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年除夕夜,兩人站在雪里,聽了一場非同一般的爆竹聲。
陸沉舟說:“夜深知雪重,時聞?wù)壑衤暋?br />
”
“爆竹就是這么來的。
”
回去的路上已經(jīng)過了子時,陸沉舟說:“沈云稚,你又長了一歲。
”
沈云稚很開心,說:“陸沉舟,你也長了一歲。
”
兩人在路上走著,陸沉舟正說著話,沈云稚腳下一滑,整個人都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了。
他一個趔趄之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冬天穿得厚,摔得倒是不疼。
但是地上的雪很滑,沈云稚就這樣保持著坐姿一路滑了出去。
他滑到了平地后穩(wěn)住身形,還來了一個漂移,十分流暢地轉(zhuǎn)了個身和站在高處發(fā)愣的陸沉舟面對面。
陸沉舟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把沈云稚扶了起來,幫他拍打身后沾到的雪,
“摔疼了沒?”陸沉舟問他。
沈云稚搖搖頭,看了眼自己滑下來的痕跡,說:“還挺好玩的。
”
陸沉舟沒說話,還在拍打他屁股上的殘雪。
“陸沉舟,你不想笑嗎?”沈云稚樂呵呵的,說:“我滑下來的時候都想笑了。
”
陸沉舟聞言,也忍不住笑了。
回到縣衙,陸沉舟去廚房煮了餃子,兩人圍著爐子吃餃子。
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爾卜,耳卜
冬去春來,春草萌芽的時候,是沈云稚的生辰。
他身為東宮之主,每次過生辰的排場都不小。
他的生辰那天叫千秋節(jié),每年的千秋節(jié),他都要在東宮接受文武百官的覲見朝賀。
看著一群老頭排隊給他磕頭,大概是全世界最沒意思的生日了。
到了沈云稚生辰這日,陸沉舟送了他一塊兒玉。
沈云稚在宮里見慣了好東西,這塊玉一入手,他就知道不是凡品。
“送給我嗎?”沈云稚有些不敢相信。
陸沉舟淡淡應(yīng)了一聲:“嗯。
”
沈云稚又摸了摸那塊玉,說:“這個不便宜吧?你買的嗎?你哪來的錢呢?”
陸沉舟早已轉(zhuǎn)向書案,語氣有些不耐煩道:“給你就拿著,哪來那么多問題。
”
沈云稚撅了撅嘴,把玉小心揣好。
這塊玉品相太好,打孔可惜了,他決定改天找人給他打個絡(luò)子包住玉,他好戴到脖子上去。
沈云稚生辰過后沒幾天,陸沉舟又收到了棲山族族長的帖子。
那天是棲山族的春祭,和豐年夜祭一樣重要,是棲山族最盛大的兩個節(jié)日。
春祭在白天,要奏樂,念祭文,還要獻禮。
沈云稚看得稀奇,一直玩到深夜都不知道困。
這次陸沉舟一直盯著他,免得他再亂喝什么東西。
沈云稚沒有再喝上次那種梅子酒,但是喝別的酒也喝了個半醉。
晚上回不去,他們在女族長安排的客房里歇下了。
陸沉舟躺在床上,想起上次兩人在這床上時的情形,就怎么也睡不著了。
沈云稚醉了之后更是軟趴趴沒骨頭一樣,哼哼唧唧的折騰他。
一會兒要擦身子,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又纏著陸沉舟給他講故事。
陸沉舟好不容易給他伺候好了,他還不肯睡,說熱,非要開窗子。
陸沉舟只好起身,把窗子打開。
山間涼爽的夜風(fēng)穿過木床吹了進來,帶著草木潮濕的氣息,沁人心脾。
好大一會兒,兩人都在風(fēng)中沉靜,沒人說話。
他們很久沒有這樣同床共枕了,此時似乎有什么曖昧的東西在悄悄破土。
最后是沈云稚先耐不住了,他張口叫陸沉舟的名字。
陸沉舟卻不敢應(yīng)答,只好閉眼裝睡,假裝沒有聽到,可睫毛卻在月光下輕顫。
“陸沉舟…陸沉舟…”
沈云稚酒醉的聲音裹挾在山野的夜風(fēng)之中,每一個字都帶著繾綣的深情。
陸沉舟如果聽不懂沈云稚的感情,那他真的是白活這么多年了。
可他卻沒有動。
兩人都察覺到了,他們之間有什么東西在滋生,在瘋長,讓他們越來越絕望。
直到月亮過了樹梢,沈云稚睡了。
檐下的青色琉璃燈盞晃動,夜風(fēng)也在青燈里手足無措。
月光灑進來,陸沉舟發(fā)出一聲長嘆。
絕望伴隨著一種酸意,在他心中蔓延四散。
過了十七歲生日,沈云稚日漸成熟穩(wěn)重了起來,只是還是一樣喜歡黏著陸沉舟。
學(xué)問隨著歲月增長,沈云稚心中也慢慢有了丘壑。
這一日,在巡街的時候,沈云稚又想吃糖牛了。
他學(xué)會了跟陸沉舟談條件,說:“陸沉舟,你給我買一個糖牛,我回去一定好好背書。
”
陸沉舟又如何能拒絕他,只好掏出一文錢,給做糖人的老人。
沈云稚吃糖牛有一個習(xí)慣,第一口總要去咬牛尾巴。
他們在街上走著,突然看到一個家仆打扮的人,懷里抱著一副銅鏡,在街上奔走。
那人邊走邊側(cè)耳,仔細地聽街上人的交談,經(jīng)過肉攤魚檔藥房的上到時候就加速疾走。
沈云稚覺得怪異,問:“他在干什么?”
陸沉舟看了看,說:“耳卜。
”
“爾卜?”沈云稚愣了愣,問:“爾卜爾筮的爾卜嗎?”
陸沉舟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爾卜爾筮的后句,心里一動。
他垂眸片刻后方道:“耳朵的耳,“耳卜”,也叫“鏡聽”。
民間占卜的一種的方法,本應(yīng)除夕夜的時候,懷里揣著鏡子,走到大街上聽人的無意之言,用來占卜來年吉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