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七年前
蘇姨娘回到梨香院時，鬢邊的白玉蘭已被冷汗浸透，花瓣上的胭脂粉混著水痕，在鏡中映出斑駁的陰影。
她猛地扯下那支簪子握緊，簪子劃過妝匣，在木面上留下幾道淺痕。
“夫人可是累著了？”
貼身丫鬟綠梅捧著參茶進來，見狀忙要上前收拾。
蘇姨娘反手甩了她一記耳光，茶盞摔在地上碎成齏粉：“廢物！連個傻子都看不住，燕明華在碧然院說了什么？”
綠梅捂著火辣的臉頰跪下，聲音發(fā)顫：“奴婢、奴婢沒聽見……二少夫人不讓任何人靠近�！�
“沒用的東西！”
蘇姨娘抓起妝臺上的翡翠鐲子砸過去，鐲身撞上綠梅額角，頓時滲出鮮血。
“七年前的事，我就懷疑燕明華知道點上面，這丫頭也聰明，從不單獨出現(xiàn)，幸好我早有準(zhǔn)備。”
她忽然笑了，指尖捏住綠梅下巴，“你該知道，揚州瘦馬的規(guī)矩，是要割了舌頭喂狗的�！�
綠梅渾身發(fā)抖，連連磕頭：“夫人饒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蘇姨娘松開手，漫不經(jīng)心擦拭著指尖：“去，把小廚房新來的廚娘打發(fā)了�！�
她瞥向窗外飄落的白玉蘭，“記得，要做得像失足落井……就像當(dāng)年明華的奶娘那樣。”
綠梅點頭應(yīng)下，轉(zhuǎn)身去辦。
與此同時，碧然院的雕花窗欞外，姜寧正看著季蘭將那半塊暗青色藥石收進錦囊。
燕明華已經(jīng)昏睡過去，額角仍有冷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被角。
“這是‘半步顛’的藥引�！�
姜寧捏著錦囊，前世的記憶翻涌——燕明華正是在及笄禮后，因這慢性毒藥折磨自殺，“蘇柳果然沒打算留活口�！�
燕云安倚在廊柱上，手中折扇輕敲掌心：“她怕是猜到明華知曉當(dāng)年的事。七年前……”
他忽然頓住，目光落在姜寧眼底，“你說的三姑娘身世，莫不是與蘇柳有關(guān)？”
姜寧抬眼，院中月光如霜：“二爺?shù)拿妹�，可不一定是妹妹�！?br />
燕云安的折扇“啪”地合攏：“你是說……明昭不是……”
燕明昭是從蘇姨娘肚子里爬出來的……可生父，竟不是他父親嗎？
姜寧凝視著燕云安驟然發(fā)白的臉色，忽然輕笑出聲，聲音里卻浸著刺骨的寒意：“當(dāng)年蘇姨娘入府時，揚州漕運正亂得很。二爺不妨查查，她陪嫁的箱子里，是不是藏著比金銀更要緊的物什？”
夜風(fēng)卷著玉蘭花掠過窗欞，燕明華的咳嗽聲從屋內(nèi)傳來，季蘭輕聲安撫的話語斷斷續(xù)續(xù)飄出。
燕云安攥緊扇骨，指節(jié)泛出青白：“若明昭真是……那明華的奶娘之死，還有她母親難產(chǎn)……”
“何止這些？”
姜寧將錦囊塞進他手中，錦緞上還殘留著藥石的冷意，“蘇柳敢給明華下‘半步顛’，就是篤定沒人會細查。畢竟在所有人眼里，不過是又一個被病痛折磨的侯府小姐罷了。”
她轉(zhuǎn)身望向梨香院方向，燭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還記得七年前那場大火嗎？明華母親房里的賬簿，還有突然暴斃的賬房先生……”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凄厲的尖叫。
丫鬟跌跌撞撞奔來，裙擺上沾滿泥漿：“二、二爺！小廚房……有個廚娘死了。”
燕云安臉色驟變，姜寧卻笑了笑
“蘇柳動作倒快�！�
“不過她大概忘了，有些秘密，就像這‘半步顛’，一旦種下，遲早會發(fā)作�！�
“蘇柳這是在給我們下馬威呢。二爺，看來咱們得加快腳步了�！�
燕云安遮住眼底翻涌的暗芒：“明日我就去查漕運舊案。不過在此之前……”
他瞥向姜寧，“你最好解釋清楚，為何對這些隱秘如此清楚？”
姜寧望著漫天星斗，想起前世燕明華絕望的眼神，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因為有人，欠明華一個公道。”
梨香院內(nèi)，蘇姨娘對著銅鏡重新插上白玉蘭簪子，鏡中倒影笑意盈盈。
她端起茶盞輕抿，忽然將杯中殘茶潑在地上，看著水漬：“想跟我斗？你們還嫩了點�！�
窗外，一只黑貓蹲在墻頭，綠瑩瑩的眼睛映著屋內(nèi)搖曳的燭火，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嗚咽。
姜寧正要開口回應(yīng)燕云安的質(zhì)問，碧然院的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季蘭神色慌張地探出頭，壓低聲音道：“明華姑娘睡著了。”
姜寧點點頭，沒再多說。
梨香院內(nèi)，蘇姨娘忽然將妝奩重重合上。
銅鏡里，她眼角的細紋隨著冷笑愈發(fā)明顯。
“綠梅，去把書房那本《女誡》拿來�！彼龡l斯理地看著手指，“明昭最近愈發(fā)不聽話了，得好好教教規(guī)矩�！�
夜色漸深，燕府后門悄然駛出一輛馬車。
姜寧掀開簾子，望著城外方向。車轅旁的車夫正是當(dāng)年與燕明華奶娘交好的老周，此刻他壓低聲音道：“姑娘，漕運衙門的舊檔我已托人打探，不過……”
他頓了頓，“七年前那場大火，燒的可不止姨娘的屋子。城東的典當(dāng)行、城西的米鋪，凡是與燕家生意沾邊的鋪子，都在那晚遭了祝融之災(zāi)�！�
姜寧瞳孔微縮。她記得前世，燕明華曾說過母親臨終前攥著半塊玉佩，上面刻著“漕”字。
當(dāng)時她以為是燕家商號的標(biāo)記，如今看來……
“去城南亂葬崗�！�
姜寧突然開口。老周一愣，但見她神色堅決，只得調(diào)轉(zhuǎn)馬頭。
城南亂葬崗，姜寧蹲在一具白骨旁。
月光下，她從腐朽的衣料中摸出半塊玉佩，與記憶中的殘片嚴絲合縫。
遠處傳來馬蹄聲，她迅速將玉佩揣入懷中，卻見燕云安的身影出現(xiàn)在墳頭。
“原來你早就知道�！�
燕云安盯著她手中的玉佩，眼中翻涌著滔天怒意，“七年前的真相，你究竟還瞞著我多少？”
姜寧站起身，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我知道多少重要嗎？”
“重要的是，蘇姨娘要對我們，對你我，對明華下手。”
聞言，燕云安問道:“那你想怎么做？打草驚蛇”
“不，是甕中捉鱉�！�
兩人四目相對，燕云安好像知道了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