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輝(7)
白歸和葉凡星低頭看花燈之時,趁著夜色深沉,在袖子下扣住十指,天上云層黑沉,仿佛有一場淅淅瀝瀝春雨將要落下。只見城中河邊倒映兩人白衣。
“師弟,你手好涼,”白歸試圖找個理由解釋這無緣無故的牽手,“還是要和我習劍強身健體�!�
師弟側著臉,蒼白瘦削的臉,脖頸兩邊,肩膀也薄瘦,手指漫不經(jīng)心挑著經(jīng)過的花燈,將指尖沾上一點水光,反襯著燈中燭火的光暈。他眼睛極黑,抿著唇就顯得格外明顯,病好后丹唇皓齒,彎著點戲謔冷笑,反而危險又更襯俊美。
“千秋無絕色,驚為天下人,”白歸自覺跟師弟經(jīng)歷了這兩番事,也算是半個知己,開起玩笑來比之前更越線一些,“若是師父早些讓我知道有師弟這樣的妙人在門派,不等這游歷許多年,我早已收拾收拾回門派了�!�
“你猜師父為何不讓我下山?”葉凡星轉頭,對他笑笑問。
白歸思索了一下,也不大明白,畢竟師弟只是身體不好,但在青云派耳濡目染多年,比起大部分人來說,還是有些底子在的,絕不至于如此。他隨手用劍將漂到身邊擱淺的花燈挑回水中,“大約是擔心你,師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葉凡星也不繼續(xù)說下去,轉而道:“教我劍法吧�!�
“走走,”說起這個,白歸就高興起來了,他私心里真希望師弟能和他學一樣的劍法,“我去為師弟挑一把劍�!�
葉凡星站起身,看著他,微微一笑:“我就用師兄的劍吧�!�
白歸呆了一下,已經(jīng)忘了自己要說什么,半晌后慢慢點頭,和師弟一同離開了河邊。
今夜的花燈節(jié)實在是熱鬧,滿城潑得金金粉粉,桃花香氣侵襲人衣裳,金箔從街道兩邊的樓上灑下來,葉凡星抬頭時,二樓的少女們都往下丟香囊,他一笑,有一個正中他臉上,引得女孩們一陣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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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拉著他在夜色里跑進人群,又和人們分開,夜風里手也漸漸攥出熱意。這一點點熱意燙進白歸心里,白歸不知道為什么如此高興,他從前一劍挑戰(zhàn)過天下高手時,最意氣風發(fā),也沒有現(xiàn)在這樣滿腔熱切和歡喜。
仿佛只是因為抓著小師弟。白歸總覺得自己來這個世界上是為了找到誰,現(xiàn)在,在春日的不夜通明的城里,他好像已經(jīng)找到了。這感覺來得突然,又不讓他很意外�;蛘哳^一次見到師弟,師弟在他滿懷,燦然生光,他就已經(jīng)有了預料。
光風霽月的青云派大師兄,為何會突然要和師弟過不去呢。只是因為師弟玩笑了他一句嗎?
二人已經(jīng)跑到城郊,師弟解開他的劍細看,月光下滿面笑容,五官輪廓鮮艷生動,丹鳳眼中笑意鋒銳,撩人心懷。白歸突然湊近,呼吸之間也像帶了火星一樣滾燙,他伸手摘掉師弟身上一片金箔,慢慢開口,
“師弟……師弟,我……”
葉凡星仿佛毫無所覺,拔出他的劍挑來,他連忙彎身,撿起草地上一根樹枝,接上劍招。
白歸教得耐心,一招一式都一一使給師弟看,他們就這樣對招許久。師弟一點就通,很快招式純熟起來。
半夜,啪嗒一聲,樹枝終于不堪重負,在白歸手中折斷,葉凡星收起劍,問道:“我學完了?”
“大體如此,”白歸說,隨手扔了樹枝,夜風里姿態(tài)瀟灑,很有些落拓不羈地笑道,“以后全看師弟個人造化�!�
“原來如此�!比~凡星沉靜說道,他不再開口,眼中如高天月落沉霜浸雪,沒了之前的笑,顯得很難親近。
不知為何,白歸忽然心頭一跳,暗暗有了些不妙的預感,他對危險的感覺一向敏銳,再三看了看,師弟還是那個師弟。師弟見他神色緊張,對他溫柔笑笑,他放下防備來,重提之前被練劍打斷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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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我……”半晌,他說不出口,夜風里耳廓紅透,轉過身往回城的路走,糾結道,“罷了罷了,回去再說,不急不急�!�
但是下一刻,他聲音停住,低頭看向胸口,目露困惑,十分不解地盯著自己的劍尖,穿胸而過,十分干凈利落的一招。這樣的一劍,顯然要多年苦練,不是一夜時間就能學會的。
白歸想,師弟才學了一夜,這樣快的一劍,怎么會是師弟。誰在這轉瞬之間奪走了劍呢?他要回頭看看,不能冤枉了師弟。不然以師弟性格,怕是氣得明日就要分道揚鑣。
不等他回頭,小師弟已經(jīng)走到他旁邊來,拔出了劍身,他受力坐下,鮮血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也不是很痛,他只是不太明白。
對魔修也有惻隱之心的師弟,放下仇恨與他看花燈的師弟……白歸從未這樣糊涂過,“……能要個理由嗎?”
在一劍襲來的時候,他下意識運轉靈力護住心脈。這只是他多年來游歷的生理性反應,卻保住了他松懈防備的一命。
葉凡星似乎沒發(fā)現(xiàn)這件事,重新問道:“師兄,你猜師父為何不讓我下山?”
白歸沒說話。這個問題他已經(jīng)回答過,現(xiàn)在,他只想要一個理由。
師弟笑了笑,神色如常,自問自答道:“因為師父慧眼如炬,看人眼光比你好得多,一眼看出我不是好人。師兄,你好糊涂�!�
白歸吸了口氣,壓下滿腔怒火,忽而笑道:“師弟,小心引火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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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了這么多,知道我隱瞞魔氣上山,我不殺你,才會引火自焚�!毙煹芷届o地說。
“我說過,我不會告訴師父,”白歸沒什么表情,“是你糊涂了�!�
“我不信�!比~凡星似乎笑了笑。
說著,夜色深處,師弟越走越遠。
白歸嘆了口氣,仰頭躺在初春草叢里,月色照著他,他心想,不信,這的確沒有辦法,怪不得師弟。
一廂情愿真是天底下最沒有辦法的事,怪不得師弟。但是他也算及時止損,還未陷得太深。興許如此。于情于理,也應當如此。
正在此時,白歸突然發(fā)覺劍的傷口處有些異樣。
遠處,葉凡星糾結問:【真活蹦亂跳?】
【真的,這個世界氣運之子有一番奇遇,只需要這一劍來觸發(fā),讓他發(fā)現(xiàn)胸口一塊先天魔骨,原本就是劇情中要發(fā)生的事,不照著劇情的話進度上不去,】系統(tǒng)毫無感情起伏,【他未來是魔尊,修魔進度快多了,別瞎給氣運之子操心�!�
【我挺擔心的,】葉凡星看看手里的劍,嘆氣,【你給我的理由那么絕情,我想暗示一下有難言之隱都不行。我能在這個世界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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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卡殼了一下,才說:【沒事,開后門給你檢測了一下好感值,動都不帶動,沒掉,應該不會被……其實我看你骨骼清奇,也是修仙奇才,你還是自己努力努力吧�!�
這不就是管殺不管埋嗎。葉凡星無言以對。
回到青云派,小師弟渾身是血,奄奄一息躺在山門前,被守山弟子發(fā)現(xiàn),匆匆?guī)Я诉M去。
門派中弟子們都是焦急不已,靈丹妙藥送了一堆,每天心不在焉地修習,師長們再三責罰也管不住他們擔憂的心情。
小師弟是和大師兄一起偷偷溜出去的,此時重傷回來,天底下能打得過大師兄的也只有閉關的那幾位老前輩,門派中猜測紛紛,都是同仇敵愾地想要報仇。掌門也是臉色凝重,打聽著近日哪位前輩出了關。
第十八日,小師弟終于醒了,臉色蒼白地說出一個驚人的消息——大師兄是魔修,打傷了他跑了。
掌門站在房中,緊緊皺眉,感覺到周圍人不可置信的情緒,也是滿心疑問,“此事當真?”
小師弟咳嗽了兩聲,氣息奄奄,臉上沒一點血色,眼睫就顯得更黑了,他這些日子幾度傷情加重,此時說話也是氣若游絲,“我也是最后才發(fā)現(xiàn)的,師兄見沒有瞞住我,就動了手,我學藝不精……”
圍在周圍的幾人見他神色不似作假,也都是郁郁寡歡,一人說道:“師兄何必如此,即使是魔修,青云派也不會……”
“一派胡言,我青云派絕不會收魔修做弟子,”掌門打斷道,但終究是責怪不下去,喟嘆道,“他修為精深,真想殺一個人,那個人不會留下性命。想必是留了情,你也是死里逃生。養(yǎng)好傷后,好好修習,我青云派的衣缽,也要你一并擔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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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眾人走后,葉凡星閉著眼睛在床上調息,突然感覺到眼前落下一片陰影,他沒有睜眼,只是開口疑問,“師父?”
白歸聽他胡說八道污蔑自己一通,在暗處都要被氣笑了,差點沒忍住想出來戳穿這小魔頭。
他卻不是為此來的。發(fā)現(xiàn)胸口一塊異狀后,他正在修習養(yǎng)傷,突然聽說青云派的小師弟重傷不愈,靜不下心,還是來看看。白歸想,他還沒吃過這么大的虧,怎么也不能讓人在報仇前頭死了。他只是來看看而已。
“我見瞞不住你,殺人滅口?”他開口,“說謊工夫見長啊,眼都不帶眨的。”
葉凡星驟然睜眼,驚懼看著他。
師弟消瘦輪廓很是可憐,慘白顏色,連眼睫都怕得顫動,真是無害。換作平時,白歸已經(jīng)信了。他俯身,按住師弟不動聲色往枕頭底下探的手,果然摸出一把匕首來。
白歸這次真被氣樂了,似笑非笑問:“師兄弟說說話,你摸刀干嘛?”
葉凡星看著他,真心實意地說:“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