想你。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受到面前的男人身形一頓。
我還來不及多說,便沒了意識。
等我再睜開眼時,只看見了紅著眼眶的裴宴京。
裴宴京甩開我的手,又換上了那副冷漠的語氣:
離開了我,你居然能混得這么差
你這么有手段,應該不至于會把自己餓到貧血吧
我愣了一下,原來剛才的擁抱不是夢。
我笑了笑,抬頭迎上裴宴京的視線,一字一頓道:
裴宴京,如果我說我快要死了,你信嗎
裴宴京愣了一下,眸子里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他緩緩開口道:
喬九笙,你居然想用裝病來騙錢
你就這么喜歡博取同情嗎
我眼中的笑意又濃烈了些,剛好可以蓋住我眼底的酸澀。
對啊,我就是在博取同情。
我缺錢了,上次你說的十萬一晚,還算數(shù)嗎
裴宴京被我氣到渾身發(fā)抖,他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我坐起身來,拔掉了輸液管。
謝謝你送我來醫(yī)院。
但是我沒錢了,醫(yī)藥費就先不還給你了。
我拿起那件穿了五年的外套,準備去上班。
喬九笙!
裴宴京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門票塞進我的手里。
明天是我在國內(nèi)的最后一場演出。
明天過后,我可能再也不會回國了。
裴宴京的語氣忽然別扭了起來。
你如果不想去,那就扔了吧。
我看了看手里的票,抬起頭笑了笑。
裴先生的門票,扔了多可惜啊。
裴宴京的眼中劃過一絲期待。
賣了應該能有不少錢呢。
我看著他眼底的那絲期待徹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他酸紅的眼眶。
喬九笙,你就這么缺錢嗎!
是啊,我就是這么缺錢。
裴宴京低著頭想要離開。
關上門之前,他又回頭對我說了一句:
喬九笙,我真后悔認識你。
我望著裴宴京離開的背影,苦澀地笑了笑。
醫(yī)生推開我的房門,遞給我一張確認單。
喬小姐,明天可以安排第一場化療了。
我低頭看著手里的門票,反復咀嚼著那句:
【喬九笙,我真后悔認識你�!�
我笑了笑,將確認單還給了醫(yī)生。
我活不了多久了,不治了。
第二天,我花掉了微信里最后的十塊錢,打車去了裴宴京的演出。
我壓低帽檐,看著臺上萬眾矚目的裴宴京。
這才對嘛。
他本就該是熠熠生輝的音樂家。
而不是跟我擠在地下室出租屋的無名小卒。
我一點都不后悔當初的決定。
即使這個決定會讓我痛苦死去。
我也一點都不后悔這些天的做法。
裴宴京這樣的人就應該熠熠生輝,而不是活在愧疚當中。
我聽著他的鋼琴曲,眼眶忽然有些酸澀。
這首曲子是曾經(jīng)裴宴京為我寫的。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的眼前也開始天旋地轉。
我慌張地翻找著包里的藥物,卻始終不見蹤影。
我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抬頭向后臺看去。
夏青青拿著我的藥片,向我囂張地揮了揮手。
我下意識地向前伸出了手。
可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我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
我暈倒在了臺下,嘴里還大口大口地吐血。
我的舉動讓所有人都慌了起來。
裴宴京看到觀眾席的異樣后,叫停了演出。
他下場想要去查看情況,夏青青擋在了他眼前。
別擔心,只是會場有老鼠而已。
你去收拾東西吧,晚上我們還要趕飛機。
裴宴京望向入場口,像是有些失落。
他剛準備去往后臺,人群中便傳出一道聲音:
快叫救護車,她沒呼吸了!
這一刻,裴宴京胸口一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他推開夏青青,慌張地沖進人群中。
我的帽檐壓得很低,但他卻認出了我的背影。
裴宴京顫抖地摘下我的帽子,看清了我的容貌。
醫(yī)護人員擠開裴宴京,想要帶我離開。
見裴宴京僵硬地握住我的手,主治醫(yī)師大喊道:
患者只有一顆腎臟,有著嚴重的腎衰竭,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裴宴京呼吸一滯,愣在了原地。
此刻,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了他的心頭。
他顫抖地抓住醫(yī)生的手,試探性地問道:
她為什么會....只剩下一顆腎.....
醫(yī)生將我放上了擔架,扭頭對裴宴京說道:
五年前,患者做過腎臟移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