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明日就是安平侯府的夜宴了，鄔氏為著這事已操勞了一整天。她打開錦盒瞧了一眼，吩咐碧桃道：“這支珍珠流蘇步搖頗襯嫻姐兒，你連著新做的衣裳一并交給香杏，教她送到西間去�！�

    “太太，這是不是有些……”碧桃接了錦盒，卻十分不情愿地不肯動彈。那珍珠流蘇步搖是鄔氏從前的嫁妝，選了頂好的珍珠制得，十幾年過去依舊顆顆瑩潤飽滿。

    這都是日后留給她家四小姐的東西，如何要便宜了那位去！

    “晴姐兒出閣還要些年月，日后有的是機(jī)會再為她尋更好的。”鄔氏不為所動，“三姐兒的性情不比如意好拿捏，她心思又深……再留下去恐怕夜長夢多�！�

    這些不過身外之物，若能換得她的晴姐兒往后順?biāo)烀罎M，那她舍了也就舍了，沒什么放不下的。

    碧桃不情不愿地應(yīng)了，正要出門交給香杏，便見王巡大步流星走進(jìn)來。她雙手捧著錦盒不便行禮，只略欠一欠身：“老爺萬福�！�

    “這是什么？”王巡掃一眼，隨口問她。

    “老爺，您回來了。”鄔氏聽到聲響，自內(nèi)室走出來迎他，“這是要給嫻姐兒明日夜宴的穿戴，妾身又為她稍添了些首飾，正要遣香杏送去她那邊兒�！�

    王巡隨便應(yīng)一聲：“唔。那給如意也備一份，明兒她也跟著一道去赴宴�！�

    “如意？”鄔氏一怔，一向得體的表情有一瞬開裂，所幸她馬上收拾整齊，王巡并未注意，“但，但馮家只邀了嫻姐兒……如姐兒也跟著一道是不是不太合適�！�

    “是肅毅侯的意思，下值時恰好遇見他，便說了幾句�！蓖跹裁嫔喜挥X帶了些得色，“我瞧著霍侯爺頗看重嫻意，還恐怕她自己赴宴不自在，特準(zhǔn)她帶一個人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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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顯見是對此事上了心的，我看這回是很有戲。許是在靜慈庵遇見后覺著嫻意不錯……”他兀自喋喋不休，全然沒有注意到鄔氏驟然凝重的神色。

    王巡原也只是來吩咐鄔氏為如意打點一番赴宴事宜，很快借口有話囑咐陳氏去了東偏房。鄔氏也沒工夫管他去哪了，只坐在桌邊皺眉沉思，手中的帕子被她攪成一團(tuán)。

    蘇嬤嬤站在她身后，手法嫻熟地為她通頭：“太太實在不必如此憂心。一個不成氣候的庶女而已，肅毅侯若當(dāng)真有意，便教她一并做了陪房去。有什么比您自個兒的身子更要緊？”

    “如意若再長兩歲，陪送也就陪送了，我倒不會在意。”鄔氏憂愁地嘆氣，“可她……唉，說出去難免有人議論咱們王家家風(fēng)不正，只怕晴姐兒也要被殃及�！�

    “我原想著是嫻姐兒年紀(jì)輕，容易多心；如今看來，是霍宸動了念頭也未可知。”

    “太太說得在理，是老奴想岔了�！碧K嬤嬤也嘆氣。一想到他們的四小姐要因此受累，她這一顆心就沉甸甸地難受。

    這會兒沒什么大聲響，鄔氏便隱約聽到了東偏房婉轉(zhuǎn)的琵琶聲——是陳姨娘在談琵琶給王巡聽。

    “去給如意傳個信兒，教她好生準(zhǔn)備著，明日隨我們一同去安平侯府赴宴。嫻姐兒那邊也去說一聲，好教她心中有個底�！编w氏盯著指甲上的蔻丹，神色難辨。

    “太太說得便是這些了，三小姐忙著，奴婢便先告退了。”香杏笑盈盈地奉上衣裳首飾，又一一復(fù)述了鄔氏的話。

    她一貫是正房派來傳信兒的，與嫻意這邊的丫鬟也都混熟了，來往也頗熱絡(luò)。遲蘭最愛與她一處待著，姐姐妹妹叫得親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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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勞香杏姑娘，錦書�！眿挂庑χ鴳�(yīng)了，照例教錦書給了賞錢，打發(fā)她回正房復(fù)命，轉(zhuǎn)臉便令閑雜人等退了出去。

    “我倒是沒想到有這一出兒。”

    嫻意將鄔氏送來的東西翻看一遍，與錦書說道：“那肅毅侯倒是無意中配合了我一回……雖說沒什么用處�！编w氏至多疑心一會兒罷了，待她親眼見過，大約就不會相信霍宸對如意青眼了。

    “可惜五小姐出身不夠，年紀(jì)也輕，不然倒能支使她去替姑娘擋了災(zāi)。”錦書有些遺憾，“但凡她能經(jīng)事，姑娘也不必來京城一遭了�！�

    “我也好，她也罷，總要有人去的。”

    嫻意淡淡一笑：“事已至此，不必再想了。”

    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

    霍宸的外家安平侯府是本朝開國的老牌勛貴了，家底之豐厚令人咋舌——大抵這些互相聯(lián)姻的勛貴世家都不簡單，嫻意一路瞧過去，這等火樹銀花不夜天，赴宴之人沒一個不是見慣了的。

    馮家設(shè)宴的地方是京郊一處莊子，其中有數(shù)口溫泉，據(jù)說是開國皇帝御賜，專為犒勞與他一同建功立業(yè)、落得滿身傷痛的老臣。

    “此番是專為賞樂而來，嫻姐兒只管四處走走看看，時候到了自會引你去見霍侯爺�！编w氏一貫通曉她這繼女的穩(wěn)妥性情，對她十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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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罷，如姐兒你跟緊我�！�

    鄔氏說罷，先一步帶著如意往夫人堆里去了。

    莊子里多活水，冬日里也溫暖如春，馮家便依著水勢建了許多亭樓步道，一路曲曲折折地彼此連通。

    為著這次夜宴，主家專程水面上放滿了河燈，一路順著水波漂蕩點點光亮，竟比天上的明月繁星更引人注目。漫步其中，有如夢臨仙境，引人沉醉。

    嫻意帶著錦書漫無目的地閑逛，一路上倒也遇見了幾位曾攀談過的小姐，但她們探究的眼神總是令嫻意分外不自在。想來她日后的交際會是個難題。

    約莫是蘭素與她們說了什么罷。嫻意在心中暗忖，從紀(jì)琢那事之后，蘭素再見她便不大說話了。后來才知，她兄長原是紀(jì)琢同窗，對他那些個破事知道得一清二楚。

    再回想她那時作態(tài)，實在教人厭倦。

    “如何，這莊子的景致不錯罷？”

    嫻意一驚，轉(zhuǎn)身看過去：“侯爺總是這般在人背后忽然出聲么？”不知何時，她已一路閑逛到偏僻之地，而她此行唯一的目的——肅毅侯霍宸，就在她咫尺之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