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如何守護家產(chǎn),這是個問題
勝利的果實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一朝回到解放前。
夏端蒙連著兩天沒搭理夏晚柔,也不跟她一起吃飯了。
不僅陳媽納悶,連夏晚柔自己都百思不解。陳媽偷偷問她,是不是說錯了話,惹哥哥生氣了。
夏晚柔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哪句話惹到他了。
那天午睡前他們還有說有笑呢,一覺醒來哥哥就變了臉,問他原因也不說,真是“少男心海底針”啊。
不過那個午覺倒是睡得挺香,還夢見去德云社聽相聲了,而且搶到了第一排的票,連于大爺眼角的魚尾紋都看得清清楚楚。
夏晚柔想著自己畢竟是個成年人的靈魂,不能跟青春期的小孩子較真,于是第一時間就去道了歉。
夏端蒙冷著臉不理她,連眼皮都不抬。
夏晚柔發(fā)揚水滴石穿的革命精神,前前后后道了八回歉,終于換來了夏端蒙的正眼。不過,還不如他冷著臉的好。
陶明明自詡臉皮厚度遠超平均水平,但是被夏端蒙那樣冷冷清清地看著,還是忍不住心里陣陣發(fā)虛,好像真的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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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來,同樣的心情和感受,只在高三那年,她假裝復(fù)習實際偷看小h書,被送水果進來的外公抓個正著時體會過一次。那次外公也是什么都沒說,只是看了她半晌,長長地嘆了口氣。
這夏端蒙,該不會是外公的轉(zhuǎn)世吧?要不然,怎么眼神這么像?
夏端蒙終于開口說話了,“你平時都看些什么書?”
夏晚柔正胡思亂想著,順嘴答道,“也沒看什么正經(jīng)書,不過識得幾個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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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柔連著三天沒出屋,除了夏端蒙,家里的人輪流來看望她,給她帶來了各色零食小吃,對她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和慰問。
老管家傅爺爺踱進來,拿起夏晚柔抄好的一頁小楷看了看,臉上露出贊許的微笑,“柔丫頭的字寫得很好啊�!�
陶明明讀的小學(xué)是書法特色學(xué)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每周都有兩到三次書法課,她苦哈哈地練了六年,手指都練出繭來了,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再沒碰過毛筆。
沒想到啊沒想到,那點兒童子功在陶明明身上沒機會施展,在夏晚柔身上發(fā)揚光大了。
所以說,人真是應(yīng)該多學(xué)習,獲得的每一種能力都不會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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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拿眼前的事來說吧,誰能想到,大學(xué)畢業(yè)幾年之后,她還會坐在桌前手抄荀子的《勸學(xué)》呢!而且還要抄三十遍。
夏端蒙比高中語文老師還狠。
密集寫了三天毛筆字的后果就是吃飯時拿不穩(wěn)筷子,手抖得像重度中風患者。陳媽心疼不已,看夏端蒙的眼神都帶了點埋怨。
夏端蒙把她手里的筷子換成勺子,看到她細嫩的小手上磨出的繭子,聲音也溫軟下來,“挨了罰要長教訓(xùn),知道嗎?”
“哦�!毕耐砣嵝恼f我連為啥挨罰都不知道呢。罰也罰了,總該讓我死個明白吧。
“哥哥,你到底為什么生氣呀?”
夏端蒙夾了一個雞腿放到夏晚柔碗里,掩唇輕咳了兩聲,臉色不太自然。
夏晚柔啃著雞腿,觀察著夏端蒙的表情,突然腦中電光一閃,想起了自己的一個小毛病。我去,她該不會是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夢話吧!
太危險了,以后還是不要跟哥哥一塊兒睡午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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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夏晚柔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分家產(chǎn)的事一時沒有新消息,胡夫人也沒有找上門來算賬,賈夫人倒是過來噓寒問暖了一番,臨走時目光在夏晚柔身上別有深意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陳媽忐忑不安,怕她打夏晚柔的主意。
夏晚柔對于分家產(chǎn)和被領(lǐng)養(yǎng)的事沒太往心里去,在她的觀念里,這種枉顧道德法律和個人意愿的封建大家長行為,實在太缺乏真實感了。
但是和老管家聊了幾次之后,她意識到自己犯了先入為主,大意輕敵的錯誤。
老管家說,清溪鎮(zhèn)的夏家宗族,已經(jīng)綿延了兩百多年,比現(xiàn)如今這個王朝存在的時間還要長。
據(jù)說最初有夏家五兄弟來到這里開荒種田,安家落戶,在荒郊野嶺之中靠著勤勞和毅力為后代開辟了一個家園,名字就叫夏家村。
夏氏子孫繁衍不息,夏家村規(guī)模越來越大,便有別處的同姓過來投靠依附,當然也就有人開始覬覦這里的農(nóng)田房屋和牲畜。一開始,夏家宗族就是出于自保的目的建立起來的。
在族譜上,最初那五兄弟自然是當仁不讓的本家,后來投靠依附的都是旁支。族長只能由本家人擔任,族中大小事務(wù)也由本家人選出的代表商議處理。旁支不參與族中事務(wù)的管理,但是享受和本家人一樣的待遇,家中貧困的,可以申請救濟,有那特別貧困的,完全就是依附著本家過活。
權(quán)利和義務(wù)是對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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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支享受了這樣的好處,就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按照族規(guī),若某家旁支后繼無人,留下的家產(chǎn)全部歸本家所有。
訂立這條族規(guī)時,夏家那些旁支個個一窮二白,只求能在本家的庇護下有口飯吃,哪里想得到長遠的將來。這就給日后那些勤勞致富的旁支們留下了一個隱患。
很不幸,好同志夏存正的祖上,就是旁支中的一個。
如今夏家村早已變成了清溪鎮(zhèn),鎮(zhèn)上也有不少旁姓人,但夏家宗族的影響力依然不容小覷,那些延續(xù)了兩百多年的族規(guī)也依然被嚴格地遵守著。
難怪夏存正夫婦剛過世,夏存山之輩就敢大張旗鼓地嚷嚷分家產(chǎn),原來是“有規(guī)可循”,依法行兇啊。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過了兩百多年,很多情況都和當初不一樣了,族規(guī)就不能改一改嗎?”連國家憲法還要不斷修訂呢,族規(guī)也不能一成不變啊。
老管家嘆了口氣,“人心趨利啊。這兩百多年間,族中的旁支里出了不少能干的后人,本家卻眼見著越來越?jīng)]落,只要族長還是本家的人,這一條族規(guī)是斷斷不會改的�!�
當初那個訂立族規(guī)的本家老祖宗還真是老謀深算,心思毒辣得很哪。
“族規(guī)從訂立到現(xiàn)在,難道一條都沒修改過嗎?”對旁支不公平的條款肯定不止這一個,難道兩百多年都沒誕生出一個敢于反抗的斗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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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捋著胡子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你這么一問,我想起來一件事�!�
“什么事呀?”
老管家看看小丫頭粉白的小臉和清亮亮的一雙眼睛,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柔丫頭,你該去吃晚飯了。我也該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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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后,夏晚柔向夏端蒙打聽族規(guī)的條款。
“你問這個做什么?”
“我想看看族規(guī)中有沒有修改過的條款。”夏晚柔如實答道。
夏端蒙看了看她,似乎想到了她在打什么主意,搖了搖頭,說道,“父親的書房中應(yīng)該有一本,明日我去找來給你�!�
“不用麻煩哥哥了,我自己去找吧�!毕耐砣嵴f著便跳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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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端蒙吃了一驚,“你要現(xiàn)在去?”
夜幕早已垂下,院中燈籠亮度有限,沒有掛燈籠的地方都是黑沉沉一片。夏存正的書房在后院,自從他夫婦二人意外離世后,那里便一直關(guān)著。喪禮那幾日族中眾人進進出出,幾乎每個房間都有人踏足,唯獨夏存正的書房,沒有一個人進去過。
夏存正是個仵作,而且癡迷此道,據(jù)說他有個骷髏架子,夜里就放在床頭,便于他隨時觀察。有謠傳說,他的大夫人就是起夜時被這骷髏架子嚇到,才坐下了病根,年紀輕輕就死了。
除了骷髏架子,他還有各種仵作驗尸用的工具,那些東西可都是實打?qū)嵟鲞^死人的,誰知道會不會沾上什么邪祟……
就連長生長庚這樣“肩頭扛著三把火”的壯小伙子,都不敢在夜里靠近老爺?shù)臅俊?br />
夏端蒙和自己的親爹后媽都不親,此前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只是臉熟而已,不知道她竟然有如此過人的膽量。
不過他到底還是不放心,提了燈籠陪著夏晚柔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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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書房,夏晚柔就被書案邊那具真人等高的人體骨骼吸引住了,而夏端蒙則被飛起的灰塵嗆得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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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晚柔關(guān)切地道,“哥哥,要不你回去吧,我自己找就行了�!�
夏端蒙搖搖頭,用一塊棉布帕子掩著口鼻,走到桌邊點上蠟燭,見夏晚柔盯著那具骷髏看了又看,目光中似有喜愛之情,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不害怕嗎?”
“不怕�!毕袷菫榱俗C明自己的話,夏晚柔還伸出手摸了摸骷髏的臂骨,驚嘆道,“好滑��!”
陶明明的外公是老中醫(yī),舅舅是外科醫(yī)生,老爸是法醫(yī),老媽是護士,先天基因加上后天熏陶,造就了她異于常人的膽量。
小時候別的孩子玩芭比娃娃和奧特曼,她的玩具是縮小版仿真人體模型,可以拆開的那種。完整的時候還好,雖然造型很無趣,好歹有個人樣,拆開來里面五臟六腑歷歷在目,頗為血腥。據(jù)說她在小公園里第一次當眾拆開時,沒把握好力道,內(nèi)臟稀里嘩啦掉了一地,給在場的小朋友們的家長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夏存正的藏書很多,分門別類擺放得整整齊齊,還細心地貼了標簽,只是都放在略高的格子上,底層用來擺放各種大大小小的箱子罐子。
夏晚柔踩著個小杌子,從一個貼著“釋疑”的格子里抽出一本書,帶出一大股灰塵,嗆得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這些都是爹爹年輕時在家看的書,已經(jīng)很久沒有動過了�!毕亩嗣砂阉聛�,放到離書架遠一些的地方,又從膽瓶里抽出雞毛撣子,把書架上的灰塵略微撣了撣。
夏晚柔湊近蠟燭仔細看看手里的書,藍色的封皮上寫著《疑獄集》三個字,內(nèi)里的書頁都已泛黃,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批注比原文多出不知幾倍。有些地方批注太多,字跡已經(jīng)重疊起來,別說她看不懂,問夏端蒙,他也看不清寫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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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說,讀書不做批注,便等同于沒有讀過。是以他每讀一遍,都要加一些批注上去�!毕亩嗣上肫鹩讜r父親曾經(jīng)把著他的手教他寫字,雖然只有兩三次,雖然已經(jīng)過去十余年,他卻一直記得清清楚楚,如在眼前。
可惜,以后再也沒有父子親近的機會了。
夏晚柔爬上小杌子把書放了回去,看到旁邊一個格子上貼著“尸圖”,不由眼前一亮。
夏端蒙也看到了那個標簽,側(cè)身擋在書架前,溫柔但堅定地說,“那些書你還是不要看了。幫我舉著蠟燭�!�
夏晚柔只好惋惜地縮回手,乖乖接過蠟燭,伸長胳膊幫夏端蒙照亮。
夏端蒙很快便在一個標著“雜項”的格子里找到了族規(guī)。
戀戀不舍地離開之前,夏晚柔指著擺在底層的一個黑瓷雙耳罐,好奇的問,“這個黑罐子里裝的是什么呀?”
夏端蒙腳步略一停頓,低聲答道“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