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他扶著她的后腦，送達到身體里的柔情，燙得宋知語打了個顫，腿間泥濘一片。

    吳駿吻著她，手推上她的細柳腰，在她耳邊說，“你也就這里，最老實�！�

    這場雪到夜半時停了，北風(fēng)呼呼刮著，四下里發(fā)散一陣寒氣。

    宋知語醒了酒，借一盞晃蕩的床頭吊燈，去看他的臉。

    他那一雙，總是含著三分不耐煩的眼睛一閉上，竟有幾分乖模樣出來。

    像她讀研時唱詩班的班長，人高瘦而文雅，臉上總是春風(fēng)和煦的笑。

    但畢竟不年輕了，眼尾已有了幾根細紋，昭示著他的歲數(shù)。

    她在心里罵自己糊涂，沒頭沒尾的，怎么又和他攪在一起。

    可罵完了，也嚴(yán)陣問一句自己，是否能拒絕得了他？

    當(dāng)年離開北京，下了多久的決心，歷了怎樣一番描述不盡的掙扎，這就忘干凈了嗎？

    宋知語搖頭，轉(zhuǎn)過身，背過身去睡了。

    吳駿在上海待了三個月。

    他不忙的時候，偶爾來接宋知語下班，一起去吃飯。

    律師這一行，忙起來沒個準(zhǔn)兒，有時吃到一半，宋知語電話不斷。

    吳駿也不催她，就在旁邊聽她接業(yè)務(wù)電話，眼中的溫柔比之從前更甚。

    宋知語連看都不敢看。

    聽完了，他也會笑著問上一句，“現(xiàn)在能獨立執(zhí)業(yè)了嗎？宋律師�！�

    她說，“你也太看起不人了。如果到現(xiàn)在還不能的話，那這些年我都在干什么？”

    “能就好�！�

    沒過兩天，他們律所就簽了幾個大集團的法務(wù)，都點名讓宋知語負責(zé)。

    她也因此破格提成了合伙人。

    宋知語擔(dān)心，主動跟他們主任提，“這么多業(yè)務(wù)，我一個人怕忙不贏�！�

    主任笑笑，“哪能真叫你一個人呢！小姑娘這點膽子�！�

    晚上她回吳駿下榻的酒店。

    他有飯局，九點多了還沒回來，宋知語先洗了澡。

    她沒帶睡衣，穿著他的絲質(zhì)浴袍，長長的，垂到了小腿上，露出一截雪白的腳踝。

    宋知語端了杯香檳，站在落地窗前，一言不發(fā)的，看底下的黃浦江。

    后面有人抱上來，他把頭埋到她的頸間，涌進一股青梅酒香。

    吳駿不說話，綿密的吻流連在她的耳畔，宋知語也不動。

    套間里靜極了，偏偏是這樣的安靜，油然的滋生出心神蕩漾的柔情，散作人間萬盞燈。

    他們最終纏綿到臨窗的軟榻上。

    吳駿的手拂落她的發(fā)絲，“等我很久了？”

    宋知語抬起一只腿，好叫他方便些，卻不回答，只管伸長脖子去吻他。

    他禁不起她這樣的主動，心緒起伏的厲害，一道顫聲也低啞的不行。

    后來伏在她頸窩里時，哪怕不作聲，吳駿的氣息仍喘動著。

    宋知語忽然問，“建工集團那些業(yè)務(wù)，都是你去托的關(guān)系？”

    他渾不在意的，心心念念在別的事上，“幾個朋友，吃飯的時候提了一嘴�！�

    宋知語側(cè)了一下頭，“你這一嘴提的，把我提成合伙人了。”

    吳駿說，“怎么了，我事先沒跟你商量，不高興？”

    她搖了搖頭，想說的并不是這個，她只是矯情。

    因為還愛著，所以矯情的也認真，一邊倒的批判她自己。

    一面理智的覺得該拒絕，維持她一向獨到的清傲。

    另一面又認為，仍舊做出從前那副樣子，會讓吳駿多想，這姑娘還是這么的愛我。

    宋知語多想不再愛他。

    她寧愿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一場生意，結(jié)尾時銀貨兩訖。

    “怎么會不高興？”

    宋知語咬咬牙，學(xué)著他沒所謂的樣子說，“我如今還肯理你，不就為了這些嗎？”

    吳駿不怒反笑，什么話都沒說。卻是一臉了然的模樣。

    他怎么會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宋知語快要睡著時，聽見他說，“明天陪我去杭州吧�！�

    她點頭，“好。”

    吳駿手里拿了個紫檀匣子，他要去西湖邊見一位長輩。

    是他爸從前的老上級，剛退下來，如今在這里療養(yǎng)的。

    雖然退了，但還是很說的上話，極有威望。

    在車上，宋知語托著腮問他，“你未婚妻不一起來？畢竟是她的爺爺啊�！�

    她平淡的口氣，就像在問天氣怎么樣，是不是要下雨了。

    吳駿愣了下，“你知道她是誰？”

    她點頭，“知道。鐘小姐出國了，就換成她了，不是更厲害嘛�！�

    他握一下她的手，“這些事我們不談了，和你沒有關(guān)系�！�

    宋知語沒去掙，“還是有點關(guān)系的，我不和已婚男人來往，你也要自覺一點。”

    過了很久，車速已經(jīng)緩了下來，吳駿才說，“好，我結(jié)婚后，不會再來打擾你�！�

    “記住你的話�！�

    宋知語沒跟著，她一個人閑逛大半天，搭公交去了趟靈隱寺。

    寺內(nèi)飛檐雕瓦，大雄寶殿的月臺前，矗立八角九層的石塔，煙火鼎盛。

    她在持香叩拜的人群中，一步步邁上臺階，身邊飛揚著散碎的煙灰。

    宋知語被吹迷了眼，她揉了揉，漸漸的看不清楚了。

    后來她索性撂了手，就這么渺茫著視線，朝佛殿內(nèi)側(cè)走去。

    反正人不就都是這樣嗎？

    從虛無里來，在虛無里住，往虛無里去。

    望著檐角上飄動的經(jīng)幡，她仰了很久的頭，忽然很羨慕這些小物件。

    要是來世，也能做誦經(jīng)聲里的一塊蓮幡，那便好了。

    香火城中，由得人掛起，由得風(fēng)吹走。

    觀音殿里沒有一塊正經(jīng)的蒲團。

    宋知語仍跪下來，雙手合十，朝菩薩許了個愿。

    他生永不落紅塵。（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