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剛才車里的一場親密，對姚洲而言，更像是提高他忍耐閾值的考驗。但他沒有在林恩跟前表露出來，送林恩到了門口，還不忘叮囑，“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有醫(yī)生上門換藥�！�
這一次林恩真的可以從他眼中看到珍惜、愛護等等情緒。臨別一刻，林恩也生出眷戀，問，“明天有空嗎？”
他沒有直接問他來不來，但姚洲肯定地說，“明晚來看你�！�
互道了，林恩回到家中。
英嫂給他留了燈，林恩背靠著門板，低頭站了會兒。
他還能從自己身上聞到一縷龍柏的香氣，氣韻余裊悠長，蓋過了劫持現場留下的刺鼻硝煙味。剛才被吻過的地方也酸酸軟軟的。
姚洲的愛撫，他的語調，他的嘴唇和手指的熱度，還沒有從感官深處褪去。
那場談判本來可能留給林恩一些未消解的壓力，但Alpha的撫慰起了作用，那些緊繃的情緒消失了，耳邊似還能聽見他的低語，皮膚上也殘留有他的體溫。
林恩吁出一口氣，覺得今天過得漫長，唯獨回來的一段車程又像是格外的短。
家里開了暖氣，他脫下大衣搭在臂彎里，慢慢走上樓。
他先走到小小恩的房間門口，輕輕把門推開一半。孩子已經睡得很沉，睡夢中發(fā)出一點磨牙聲，英嫂則睡在一旁的單人床里，地上還散落著幾件玩具。
林恩輕掩上門，又走向白蓁入住的客房。
門半開著，林恩借著走廊上的光，看見里面床鋪平整，白蓁已經走了。
他才離家短短幾個小時而已。
林恩腦中一下浮現起白越之那張聲色不動的臉。
他推門走進客臥，擰亮燈，床頭柜上放著一張手寫卡片，林恩拿起來看。
——我哥給我買了新房子，我去住住看。勿念。
是白蓁的筆跡，短短一行字寫得很灑脫。
林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度腦補，只覺得其中有不為外人知道的辛酸。
他把卡片收好，走出客房回到自己房間，將姚洲給的那件大衣掛在衣架上，又抬手拍了拍呢料上落雪融化的水漬。
搬入這棟小樓快有十個月了，他的房間里有了第一件與姚洲有關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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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節(jié)日氣氛漸濃的緣故，十二月好像過得比前些月都快。
林恩的腿傷不出一周就痊愈了。傷好了沒幾天，小小恩就讀的幼兒園舉行一場新年游園會，林恩仗著年輕，身手靈活，加上小小恩也是個機敏有力的孩子，兄弟倆配合默契，在各種運動項目中出盡風頭，拿了三個第一名。最后林恩還得到了園長頒發(fā)的最佳家長獎狀。
當晚姚洲上門興師問罪，他不敢對林恩發(fā)火，卻把小小恩提溜到墻角站著。
“我是怎么和你說的？”
小小恩扁嘴，“好好照顧哥哥......”
“是像你這么照顧的嗎？”姚洲蹲著和他說話，“讓他去跑接力賽，去翻障礙物？還背著你蛙跳？”
小小恩很不甘心地低著頭，“我們拿了第一，還拿了三個。”
獎勵是動物餅干和棉花糖。
姚洲氣不打一處來，“他腿上有傷你不知道？能陪你去做那些活動嗎？”
小小恩因為自己沒有體貼哥哥而感到有些羞愧，又覺得一點點不服氣，反駁，“哥哥說他沒事的，我要相信哥哥�！�
一大一小對峙一番，誰也沒有說服誰。直到林恩從飯廳探出頭，沖著姚洲背影說，“別欺負我弟弟，雞湯是不是不想喝了？”
姚洲這才壓低聲音，點了點小小恩，“改天再說�！比缓笃鹕砣プo食。
等他進了飯廳，走到小小恩看不見的角度，林恩把他拉到跟前，將一塊棉花糖塞進他嘴里，笑著說，“獎品分你一半，別氣了。”
姚洲愣了下，嘴里含著齁甜的軟糖。林恩見他不說話，又摸出一塊小熊餅干，壓在他唇上，這次語氣更軟一些，“另一半獎品也給你。吃人的嘴軟，可不許再說我和小小恩了。”
姚洲失笑，咬住那片餅干，又順勢湊上去吻了一下林恩的手指，問他，“這是在哄我？”
他們之間的氣氛越來越融洽了，有時候只需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這一晚姚洲走的時候，小小恩還沒睡，和林恩一起走到門口送他。待到姚洲出了門，小小恩仰頭問林恩，“哥哥，為什么叔叔從來不在家里睡覺？”
林恩被他問得一怔，蹲下身揉他的頭，“你想讓叔叔留下么？”
小小恩很認真地點頭。
孩子的心最為單純，他已經視姚洲為家人。
林恩想了想，既是不愿讓小小恩失望，他也無法忽略自己心里那個已經逐漸動搖的立場，于是對小小恩，“那我們許個新年愿望吧，也許到了明年，叔叔就住下了�！�
已經是十二月了。這個新年愿望距離實現并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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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林恩穿上正裝，去聯盟總部參加一場表彰活動。
因為在劫持人質事件中的出色表現，他獲得聯盟政府的嘉獎，將由主席先生為他授予一枚銀質獎章。
當天獲獎的青年俊才還有二三十位之多，林恩在場表現得頗為低調。
他排在隊伍的靠后位置，登臺從姚洲手中接過獎章，再握手、合影，緩步下臺，平平穩(wěn)穩(wěn)走了一遍流程。
授獎以后還有一場簡單酒會，不算正式宴請，只提供一些酒水點心。
林恩在現場停留了大約一小時，與幾位他感興趣的青年企業(yè)家攀談交流，最后不忘交換了各自的名片。期間林恩收到姚洲發(fā)來的一條信息：今晚我能過來嗎？
自從挾持事件以后，姚洲登門的次數更頻繁了，但他仍然每次先發(fā)信息問過林恩。這一次不知為何，林恩看到信息卻沒有回復，又把手機揣回兜里。
今晚在二零區(qū)還有一場慶�？缒甑臒熁鹦�，林恩答應了小小恩回家陪他看煙火，因此沒在總部大樓久留，趕在晚飯前回到家中。
新年前夕，整個地區(qū)都沉溺在跨年的氣氛中。
因為聯盟遷址到此，今年二零區(qū)的街區(qū)燈光布置，也比往年更亮一些。
林恩獨自開車穿過擁擠的城區(qū)交通，回到家里。放了長假的女傭已經回來了，不必再麻煩英嫂上門照顧孩子。晚餐做了小小恩喜歡的雞肉丸子和金銀饅頭，因為孩子吃飯香，林恩受到影響，近來也食欲漸增。
晚飯后他和小小恩比身高，女傭幫他們拍了一張照片。林恩把那張拍立得相片放在小相框里，立在書桌上。
看煙火時他還收到了江旗和白蓁發(fā)來的信息，祝他新年快樂，他都一一回復了。后來他也給蘭司，茉莉，高澤，荊川等人都發(fā)了新年快樂。
雖然是俗套的內容，但祝福是真心的，就值得每一年說一次。
唯獨姚洲的那條信息，孤零零躺在對話框里，林恩一直沒回。
直到過了深夜十一點，姚洲的信息又來了一條。
——我到門口了，能見你嗎？
文字間有些拘謹。因為小小恩已經睡下，姚洲不敢摁門鈴。
林恩去開了門，英俊挺拔的Alpha穿著一身黑色大衣，手拿一把配有槲寄生的花束，站在門廊下。
聯盟總部有跨年活動，他已經盡量早些結束趕來。
由于一直沒收到林恩的信息，他看著略顯不安，見到林恩出現在門口，問，“你還好嗎？”
林恩扶著門，也沒有流露請人進屋的意思，淡淡笑說，“還好�！�
就這么短短半分鐘，姚洲在腦子里把自己可能犯錯的事都過了一遍。
兩天前他們作別時還是好好的，昨天也發(fā)了幾條信息，林恩回復得都很及時。今天是怎么了？姚洲越想越緊張。
他遞上花束，“新年快樂�！�
林恩接過花，仍然倚著門，“謝謝。”
姚洲見他態(tài)度冷淡，只得繼續(xù)找話題，“小小恩睡了？”
“嗯，今晚的煙火秀他很喜歡�！绷侄饔袉栍写�。
“......明天后天都是亞聯盟的公假�！�
新年放假兩天，姚洲沒有安排公務。本來想陪陪林恩，但看眼下的情形，他懷疑今晚自己要獨自跨年。
林恩唇角的笑容似乎深了些，姚洲因為過度擔心而沒有發(fā)覺。
“你有什么安排嗎？”林恩問。
“有�！币χ尥ｎD了下，才說，“想和你一起跨年�！�
林恩沒有接話。
姚洲實在煎熬，吐了口氣，做出一副求個痛快的表情，“小少爺，我肯定是做錯什么事了。你告訴我，我道歉好么？”
林恩看見他面露惶惑，再也繃不住，終于笑起來。
他眉眼一彎，綻出笑容，姚洲也一下明白過來。
林恩從門邊讓開，說，“主席先生，進來喝杯熱茶吧。”
姚洲進了門，立即將他摁在懷里。
剛在外面站了一陣子，大衣面料都沾有寒氣，他抱他也是敞開衣襟抱的。
“你沒回信息，我這一個下午一個晚上都在擔心�！�
林恩在他溫暖的懷里仰起頭，笑著安慰他，“我有彌補你的�！�
彌補什么，他語焉不詳。
姚洲哭笑不得，說，“不用你彌補了，下次不要再這樣嚇我�！�
他們沒有真正復合，一點風吹草動就讓姚洲坐立不安。
然而林恩很堅持，要讓他閉眼跟著自己走。
姚洲只能配合，閉上眼睛，讓林恩牽著。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感情的細枝末節(jié)。
他有過幼兒的時期，后來又像是一夜長大，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廝殺求生存，很少或者根本沒有過溫情細膩的瞬間。
林恩的手緊緊握著他的手，走了大約五六步，是通往客廳的方向。
然后兩人一前一后停住了，林恩又說，“別睜開眼�！�
姚洲依言站在原地，“好，不睜開�！�
林恩松了他手，繼而姚洲聽見打火機的響聲。
“好了！”從聲音的距離判斷，林恩已經走回到他跟前。
姚洲睜開眼，卻見林恩雙手捧著一只生日蛋糕，小小的一只，上面點了一根蠟燭。
姚洲愣住。
林恩輕聲說，“蛋糕是我按照網上的配方做的。生日快樂�！�
蠟燭還在燃燒，映著兩個人的臉。
“你對小小恩說過，曾經和他待過同一間孤兒院。后來我回去那里，查找過你的檔案�！�
“你在新年前一天被人放在孤兒院門口，因為不知道出生年月，孤兒院就把撿到你的那天作為你的生日�！�
林恩慢慢地說，他的神情，語氣都很溫柔，好像在細心撫慰那段過往。
“去年的新年前夜，你安排一隊孩子在病房的窗外給我唱歌。那天，也是你的生日吧�！�
他不單去孤兒院查詢檔案，也有意地問過英嫂有關姚洲的事，得知姚洲從來不過生日。
可是今年，應該有些不同。
蠟燭已經燒了一半，火苗跳動不止。
林恩說，“先許個愿，吹蠟燭吧。”
姚洲一直看著他，然后聽他的話，吹滅了蠟燭。
唯一的火光熄滅了，客廳里暗下去。
“生日快樂�！绷侄饔终f了一次，“雖然未必是這一天......但我想陪你過一次生日�！�
姚洲接過他手里的蛋糕，淡奶油的香氣撲鼻，林恩費心了。
姚洲把蛋糕連同托底放在一旁的裝飾架上，抱住林恩，“你說生日是這一天，就是這一天。”
這一瞬間，他好像同自己所有的過去和解了。
扭曲的都變得坦然，尖銳的都變得平和，碎裂的都變得完整。因為林恩。
“嘗嘗我做的蛋糕？”林恩回抱住他，以臉頰蹭一蹭他的脖子，“第一次做，樣子不好看，希望味道不差。”
姚洲不舍得松開他，一條手臂仍然將他圈住，另只手以食指帶走一塊奶油，放進嘴里。
林恩一臉期待，“怎么樣？”
姚洲唇上還沾著白色奶油，唇角帶笑，“好吃，你也嘗嘗？”
說完，低頭去吻他。
擁抱親吻本來已經十足甜蜜，奶油在唇齒間分享，甜度激增。
也許是因為林恩提到了從前的事，這個吻并不多么激烈侵略，反而帶有一種呵護珍惜的意味。
在唇上輕啄，緩慢地碾磨，逐步深入，直至完全沉溺。
姚洲抽離時，手捧林恩的臉，以指腹在他唇上揉了揉，聲音低啞，說，“謝謝，這是我過的最好的生日。”
林恩抿抿嘴唇。復合這一路，姚洲做了很多努力，一步一步走向他，最后這一步，林恩想自己走過去。
他問姚洲，“你還記得嗎？以前你說過，從小一無所有，什么都靠搶的。就算搶到手了也不安心，還要嚼爛了咽下去。”
——當真是混賬發(fā)言。
姚洲笑了笑，承認，“記得。”
“以后也這樣嗎？”林恩問。
“對你不會這樣�！币χ薮鸬谜\懇。
不待林恩再開口，他主動說，“不能什么都靠搶的，想要長長久久在一起，就要好好照顧老婆的感受，要有理有節(jié)地提出要求�！�
這個回答堪稱滿分，林恩沒忍住笑起來，“應該怎么提要求？提一個我聽聽�！�
姚洲心領神會，俯低了上身，貼著林恩耳畔，“小少爺，外邊天寒地凍，雪積了一尺深，讓我留宿一晚吧。”
林恩垂眸莞爾，片刻后，摟住姚洲，欣然答應，“好。”
下一秒，他已落入Alpha懷中，被打橫抱了起來。
姚洲穩(wěn)穩(wěn)托著他，眼底有濃烈的情緒，“蛋糕不能浪費，我等下要細嚼慢咽�！�
新年的鐘聲即將敲響，林恩聽見窗外傳來跨年人群的倒數聲。
姚洲抱著他上樓，林恩手里護著蛋糕。
十個數字漸次數完，他被姚洲輕放在床上。
歡呼的聲浪傳得很遠，新年伊始。
他們在遙遠的鐘聲與祝福聲中忘情接吻。
“我的新年愿望實現了�！绷侄髂剜�
姚洲的吻從嘴唇移至他耳畔，“我的生日愿望也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