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海
一路疾行,不消片刻,周清柏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急急推開門,他就看到榮華躺在床上臉上血色全無。
邊上的大夫正診著脈。
他幾個跨步過去,一把掀開那人,坐到了床沿。
手剛撫上她的經(jīng)脈,就發(fā)現(xiàn)并無異常,身上也未有妖氣作祟,但是她的臉色又異常蒼白,一張小臉越發(fā)消瘦,他撫著她的臉,心疼萬分。
“發(fā)生何事?”他強忍著怒氣,陰沉著臉去問旁邊的小梨。
小梨聽著他冷若冰霜的聲音,才回過神,抽抽噎噎地抹了一把眼淚,“未時司徒小姐走后,夫人便在房中做刺繡,一直到申時,夫人說嗓子有些癢,我便去廚房讓人燉一些枸杞梨湯,回來的時候就見夫人倒在桌案上,帕子上都是血�!�
她說著,顫抖著雙手把那個還未繡好的錦帕遞了上去。
想起那一幕,她還是覺得膽寒,她從未見過那樣的榮華,毫無生氣地趴倒在桌案上,臉色蒼白得如這冬日的雪一樣,咳出的血濺得到處都是,鮮紅刺目。
看著這殷紅的血跡,周清柏覺得周身的血氣都在往天靈蓋沖。
他捏著錦帕,臉色陰沉可怖,房間里一時噤若寒蟬,那大夫更是嚇得不輕,跪在一旁瑟瑟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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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宣太醫(yī)�!�
他收了帕子,看著床上的人,小慢離世時的種種還歷歷在目,那時的他拼著一身神力才護住她那僅剩的一縷殘魂,在神祈殿外跪了三日三夜,天尊才終于答應幫他修復魂魄,三百年后才得了如今的一個榮華,他時時護她,又怎會發(fā)生今日之事?
即使是她下界尋人,他也是照拂好的,如何會突然咳血?
“銳金大人,符紙已經(jīng)用完,咒術(shù)何時生效?”
遠在萬里的重明海島嶼上,棲息著一群修為尚淺的蛇妖。
此時,他們正圍在一個剛化人形不久的,一襲黑衣的少年人身旁。
“已經(jīng)催動,不急�!北粏咀麂J金的少年人,剛吸食了一個過往船只的渡船人的精氣,心情正好,便把那人身扔到一旁,供其他蛇妖分食。
“那位不會察覺到吧?”
“怎么?怕了?”銳金說著在石椅上伸了伸筋骨,看了那人一眼,眼神甚是嘲弄。
“只是怕壞了大人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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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會讓他知道,那樣才更有趣�!彼f著踢了一腳趴伏在腳邊取暖的一條金環(huán)蛇。
眾妖看著那金環(huán)蛇就這么被他踢到了洞外,打在遠處的樹干上,然后一動不動,頓時嚇得不敢再出聲。
銳金托著腮,一臉懶洋洋,這里著實無趣。
這冬日越來越冷,也是越發(fā)不想動,來往的船只也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她,他們何至于此?
真是罪人。
茫茫重明海上,霧氣翻騰,一眼望去,猶如一片黑水,籠罩著整個若隱若現(xiàn)陰森恐怖的島嶼,附近的漁民都說此處鬧妖,甚少有人再出來捕魚,但仍有些不怕死的,需要這些以糊生計,便也就此一去不回。
“王妃此乃肝氣郁結(jié),情志抑郁,氣血不暢,加上近期飲食甚少,一時讓邪氣侵擾,這才突發(fā)咳血,我開幾副方子,配幾個藥膳,平日里要注意飲食和心情調(diào)理,保持心緒平和,方可痊愈�!碧t(yī)說著,便對著周清柏行了行禮,然后去外間寫藥方。
小梨忙跟著出去了,其他人也都跟著出去準備煎藥。
王爺現(xiàn)在不好惹,還是離遠些。
內(nèi)室一時只剩下周清柏和榮華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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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嘆一聲,原以為讓她知道殷禪已經(jīng)轉(zhuǎn)世投胎,便會讓她放下心中執(zhí)念,不過是傷心一陣,卻不想,竟是能讓她積郁至此。
他看著床上的人,心情如墜冰窖,我能護得別人不傷你,又如何能護得你作繭自縛。
當真是讓人傷心。
守著人一直到明月高懸,又喂了些湯藥,仔細擦了手臉,叫來小梨服侍,周清柏才飛身去了濯月宮。
塵禹已經(jīng)等了許久,見到周清柏過來本還想抱怨兩句,但是看著他的臉色,生生把話又咽了回去。
“他在哪?”周清柏也不想與他多說廢話,沉聲問。
塵禹為了避免出錯,捏了個訣,又仔細探查了一遍,然后才道,“重明海�!�
周清柏聽了,眉頭緊鎖,“謝了�!�
就在塵禹還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見了。
夜色深沉,云霧遮住了半邊月亮,茫茫重明海上,卻也是波光粼粼,周清柏立于幾十丈高空之上,正背著手注視著這片海中央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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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金正閉目養(yǎng)神,然后就感覺到一陣殺氣圍繞在周圍,他瞬地睜眼,出了山洞。
周清柏看到海灘附近出現(xiàn)人影,瞬間周身氣焰高漲,一個閃身到了那人跟前,直接掐住那人脖頸,使得他后退了好幾步,“你對她做了什么?”
榮華固然傷心積郁,但他仔細想來,卻是覺得并沒有如此簡單。
“衍清上神以為如今剛化人形的我能做些什么?”銳金似是一點也不害怕,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面前這個隨時可以要他命的人。
周清柏聽了他的話,手指愈收愈緊,看他的眼神殺意不淺,“我若要你的命,隨時都可以�!�
銳金呼吸有些困難,臉色也漸漸變得痛苦,但他還是無所畏懼地聳聳肩,“我的命……又不值錢,衍清上神……若……若喜歡,那就拿去……好了……”
周清柏很想直接捏斷他的脖子,但是現(xiàn)在還不清楚榮華受到了什么侵害,只能暫且放過他。
“若是讓我知道你對她做了什么,那你就不止死這么簡單了�!敝芮灏卣f著,對著他的胸膛就是一掌。
銳金受到重創(chuàng),直飛出好幾十丈,口中噴出鮮血,他看著周清柏消失在重明海,一抹嘴角,笑得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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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華此時仿佛身處一片冰天雪地,渾身冷得發(fā)抖,她似是無法睜開雙眼,只能聽著周圍由遠及近的說話聲,很多說話聲,吵得頭疼。
她想聽清他們說的什么,可是夾雜在一起,什么也聽不清。
吵鬧聲越來越大,寒意也越來越甚,她愈加煩躁,覺得頭都要炸了,突然一股暖流侵入她的身體,她猛地睜開眼。
周清柏正給她仔細擦著手,感受到她的震顫,便朝她望去,就看見那人睜著一雙杏眼,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醒了?”他啞著嗓子問,手上動作依舊輕柔。
榮華看著他烏青的眼底,和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泛著輕微的疼,她蹙眉喚他,“周清柏�!�
“我在,”他似是安慰地沖她笑笑,“夫人可還有哪里不適?”
榮華搖了搖頭,似是想坐起身,周清柏忙放了布巾,扶著她坐起,“可是餓了?廚房一直燉著一些藥膳,我讓人端來?”
她聽著他輕輕柔柔似是怕嚇著她的聲音,看著他捏著她的手,微微顫抖,不知為何,無來由地一陣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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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柏似是等得久了,又問了一遍,她這才點點頭說,“好�!�
然后她便看著他像是終于松了口氣般,喚了小梨進來,“去把藥膳端過來�!�
小梨一直守在門邊,看到榮華醒了之后,嘴一撇,立馬就哭了出來,“是,奴婢這就去�!�
她說著,擦了擦滿臉的淚水,小跑著出了門。
榮華看著她的背影,一臉歉意,這孩子,估計也是嚇壞了。
周清柏握著她的雙手,細細摩挲,一瞬不瞬地看著面前的人。
榮華感覺到有一絲暖流貫徹全身,好似夢里時的那樣,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病氣似乎也散了些許。
似是被周清柏看得不自在,她偏過了頭,想抽出手。
這時,小梨正好也端了湯碗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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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柏自然地放開她,接過了碗。
“我自己來吧�!睒s華醒著的時候還是不大習慣如此。
“真是醒了就不認人,讓為夫好生傷心�!敝芮灏匾艘簧祝旁谧爝叴抵鴼�。
“夫人,您是不知道,王爺不舍晝夜地伺候您喝藥,擦身,您再不醒,怕是王爺都要支撐不住了。”小梨適時地在旁邊說著周清柏這兩日的辛苦。
待人說完了,周清柏才斥責道,“毋要多言�!�
小梨聽了,對著榮華吐了吐舌頭,便拿著托盤走了出去,繼續(xù)守門。
榮華張著小口,一勺一勺地喝著他喂過來的湯水,一雙眼睛總是不由自主地去看他。
“夫人若是再這樣看下去,那我可不能保證不做些什么�!敝芮灏貙χ鴾状禋猓故菦]看她。
榮華聽了便收斂了一下眼神,好奇怪,好似有什么不一樣了,她心不在焉地喝著,不一會,一碗湯就喝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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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柏,你為何待我這樣好?”榮華想了好一陣,終于還是問了出來。
周清柏給她擦了擦嘴,又掖了掖她的被子,“這話,夫人也問了好幾遍,丈夫待妻子好,還需要何種理由?”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睒s華看著他的眼睛,神色認真。
周清柏聽了她的話,突然傾身逼近,看著她的眼睛,似是帶著蠱惑的聲音,一字一句道,“自那日見與夫人初見,為夫便驚為天人,誓與其修百年之好,共琴瑟和鳴�!�
榮華聽著,后仰著抵著床欄,雖然知道這是他搪塞的話,卻還是臉頰微紅。
“還是這個氣色好看些。”周清柏微笑著撫了撫她的臉,便起身招呼了小梨進來伺候。
榮華看著他起身離去的背影,眉頭鎖得更深。
小梨進來的時候,便看到榮華原先一張蒼白的臉已經(jīng)變得泛起些微紅潤,心道,還是王爺有法子,希望自家小姐能早日想通,別辜負了王爺?shù)囊环囊狻?br />
“小梨,嚇壞了吧�!睒s華見到她進來,便換了一副笑臉,然后招呼她坐到旁邊,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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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還說呢,那可不是嚇壞了,是簡直命都要嚇沒了,”小梨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太醫(yī)說您這是心緒抑郁,郁結(jié)肺腑,王爺知道后,可不高興呢�!�
榮華正準備說什么,又被她打斷道,“殷少爺都走了那么久了,王爺待您我是看得真真切切,您為何就是不動心呢?”
“感情的事若是如此簡單,又怎會叫這世人都為情所困?”榮華話雖如此說著,卻又想起他剛才給她細細擦手的模樣,不禁嘆了口氣。
“您可別嘆氣了,太醫(yī)說您要保持心情舒暢,不然這病就一直好不了�!毙±嬲f著,又愁眉苦臉起來,嘟囔道,“這人生在世幾十年,可別負了這好時光�!�
榮華看著她裝大人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你這活得倒通透�!�
小梨看著她的笑臉,心中也松快不少,這幾日,王府里都是壓抑的氛圍,恐做錯什么招了王爺責罰,現(xiàn)下夫人醒了,也終于能緩口氣。
周清柏簡單洗了把臉之后,便去了神祇殿,卻被告知天尊正在閉關(guān),他看著熟悉的殿門,想起那日,他渾身是傷的跪在這里,伏在地上,手里捧著小慢的殘魂,轉(zhuǎn)瞬,已過三百年。
他還未見過天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