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要知道，一位在我們村欠錢不還，天天賭博，臭名昭著的鄉(xiāng)野村婦是不會這么任人欺負的。

    果然，下一秒她就跳了起來，一個大耳刮子就甩到了林嘉魚的臉上，腫得很快。

    你干什么，我都說了，我不認識你……你的女兒，對，你的女兒是夏歲歲，不是我！說著林嘉魚似乎找到了證據一樣，哭著指著我。

    還沒等我說話，趙麗文就破口大罵了起來：你個不孝女，你知道個屁！老娘的女兒就是你！什么夏歲歲，老娘不認識她，你也不看看你長得像誰！連親媽都不認，我看林家給你養(yǎng)的都沒人性了！

    嗯，趙麗文女士的這句話我是非常的贊同啊，可不就是沒人性嗎?

    5、

    我就倚靠在門上看著林嘉魚的反應。

    夏歲歲，是不是你！林嘉魚看來是反應過來了呢，但是來不及了。

    我指了指不遠處，示意她看過去。

    周燕和林會榮正朝著我們班走了過來。

    怎么這么多人?嘉魚，你怎么了?周燕一來就看到了梨花帶雨的林嘉魚，連忙走上前問道。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指著鼻子罵：你們這家人是個黑心的，把我女兒教成不認親娘！你們到底要干什么?你們的行為和人販子有什么區(qū)別！

    你是……趙麗文！周燕驚詫地看著她，眼里流露出嫌惡，頭發(fā)凌亂、衣衫襤褸，渾身還有難聞的氣味，她不禁走向一旁。

    嘉魚……你怎么會叫她來?她看著林嘉魚和趙麗文七八分相像的長相，一時卡殼，內心不禁有些抗拒。

    林嘉魚慌了，她急忙挽起周燕的手：媽媽，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來?你要相信我，你才是我的媽媽！

    你個不要臉的！不是你回家讓福子嬸告訴我你考試考得很好，有獎學金嗎?你不是一定讓我來的嗎?現在全村都知道了，你又耍賴皮?趙麗文扯著大破嗓子直接開喊。

    干什么干什么呢！上課時間，趕緊給我回到教室去！

    老師這會也開會回來了，把一群人趕回教室。

    然后她轉過頭問起情況。

    你們誰是林嘉魚的父母?

    我是！趙麗文立馬搶答，林嘉魚看著站在一旁尷尬的林家父母，臉霎時白了。

    你們呢?

    我們也是她家長。林會榮在一旁訕訕地說道。

    老師眼神意味深長地看了一圈，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林同學確實這次考得有很大的進步，你們能夠這么重視孩子的進步來這么多人，我很欣慰。但是一般情況下，即便是年級第一，家長一般也只來一個，因為都很忙，而且學校的大廳也坐不下這么多人。

    我們不就想著孩子這次好不容易考了年級第一，太高興了嗎！周燕說。

    等等，林嘉魚父母……，額，父母們，年級第一?林嘉魚是班級25，年級兩百開外了呀！老師一臉茫然。

    語落，突然陷入了安靜。

    不可能！我看到了成績單，就是第一！林嘉魚喊道。

    哦，你說那份啊，那是錯的，我后來不是發(fā)了一份新的嗎?你沒看到嗎?年級第一是夏歲歲。

    什么……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老師你胡說！林嘉魚崩潰了，她顫抖著看著老師，妄圖找到她撒謊的證據。

    我看著我的親生父母震驚的樣子，莞爾一笑。

    呸，狗雜碎的，這種東西也拿來騙人，老娘就說你從我肚子里出來，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真是晦氣！趙麗文直接指著林嘉魚的鼻子開罵，周燕和林會榮雖然沒說，但從他們的神情里看得出來他們此刻的心情應該跟吃了狗屎一樣難受。

    但是，他們難受，我就開心了呀！

    回到座位，我看著兩份一模一樣的成績單，別提有多高興了。

    高興了?同桌問我。

    我撐著下巴問他：你不覺得我很惡毒嗎?

    你只是玩玩小把戲，對比起她對你做的，你太仁慈了。

    是嗎?太仁慈了嗎?那么……

    林嘉魚，這只是第二步而已，你可千萬要撐住，我還沒玩高興呢。

    6、

    因為這次烏龍，家里的氣氛很緊張壓抑，林嘉魚吃飯都不敢發(fā)出太大的聲音。

    今天，林會榮回到家就把文件摔在桌子上，一張臉黑得厲害。

    林嘉魚！你趕緊想想辦法把你那親媽打發(fā)走，成天跑去公司鬧算怎么回事！

    還沒開始吃飯，就把林嘉魚嚇得碗都拿不住，家里的氛圍瞬間降到冰點。

    但是，和我有什么關系?

    他們安靜的時候，我吸溜面條的聲音格外響亮。

    你！周燕看著我，但想到那天的場景，又靜音了。

    我管他們呢！一個人吃得歡樂不已。

    你要是處理不了的話，你就和你親媽一起回去吧！林會榮話都沒說完就摔盤子走了。

    我知道公司最近在談一個很重要的合作，要進行競標，有不少競爭對手，趙麗文一去鬧，好嘛，項目差點黃了，錢差點沒了。

    林會榮這個人一旦失敗了是絕對不會找自己身上問題的，因此趙麗文就成了他失敗的唯一原因，你說他看林嘉魚心里能不鬧騰嗎?

    我有時候很好奇，林嘉魚明明在林家也受氣，為什么還是愿意待在這里，后來我明白了，不就是錢嗎?

    那要是林家沒錢了，她是不是就會離開了?她要是離開了，周燕和林會榮還會庇護她嗎?

    那天課后，我開玩笑一樣地問我同桌：你說我把林會榮送進牢里玩三年怎么樣?

    他只是淡淡地看著我，然后說：讓林嘉魚送他進去?

    我笑了，笑得特別開心，沈淇，你真的很聰明。

    7、

    第二天，我一來到教室家看到了桌子上的一沓資料。

    這是?我問沈淇。

    一半是商業(yè)對手的資料，一般是招標人的資料，設局，就要對癥下藥。他說。

    那一刻，我是震驚的，我沒想到他會幫我弄來這些資料。

    你其實可以不用……

    歲歲，我希望你的手是干干凈凈的，這些事情，我來替你干。

    ……

    晚上，我特意去了林嘉魚的房間。

    她沒在，我把資料放在了她的桌子上，然后離開。

    我相信，她不會讓我失望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林會榮和顏悅色地在和林嘉魚交談，桌子旁放著的，正是那一沓資料。

    今天這么高興呢！我開口說道。

    嘉魚有心了，她可是為我們家解決了大問題呢！這次競標，咱家一定可以拿下，咱們公司也可以再上一層樓！林會榮開心得都想在一大早買一瓶酒來慶祝。

    怎么就一定能中標呢?我不經意地問。

    歲歲，你這就別問了，你也不懂。

    對對對，你妹妹也不懂。

    我看著他們興高采烈的樣子，我也很開心。

    希望你們的高興可以持續(xù)得久一點。

    8、

    很快，林家中標的消息就傳了回來。

    林會榮很高興，當天就給林嘉魚買了好幾個包包，還是用自己的私款買的。

    晚上，林會榮就開了一場慶祝會，整個公司的人以及合作伙伴都來了。

    我看著被眾心拱月的林會榮，看著被其他人不斷阿諛奉承的林嘉魚，以及不停地向客人吹噓自己女兒的周燕，我冷冷一笑。

    多笑笑吧，你們等會就笑不出來了。

    我看著沈淇給我發(fā)來的消息，高興地把手里的飲料一飲而盡畢竟我現在未成年。

    喲，妹妹怎么一個人坐在這里，是因為沒有人在乎你嗎?林嘉魚穿著一身華麗的禮服向我走過來。

    這不是要把展示的機會讓給你嗎?畢竟你以后也沒機會了。我笑著說道。

    你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對了，姐姐，我記得你上個月就成年了吧。

    話音剛落，宴會廳就沖進來一群警察，沒說幾句話林會榮就被帶走了。

    在林嘉魚急急忙忙要走過去問問什么情況的時候，我輕輕湊到她的耳邊：林嘉魚，你的終極噩夢終于要來了。當年你欠我的，千你親生父親的，都得還回來。

    說完，我撣了撣她肩膀上的灰塵，慢悠悠地離開了現場。

    外面，沈淇在等著我。

    你怎么來了?我驚訝地看著他。

    希望在你最開心的時候，能夠有人可以一起分享喜悅。我揚了揚眉，往前走去。

    林家沒了這次的項目，資金鏈全部斷了，你現在住的那幢別墅估計會被要去拍賣，你想好去哪了嗎?

    我突然停下，問他：你能收留我嗎?

    看到他呆愣的樣子，我笑了，開玩笑而已啊，別當真嘛少年！

    我轉身的剎那，錯過了他輕聲說的那句：可以啊，我很榮幸。

    9.

    回到家，我剛打開門就看見周燕打了林嘉魚一個巴掌。

    我怎么會養(yǎng)了你這么個白眼狼啊，有你這么害人的嗎?周燕目眥欲裂地對著林嘉魚指責。

    媽，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這樣子是不可以操作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爸爸一直因為這個煩惱……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就會說不知道，因為你，我老公進監(jiān)獄了！公司資金鏈斷了，還背上了一大批的債務，你來賠！

    媽，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您別讓我賠，爸爸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看著她們狗咬狗一嘴毛，我不禁唏噓。

    虧我以為周燕起碼是愛林嘉魚的，原來到頭來，她們愛的都只是自己而已。

    這就是法盲的代價�。∥议_口道。

    夏歲歲，是你！是不是你把資料放我房間的！不然你剛剛在現場也不會說那些話！林嘉魚爬過來緊緊拉住我的手腕，語氣惡劣就想讓我承認。

    但我，怎么會承認呢?

    對著周燕懷疑的目光，我問：媽，你信嗎?我哪有這么大的本事弄來這些所謂的資料啊，我只是一個從山溝溝里長大的孩子而已。

    是啊，原本最令周燕厭棄的山溝里長大的經歷，卻讓她完全地信任了我。

    是啊，一個山里長大的人，怎么可能會有大本事呢?或許，這就是她喜歡林嘉魚多過我的原因。

    媽，你要相信我啊，真的是夏歲歲，真的是她，害爸爸坐牢的也是她！林嘉魚崩潰地喊道。

    周燕卻疲憊了，一天從極致的欣喜到恐懼的谷底，她累了。

    等周燕回到了房間，我看著失魂落魄跌坐在地上的林嘉魚，輕嗤一聲。

    接著蹲下去看著她問：體會到了嗎?沒人相信的絕望和無力感?當年的我像狗一樣乞求他們相信我是你放的火，他們始終不相信�，F在的你，能體會到我當年的心情了嗎?

    看到她蒼白恐懼的臉色，我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不，還不夠，我當年的極致絕望，你體會不到。林嘉魚，事情還沒結束。

    在她驚恐的眼神下，我走出了家門。

    我回到了村里，在家門口我看到趙麗文，她正懶懶地躺在椅子上嗑瓜子。

    看到我，她只是抬了下眼皮，因為她知道她動不了我。

    因為她要是動了我，上頭就會有人來教訓她，輕則拘役，重則牢底坐穿。

    我看著她，突然好奇地問她：你有喜歡和愛的人嗎?

    呸，這是什么東西?能讓我活得瀟灑還是能保我衣食無憂?那是最沒用的東西！

    我轉身就往養(yǎng)父的墓地走去，一個沒有心的人，你確實沒有辦法讓她擁有這些，她從生下來，滋生的就是罪惡。

    我看著養(yǎng)父墓碑上的照片，坐了很久。

    直到太陽下山，月上枝頭我才回到家里，下山的途中，風吹散了我的一個疑惑：阿爸，你說我到底應不應該這么做?

    10.

    這次的惡意競標案件很快就被判了下來，三年，林會榮被判了三年。

    結果出來的時候，周燕似乎一下子被人打彎了脊背，當場昏了過去。林嘉魚也沒有好到哪里去，因為她知道她也完了。

    看到我的時候，她明顯瑟縮了一下，我笑著對她做了一個口型：第三步而已。

    報復的第三步而已。

    法院門口，沈淇在等我。

    一切都結束了。他說。

    不，還沒有。我淡淡回答。

    歲歲，到此為止吧，那一步你不能走。沈淇緊緊攥著我的手腕說道。

    我只是看著他：你又猜到了啊，可是阿爸不能白死，我的腿不能白沒，這已經成了我的執(zhí)念了。

    你一定要做嗎?

    一定。

    11.

    那天晚上，我在這幢別墅外面站了很久，它和當年大火的那棟房子很像。

    除了地理位置不一樣，其他幾乎一模一樣，我不難猜到這是林嘉魚對我的挑釁，因為是她懇求林會榮按照原來的樣子裝的，當著我的面這么說的。

    我看著周燕半小時前給我發(fā)的消息，說今晚就在醫(yī)院過夜了，準備明天再出院，然后回來收拾，因為這幢別墅也要被收走了。

    我看著二樓亮著燈的房間，我知道，那是林嘉魚在里面。

    我很想回周燕，明天再回來收拾，就來不及了。

    我沒有避開監(jiān)控，面無表情地拿出了火柴，因為當年林嘉魚就是用這個造就那場大火的。

    我看著熒熒的火光在我手心燃起，心里的情緒越來越強烈，報復的快感不時地襲擊我。

    就在我準備把火柴扔進去的時候，我愣住了，止住了動作。

    因為，眼前的別墅已經燃起來了，火勢蔓延地非�？臁�

    很快，我就聽到了林嘉魚瘋狂敲擊窗戶的聲音，但是她怎么可能打得開呢?

    她的窗戶在前幾天就被我封死了啊。

    我不知道這場火災持續(xù)了多久，我只是看著它逐漸蔓延，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那一刻我的腿隱隱作痛，可是假肢又怎么會痛呢?

    我哭了，哭得很狼狽，我好像又看到了阿爸沖進去的場景。

    怎么這是?怎么會突然著火�。�

    這孩子怎么哭了，這是她家啊！

    別說了，樓上還有一個呢！

    …

    火光照耀了黑暗的夜，叫醒了沉睡的人們。

    尖銳地鳴笛聲響了起來。

    在消防員到達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從火光中走出來的沈淇。

    那一瞬間，我的心似乎被醋灌滿，酸澀不已。

    我看到他朝我笑了笑，然后朝一旁等著他的警察走去。

    那一瞬間，我瘋了一般朝他跑了過去，但是被周圍的人擋住了，我怎么也跑不過去。

    他看著我，朝我指了指手機。

    很快，他就被警察帶走了。

    我跌坐在地，看著被搶救出來的林嘉魚，看著她被送上救護車，看著火被一點點澆滅，我心中的執(zhí)念一瞬間消散了。

    我哭著打開手機，看到了他給我發(fā)的消息：

    歲歲，當我聽到你說還沒結束的時候，我就懂了你要干什么了。但是我也說過，我的歲歲，手必須是干干凈凈的，這些事情，我來干就好。

    那一刻，我哭得撕心裂肺，周圍的人一直安慰我。覺得是因為家被燒了。

    不是，不是的。你怎么會，怎么會這么傻。

    12.

    后來，我去醫(yī)院告訴了周燕火災的事情，告訴她林嘉魚被困的事情。

    但她也只是怔忪了一下，接著就沒有再過問過林嘉魚一句話。

    我不由諷刺地笑笑，這沒心的人啊，說她要是有喜歡的人，那一定是自己。

    林嘉魚被救回來了，不過她也沒了一條腿，還毀容了。

    在她醒了的那天我去看了她，她一看到我就驚恐地想往旁邊躲去，口中還念念有詞：對不起，我錯了，你別來找我，我真的不是有意殺你的，我真的錯了，你別來找我，別來找我…

    看到她這樣子，我不禁有點詫異。

    她應該是受到火災的影響，或者是在火災中想起了什么事情，沖擊過大，就成了現在的樣子。醫(yī)生說。

    我挑了下眉問道：俗稱精神病?

    是的。

    呵，真是可笑啊，竟然變成了一個神志不清的人，本以為可以聽到她誠摯的道歉。

    我搖了搖頭，罷了罷了，這也是你的報應了。

    出了醫(yī)院，我往監(jiān)獄的方向走去。

    沈淇那天承認了所有的事情，說是他放了火，把我摘得干干凈凈。

    判決下來也很快，三年。

    在隔著鐵柵欄看到他的時候，我還是沒忍住哭了。

    我和林嘉魚的恩怨到此結束了，可是我欠沈淇的，卻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想要用這個把我一輩子都捆住?

    沈淇看著我沉默，是我自愿的，歲歲，你可以有自己的人生，沒有必要等我。

    哼，等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這副受欺負的樣子才算有點可信度。但是，值得嗎?

    他笑了：歲歲，兩年而已，我只是花了兩年，就換了你一輩子的時間，很值。

    我看著他：行，你說值就值，我等你出來，我用一輩子償還你。

    13.

    那天晚上，火光滿天，驅散了我心中的陰霾。

    但是天亮了，他來了，戴著鐐銬向我走來，我的世界太陽墜落，下了很大的一場雪。

    不過，雪終歸會停，太陽依舊會升起，因為你，我的世界不再黑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