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因?yàn)橄矚g你
貝婭并不清楚在她墜落洞底的這段時間里,東夜城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疑道:“你是祭司?只有祭司用樹葉預(yù)言,薩蘭是你什么人?”
“我當(dāng)然是祭司,要不是我不想送死,我那個私生子妹妹怎么會有機(jī)會主持這些儀式?她也是祭品之一罷了,龍神的祭品!”
“你是薩蘭的哥哥�!必悑I眉頭皺得更緊了。
長臉男人鄙夷道:“那個資質(zhì)愚鈍的賤人,她只是個私生子,她妄圖登堂入室成為菲爾沃家族的一員,很可惜,她只配跟隨草芥的宿命找死�!�
埃利斯忽然開口道:“陷害及辱罵自己的親人,你知道你的行為觸及這個世界的道德底線了嗎?”
他沒有半分畏懼,語氣反倒像個審慎邏輯的執(zhí)法官,“鑒于薩蘭死前還記掛著你的這一行為,你已經(jīng)可以被定性為壞人了。”
長臉男人將刀尖抵得更緊了,埃利斯白皙的脖頸上滲出一絲紅線,“那你知道你的小命握在我的手上嗎?小子,我可不想聽你廢話�!�
“埃利斯閉上你的嘴!”
貝婭生怕這個天馬行空的家伙惹怒了長臉祭司,被一刀抹脖子,她緊張得滿臉緋紅,“好的,你好,祭司大人,我該怎么稱呼你?”
“阿沙爾�!彼帨y測地笑了笑,“記住吧,這是你聽到的最后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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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婭干笑著,“您是什么意思?”
阿沙爾望向深不見底的洞窟,“跳下去!你本來就應(yīng)該死的,只有你死了,東夜城才能得救,我才不用死�!�
“相信我,阿沙爾祭司。”貝婭悄悄解下木枝,以緩慢的速度接近阿沙爾,“你的預(yù)言只是說我墜下深淵,并沒說我得死對吧?我死了,一切也無濟(jì)于事,我們應(yīng)該坐下來好好談?wù)�,想想別的辦法,夜妖是個難解決的問題,也許你們只是需要更多的兵力……”
“滾開!”阿沙爾當(dāng)即暴怒,“別妄想你這樣的一個小丫頭也能反抗我的命令�!�
貝婭眉毛微抽,往后退了一步,“當(dāng)然,我沒法反抗您,您也不用如此激動,至少,至少這個男孩是無辜的——”
她說著說著,不得已開口承諾道:“只要你放開他,我可以向諸神起誓,必將從這里跳下去�!�
“好,你跳,我放。”阿沙爾臉上逐漸露出扭曲的笑容,“你放心,我對這家伙的生死沒興趣,我數(shù)到三,你只要跳下去,我就松手�!�
貝婭握緊了手心,她在阿沙爾的眼神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到深淵邊緣,看著漆黑的洞穴,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也許,她并不用管埃利斯的,貝婭心里冒出這么個想法,但一轉(zhuǎn)頭看到埃利斯那原本白皙的脖子被掐得累累青紫,還有匕首隨時準(zhǔn)備刺破他的喉嚨。
貝婭知道,她不能看著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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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yàn)樗娴男帕税@沟墓碓挘X得他是無上的神明。
還是說,死在這里其實(shí)就是她的宿命,無論她怎么掙扎都是要死在這里的?貝婭自嘲地笑了笑。
“那么,請你遵守你的誓言�!卑⑸碃栆呀�(jīng)開始計數(shù)了,“一,二……”
貝婭正要邁出那懸空的一步,卻忽然到聽到轟然一聲,灰塵四起,轉(zhuǎn)頭便發(fā)現(xiàn)埃利斯摔倒在地上,脖子上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傷,鮮血噴涌,將地面上的苔蘚浸濕了一大片。
看著滿目的紅色,貝婭渾身顫抖,搖著頭,連忙撲了上去,伸手妄圖堵住埃利斯不斷出血的傷口,“你,你不要死……”
“不要……再離開我了�!彼⒉恢雷约涸谡f什么,但一種本能的傷痛再次喚醒了她沉睡的記憶,她想起了那個金發(fā)少年跳著獨(dú)舞,赤焰將他的身影籠罩,那座灰白色的城堡里只剩他一人。
貝婭看著埃利斯伸出沾滿鮮血的食指,在她手心留下一個血色指紋,然后就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再無氣息。
她的唇角輕顫,搖搖晃晃地起身,目光掃向那手持匕首的阿沙爾,“你殺人了,你殺了他,你們根本不是祭司,你們是劊子手,是真正的惡魔……”
貝婭攥緊手中的木枝,臉色陰沉得可怖。
“我可沒有動手!是他自己往刀尖上撞,他自己找死!”阿沙爾瞪紅了眼睛,“況且,就算我殺了他又如何,死一兩根雜草有什么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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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雜草,包括你,阿沙爾,身為祭司的你只不過是一根恰巧長在陽光下的雜草,你有什么資格決定別人的生死?”
貝婭抬手揮動木枝,只是眨眼的一瞬間,阿沙爾就親眼看到那木枝化為鋒利的長劍,襲來一陣令人刺痛的風(fēng),砍斷了他的左臂,他隨即失聲尖叫。
“你,你……”阿沙爾震驚地盯著貝婭,“這是什么幻術(shù)?”
貝婭迅速地將劍鋒刺向他的心臟,冷冷地說道:“你無需知道。”
長劍嘩的從阿沙爾的胸膛抽出,他的眼神逐漸僵滯,吐出一口濃血后,倒在了地面上。
倒在地上的阿沙爾已然死了,貝婭明白過來這一點(diǎn)后,松開了木枝劍,劍身哐當(dāng)落地立馬現(xiàn)出木枝的形狀。
這應(yīng)該是她第一次殺人,貝婭卻覺得自己熟練得有些異常,她將濺上血點(diǎn)的手埋進(jìn)泥土里,想要搓掉痕跡,也搓掉殺人后帶來的那一絲不安。
她擦掉手上的泥屑,撿起木枝插在頭發(fā)上,看向阿沙爾的尸體,她摸索著,從他身上找到一張信函,上面印著紅色火漆封蠟。
貝婭隨手將信函揣進(jìn)腰間,將阿沙爾紅袍里面穿的黑衣黑褲扒了下來,換到了自己的身上,拿光了他所有的財物,隨后便拖著他的尸體扔下天窟。
阿沙爾的死不足憐惜,所以貝婭以一種隨意且冷漠的方式處理了他的尸體,可她來到了埃利斯的身前,忽然動作輕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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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承諾過,要帶他出去看看人世外面是什么樣的,她扶著他冰冷的身體,一步一步地將他拖到洞口,天窟外風(fēng)光晴朗,遠(yuǎn)處風(fēng)飄來濃郁的花香氣。
“這是你要看的人世,人世也沒什么好看的,只不過是有溫暖的陽光,一到春天就滿山百花綻放,這里有很多千奇百怪的生物,最奇怪的要數(shù)人類。”
貝婭將埃利斯安放在洞外的山石上,讓他能夠俯瞰山下的風(fēng)景,“殺你的那個家伙就是人類,帶你來到這里的我也是人類�!�
香風(fēng)彌漫,整座山上種滿黑色的龍泣血,貝婭曾聽父母說過,龍泣血是一種不祥之花,因?yàn)樗情_在前往天窟的路上,代表死亡和審判的降臨,人們對龍泣血充滿尊敬的同時,也充滿著畏懼。
她將埃利斯漂亮的金發(fā)上的灰塵抖落干凈,擦拭著他臉頰上的血跡,取下木枝劍,按阿沙爾的說法,東夜城被夜妖忌憚,城防垂危。
一旦夜妖入境,必定是要屠滅城池,食人血肉,與其讓埃利斯在這里被吃得支離破碎,不如把他的尸體埋起來,還他死后方寸安寧。
然而她無法花費(fèi)大量時間掘坑,所以最多只能埋個頭顱。
貝婭將劍揮向埃利斯的脖子,想要砍下他的頭顱時,那了無生氣的美少年突然睜大了雙眼,他捂住嘴一陣混亂的咳嗽,“別殺我,咳咳……”
貝婭及時收住了劍,呆呆地怔住。
“我沒死,神都有七條命,按照人世習(xí)俗,你現(xiàn)在可以吻平安歸來的我了。”埃利斯慘淡地笑了笑,原本紅艷的唇此刻毫無血色,笑得比哭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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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婭淚水撲簌,然而逞強(qiáng)道:“誰會吻你這個差點(diǎn)被殺的弱雞神棍?”
“啊,你這么說不對,其實(shí)阿沙爾真的沒對我下手,是我‘自殺’的——不然你就要為了我跳下去了。”
“你瘋了?”貝婭驚訝地看著埃利斯,無法理解他的所作所為。
埃利斯道:“我是神,你要知道,一般的利刃傷害不了我的,以后你不用為了我犧牲性命�!�
“換做是誰我都會這樣做的�!必悑I心虛地哼了聲,“你以為我是關(guān)心你嗎?”
埃利斯不解道:“我看見你剛剛愿意為我而死,現(xiàn)在又為了我的復(fù)活而流淚,這都是在乎我的表現(xiàn),可你卻說得好像對我滿不在乎,那只有一個原因了,你在撒謊對吧?”
“沒有!”貝婭立即反駁,“你以為你什么都知道?你對我一無所知�!�
埃利斯乖乖地點(diǎn)頭,“我確實(shí)一無所知,你是很復(fù)雜的個體。”
貝婭快速地眨了眨眼,她向埃利斯伸出手道:“你還起得來嗎?夜妖會占領(lǐng)這里,我們得趕快離開東夜城了�!�
“我沒事,我自愈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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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斯握住貝婭的手,從地面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再抬起頭,眼眸像是釆自寶石群島的一對上等藍(lán)寶石,亮得晶瑩剔透,余光熠熠。
貝婭一把拉下他的衣領(lǐng),幾乎是啃上了埃利斯的嘴唇,之所以說是啃,是因?yàn)檎f吻的話實(shí)在是顯得太不激烈,太過優(yōu)雅了,埃利斯剛站起來,就又被貝婭壓在了墻壁上,懵懵怔怔。
他起初唯一的感覺是疼,嘴唇被咬得好疼,但隨著身體逐漸適應(yīng)這力度,埃利斯忽然感到心里冒出一股灼燙的無名火,正在向全身危險地蔓延,他竟然主動撫上貝婭的頭發(fā),想將這一舉動持續(xù)下去。
然而就在此時,貝婭立馬就松開了他,咂咂嘴說道:“接吻一點(diǎn)也不好玩兒。”
這讓埃利斯頓時心里空落落的。
貝婭在耍了流氓之后,不自在地道:“你知道你現(xiàn)在的形象根本不像一個普通人嗎?”
“哪里不像?”
貝婭拉著埃利斯道:“你看看你的金頭發(fā),這么長,還有你的藍(lán)色眼睛,哪里都不像,你就像一個貴族少爺?shù)拇虬�,穿著繡工精致的衣服,高級皮革的長靴,你是來救世的,還是來享受封建貴族的糜爛生活的?”
“你是說我這樣的著裝和相貌會讓帶有階級偏見的人誤會我的身份,從而引起不必要的矛盾?”埃利斯領(lǐng)悟得倒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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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婭沉思道:“也沒你說的那么嚴(yán)重,不過確實(shí)不能太招搖。”
她眼睛一亮,打了個響指,忽然道:“有了!我來給你改造改造!”
隨著手起劍落,幾截漂亮的金發(fā)灑落在地,埃利斯由原先的齊肩金長發(fā),變?yōu)楦蓛衾涞亩贪l(fā),只是用劍砍出來的發(fā)型難免有些粗糙,原本服帖的頭發(fā),剪完后居然在后端翹起一根呆毛。
埃利斯摸著自己參差不齊的頭發(fā),有些委屈,貝婭半蒙騙半安慰道:“其實(shí)審美是多變的,你可以換個角度想想,說不定你這個神覺得很丑的發(fā)型,其實(shí)在凡人看來很漂亮�!�
“不,不可能�!卑@箞远ǖ�?fù)u頭。
貝婭撇嘴道:“那你是看不上我的杰作了?”
“看得上�!卑@勾瓜铝祟^。
貝婭感到好笑又有些奇怪,“你為什么這么聽我話啊。”
埃利斯答道:“據(jù)我所知,如果有求于人的話,就要聽那個人的話,還要拍他的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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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思想太世俗太圓滑了,是要受到譴責(zé)的,如果有求于人的話,確實(shí)應(yīng)該讓那個人開心,但最重要的是,要有誠意�!�
貝婭像教導(dǎo)小孩那樣教導(dǎo)埃利斯,“什么是誠意呢?就是讓她感受到,你是真的對她好,真的希望得到她的幫助。”
“這是因?yàn)樾畔o法共通所以導(dǎo)致的溝通障礙,人世有這么多無法避免的麻煩�!卑@顾坪鯇Υ撕茴^疼。
貝婭問道:“難道你們神都不溝通嗎?”
“我們會定期溝通,分享有用的信息�!�
“哦,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神桌會議對吧?”貝婭想起《藍(lán)樹經(jīng)》中的記載,“如果你覺得討我開心是件很為難的事,只需要把你的請求直接告訴我就好了,在我這里不用在意那些人情世故�!�
埃利斯仔細(xì)考慮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行,不論怎樣,我還是想讓你開心,想對你好,我沒的選擇,因?yàn)槲蚁矚g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