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輝(1)
葉凡星從蒲團(tuán)上坐起身,走到洞口,按照身體的記憶用靈力推開擋住洞口的石頭,外面“哎喲”了一聲。
來通知的青云派弟子揉了揉額頭,見他出來驚喜開口,“小師弟,您老人家今兒居然肯出來了?”
以往別說是掌門真人,就算是最近閉關(guān)的老祖都叫不出來這位小爺。小師弟來自人間王朝,正兒八經(jīng)的天潢貴胄,只是因為娘胎里被下了毒身子骨差,被送來青云派修仙調(diào)理。
他往日里沒少拈花惹草,脾氣卻又古怪得很,是最喜怒不定的。門派里的師姐們初時喜歡他得不得了,后來不知怎么都是又愛又恨,其中緣由不為外人道也。
那弟子小心翼翼道:“師弟,我御劍還學(xué)得不熟練,要是不穩(wěn),你可要多擔(dān)待�!�
這小師弟還有個小毛病,他自己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學(xué)藝不精,不會御劍,卻最愛看別人御劍,每次出門,都是一定要站在他們劍上玩兒的。
要是師姐們,指不定要爭著笑語讓他來,但是被掌門派來跑腿弟子只覺得難辦,唯恐把人摔著了。
葉凡星斜睨他一眼,抿了下沒什么血色的唇,有些奇怪地問他:“你腿抖什么?”
站到他劍上,葉凡星才算是知道了“學(xué)得不熟練”是怎么個不熟練法——這踏馬簡直就是在玩兒命。
那弟子都快要哭出來,他自己還御得不穩(wěn),何況載人,“師師弟您千萬別在掌門面前罵我,回來我隨便您罵,成、成嗎?”他還眼巴巴等著進(jìn)入內(nèi)門的審核下來,要是讓小師弟跟掌門告狀,怕是什么考核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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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凡星扶著他,緊抿著唇胡亂點點頭,都快被這破劍晃吐了,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幾分,顯得眼眉漆黑如墨,挺直的鼻梁下唇珠稚氣,全然不見往日里混世魔王的性子。
跑腿弟子松了口氣,這一高興,劍的方向就更控制不住了,他大驚失色,眼看著劍直直往地面俯沖,連忙伸手要抓住葉凡星,卻不知怎么地反而推了人一把,頓時嚇得靈氣亂晃,聽到掉下去的小師弟咬牙切齒的聲音猶傳過來——
“你完蛋了!”
座下,白歸正和掌門對坐下棋。他離開門派游歷多年,今日剛剛回來,心中還有些感慨門派中許多變化。
作為青云派的大師兄,他天賦異稟,平日里也最灑脫不羈,此時眼看著就要贏了掌門,嘴角噙笑道:“師父,多年不見,棋藝不見長�。俊�
掌門沒好氣地說:“這么多年也沒個正形,不知道讓讓老人家?我派人去叫了你還沒見過的師弟,看來還是算了,別讓你這個師兄教壞了人家�!�
白歸似笑非笑,他回來的一路也聽了不少關(guān)于這個小師弟的事跡,怎么看都不是個品行純良的小可憐,也不知道師父這么大把年紀(jì)怎么就被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是嗎?我正好想見見師弟,如何就把我可憐的師妹們芳心騙走了�!�
這時,他臉色忽而變了一變,抬頭去看,伸手要以靈力探尋,還未來得及使出,驟然被一個人砸進(jìn)了懷里。好在白歸修為精湛,靈力彈出,將那人裹住,他定睛看去,一邊奇道,“師父,門派中何時在天上建了個府,還會往下掉人了?”
掉下來的人眼冒金星,低頭揉著眉心,白歸只看見這人消瘦的下頜,長發(fā)披肩,瞧著輪廓是鐘靈毓秀,只是蒼白得不像活人,令人生出幾分懼意。他頓后一笑,口中沒個遮攔,“我說是怎么,原是天上掉下個林……”
還沒說完,那人已扶桌站起,聞言凌厲目光就向他掃來,只是一副病態(tài)也不顯兇氣,反而眉眼鮮活燦然生光,笑嘻嘻道:“當(dāng)心割了你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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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歸年少成名,還沒被人威脅過,茫然看向掌門,要問問這是什么人,只見掌門看著被拂亂的棋盤笑得高深莫測。
“不巧不巧,這我剛要贏了,你小師弟就來了,”掌門故作惋惜地嘆息,“也罷,下次再教你下棋罷�!�
小師弟?白歸唇角笑意壓下,沒心沒肺說:“哦,這就是我的乖乖師弟?怎么一來就要割師兄的舌頭,真是讓人害怕�!�
嘴里這么說,他可一點不見怕,反而更肆意,手指拂開棋盤,泰然坐在桌邊上,悠悠瞧著。
掌門氣道:“坐沒坐相,還不下去!”
葉凡星才發(fā)現(xiàn)掌門也在邊上,威脅人的面容頓時僵住,但又很快蹙眉,轉(zhuǎn)頭看向掌門,先發(fā)制人質(zhì)問:“師父,你找的什么傳話弟子?好險些您就見不著我了。”
這話說得三分埋怨七分撒嬌,才十幾歲的模樣皺眉也不兇狠,又在病中白得驚人,顯得叫人可憐起來。掌門原本還有些尷尬自己的乖乖弟子一來就犯上,見狀立即忘了先前,寬撫道:“必然是要罰他的,御劍學(xué)得太差,怎么還會把人摔下來�!�
葉凡星得意瞥眼白歸,坐在邊上椅子,善解人意地說:“這倒也不必�!碑吘顾麜约簞邮纸逃�(xùn)的。
掌門感動地?fù)犴�,“你就是難得太善良,這些日子休養(yǎng)得可好些了?”
白歸一臉見了鬼了的神色,看看葉凡星,又看看掌門,“師父,你中邪了?善良?他剛剛還說要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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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沒坐相,”掌門一看他還坐在桌上,豎眉訓(xùn)斥,“你師弟和你開開玩笑,這么當(dāng)真,怎么,你還要他跟你賠禮道歉?為師怎么教出你這盛氣凌人的性格?”
白歸張了張嘴,半晌說不出話,心中簡直是哭笑不得,感覺到乖乖小師弟正隔著袖子暗暗揪他,不無嘆息地道:“師父你這看人眼光,怕是太老糊涂,我們青云派算是完了�!�
葉凡星瞅著他,不氣不惱,只抿唇笑著,一頭黑發(fā)渾身雪白,衣服和嘴唇也白,眼底帶著點得逞戲謔,又叫人生不起氣,裝模作樣地說:“有師兄這樣的少年英才在,我青云派必然長盛不衰,怎么會完?”
掌門感動地拍拍小弟子肩膀,“你師兄白費長你些年歲,卻不如你看得通透。不必夸他叫他得意,門派人才濟(jì)濟(jì),他不過占個大師兄的位置,仗著修為高些,品行還不如束發(fā)稚子�!�
葉凡星被拍得咳嗽,臉色忽陰忽晴,咬牙笑著附和。
白歸原本還大為不滿自己被師父當(dāng)了夸人的筏子,起身就要走,見小師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臉色都咳得殷紅,還要強(qiáng)裝溫和知意,他又坐了下來,笑瞇瞇地,“哎呀,師弟小心點,小心玩火自焚�!�
小師弟轉(zhuǎn)頭,背對著師父,滿頭墨發(fā)里眉彎鼻挺,露出個淺淺笑如同新月清暈,一派光風(fēng)霽月地說:“不懂師兄在說什么�!�
白歸決定跟他杠上了。
這一日,葉凡星正支使前日把他摔下劍的弟子替他燒水煎藥,好巧不巧地白歸就路過了。
白歸倚坐在柳樹上,一雙星目炯炯,故意皺眉說:“你不是在師父面前說了不罰他?這位師弟,你快走吧,小師弟這么善解人意,必然不會難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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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的跑腿弟子猶豫看向葉凡星,期期艾艾問:“小師弟當(dāng)真這么說了?”
葉凡星一張笑臉,瞳仁黑白分明無辜極了,“自然,我怎么會罰師兄?師兄莫非不是自愿來的嗎?”
那弟子頓時苦下了臉,對著小師弟的笑容如見了地獄惡鬼,強(qiáng)顏歡笑說:“當(dāng)然是自愿的,應(yīng)該的�!�
葉凡星看向樹上的白歸,抿抿唇,狀若好奇,“師父見了,也只會夸贊師兄弟情深,門派風(fēng)氣清正和諧吧?”
白歸微微直起身,還要說話,突然見小師弟又咳嗽起來,被支使煎藥的弟子連忙緊張放下手里扇子,急得如同熱鍋螞蟻,用靈力給小師弟溫脈。
“我青云派中弟子眼下都這樣好性子?”白歸真是光天化日之下活見鬼,“知道的說他是你師弟,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你師父呢�!�
煎藥弟子撓撓頭,“原本就是我的過錯,小師弟還在掌門師叔面前美言,我怎么也不會怪他呀�!�
白歸噎住了,看著小師弟笑得直吸氣,古怪地說:“可你原本就不必御劍帶他,你們輩分相差不大……”
“可是小師弟自己不會御劍啊。”煎藥弟子說。葉凡星強(qiáng)忍住笑,跟著點頭。
“他不能走路嗎?”白歸俊眉修目清風(fēng)朗朗,著實奇道:“掌門住處也沒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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煎藥弟子聞言正恍然沉思間,突然又聽到小師弟咳嗽,連忙給他順氣。
白歸看著假咳的“小可憐”師弟,算是知道為何在清苦的青云派中養(yǎng)出這么一朵富貴花了,實在好氣又好笑。他原本也不是故意刁難,作為青云派中大師兄,只擔(dān)心師弟師妹被欺壓得敢怒不敢言,見人家自己愿意,就沒了想法。
沉吟少頃,他有意挽回一下岌岌可危的師兄弟關(guān)系,嘆氣說:“前些年游歷時偶得了千年血靈芝,種在我院中,也給小師弟煎了吧�!�
葉凡星抬眉,露出些狐疑:“下毒?”
白歸頭次遇到這么不知好歹的師弟,拂袖跳下了柳樹,轉(zhuǎn)身欲走,“千年一遇,愛要不要�!�
“師兄!”
白歸被這一聲師兄喊得轉(zhuǎn)回頭,見小師弟露出好虛偽的笑容,臉頰都擠出不明顯的一個酒窩,“師兄一番美意,我一定要跟師兄去看看�!�
不好!白歸心中警惕,他如此堅定道心,都差些被笑得心軟。真是苦了門派上下師弟師妹,日日都要在這里磨礪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