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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4

    也不過是嬌生慣養(yǎng)的大晁官員的少爺罷了,不喜讀書,稍微不如意就皺眉,連吃飯也要人哄著……可是他偏偏是唯一知道了鐘檐下落的人。

    他一個人,提著燈籠,獨自往須盡歡走去。

    已經(jīng)入夜,花樓里笙歌不絕,霓虹帳幔半遮半掩,將繁華與奢靡都籠于其中。少年在花樓找了好幾通,每一道門里,每一處角落找個徹底……咳咳……當然也把活春宮看了徹底。

    出來時,少年的臉已經(jīng)變得滾燙,起了一層暈紅,心里又是懊又是惱,只想罵娘,他心想著,這個小崽子,到底跑到哪去了。

    夜風(fēng)迎面襲來,申屠衍臉上的溫度逐漸降下去,他也逐漸恢復(fù)了冷靜。

    他想著,鐘家的小少爺也不過是新奇好玩,玩過了自然是往家走,趁著沒被發(fā)現(xiàn)趕快回家才是。而且,剛才逛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其他兩位公子的身影,想必是回家了。

    他這樣想著,便準備掉頭,沿著回府的路找去。

    回府的路有兩條,一條是主路,燈火通明,一條是僻靜的弄巷,他想了想,想著鐘檐一定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就走了僻靜的小路。

    那是一條漆黑的小巷,要穿過一片私娼們租賃的矮屋,因此,很少有正經(jīng)的人往這邊走,夜幕低沉,申屠衍走得一步比一步小心,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忽然,他聽到一個聲音,緊繃的心弦“膨――”的一聲轟然而斷。

    這個聲音,不是風(fēng)劃過瓦礫的聲音,不是夜貓兒在草叢里跳躍□□,也不是私娼與野男人偷腥的嬌喘……都不是。

    這個聲音,他聽過的。

    汗珠不停的從申屠衍的額頭滴下,他心口一陣亂鼓擂打,怦怦直跳,他自知躲不過,索性抬起頭來,月光將少年的半幅面容照亮。

    那紫衣男人發(fā)現(xiàn)了少年,先是楞了一下,瞇起眼來仔細端詳起少年的眉目來,許久腦海里忽然閃現(xiàn)出一個人來,“你竟然還沒有死?”

    忽然,他又綻開了一個極妖的笑來,語氣如同小姑娘般天真而惆悵,“真是好不巧,又一條肥魚……這一條魚,叫什么呢,叫漏網(wǎng)之魚,好不好?”

    “老不羞的,你知道他是什么嗎?”少年強行讓自己鎮(zhèn)定,冷笑,看著他手邊的男童。

    “鐘尚書家的公子,是你動得了的?”

    紫衣果然睜大了眼,低頭看眼神呆滯的鐘檐,“你想要管?”

    “不想。只不過是這打賞的三百兩銀子沒了�!鄙晖姥苻D(zhuǎn)身便要走的樣子,話卻繼續(xù)說,“只不過……我尚書大人滿城找自己的兒子呢,我說你,還想要在京城混下去了嗎?”

    “我宰了你們兩個小崽子的能耐還是有的�!蹦侨死湫�,袖中的蘭花指捻了一枚銀針。

    申屠衍額上已經(jīng)是一層薄薄的冷汗,全身的神經(jīng)繃得死緊,死握著拳頭,如同隨時會襲擊的小野狼,“我現(xiàn)在沒有能力殺你,不代表以后我殺不了你,你總是一天一天的變老,而我,一天一天的變強……”

    指已動,針入袖。

    他望著一眼兩個小孩,一個緊握拳頭,是未經(jīng)磨礪的刀鋒;一個眼神癡迷,是不曾雕琢的璞玉,忽然輕笑了起來,他覺得他喜歡這樣的挑釁,特別是來自于他實力懸殊的弱者,還不知死活的激怒,這樣的小蠢貨……比跪地求饒的弱者要討他老人家喜歡得多,“我改變主意了,這樣好玩的玩具,我才舍不得毀去呢?”

    世上有太多審時度勢的聰明人了,留下幾個癡兒,又有何不可?

    那紫衣身影隱沒在黑夜里,申屠衍松了一口氣,腿幾乎要軟下去,走過去拍了拍鐘檐的腦袋,卻發(fā)現(xiàn)小孩兒早就倚在墻上睡熟了。

    “果然�!�

    申屠衍苦笑,你倒是沒心沒肺,不知道你差點……差點……這樣年紀的少年,覺得這樣荒誕的事情實在是難以啟齒,原本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不知覺也有些紅。

    他背著他,走出漆黑悠長的弄巷,過橋的時候,天空忽然飄來細密的雨絲,交織在黑暗里,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涼和熱兩種溫度一碰撞,不知是涼雨絲涼透了熱臉頰,還是熱臉頰捂熱了涼雨絲。

    橋的對面忽然涌現(xiàn)出了燈火,他知道那是尚書府尋找少爺?shù)募叶��;鸸鈱⑸倌甑哪樣车猛t,他轉(zhuǎn)過頭去看背上的少年,依然沒有醒,也不知道夢見了什么。

    卻都是與他們,與這些場景無關(guān)的。

    他想,那一夜,為什么是偏偏是他背著他,過了這座橋呢?

    他本該在千里之外的大漠黃沙中聽羌笛風(fēng)聲,根本就沾不到繁華都城里少年的半分衣袖……這樣,便是說不通因。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會被那個毒舌跋扈的少年叫了一輩子的大塊頭……這樣,也導(dǎo)不出果。

    究竟是那個因,觸動了哪個果,依著他的腦子,是理不出了。

    很多年后的申屠衍如當年一樣的姿態(tài),轉(zhuǎn)過頭去,看見鐘檐還在他背上沉睡,不知覺吁了一口氣。

    只不過,已不是當年的小小少年。

    盡管,這里也已經(jīng)不是東闕。

    申屠衍忽然覺得,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鐘檐,而他一直在他的背上,從肆意不拘的少年,雕琢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世事再怎么樣變,他又回到他的背上,他覺得安心。

    ☆、第二支傘骨承(下)

    雨水淅瀝淅瀝,申屠衍背過他趟過小水洼,經(jīng)過朱家寡婦的門前,忽然聽到那高亢的女聲從窗戶里飄出來,“呀,小鐘師傅,他表哥,你們這是和好了呀,我就說嘛,兄弟哪有隔夜仇呢!”

    申屠衍不尷不尬的應(yīng)了一聲,臉有些發(fā)燙,背了身后的醉鬼就進了自家門,立即闔上了門,避開朱寡婦那張八卦嘴。

    鐘檐的布衫下擺已經(jīng)濕透了,他怕他著了涼,扒了他的濕衣服,他的膚色極白,一點也不像手藝人的黝黑膚色,他的手又伸向了他的褲腰,咬了牙,也扒了下來,他跛的那條腿因為肌肉萎縮,要比另外一條腿消瘦得多,蜷縮著,十分安靜的樣子。

    可是申屠衍上來給他穿衣褲,他卻十分不配合,他有些無奈,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嗎?

    他記得這個人一直是這樣,那時候他第一次給他上藥就夠嗆,他也記得,也是那時候,他第一次和他和解。

    ――“喂,聽說了沒,城東昨天晚上那場大火,可真旺盛啊,足足燒了一百二十三間房屋,連老太傅一家也……哎……”

    ――“聽說那個瀆職失火的更夫已經(jīng)打入大理寺的大牢了……這可是頭一遭啊�!�

    ――“只可惜了老太傅這么好的人……聽說皇上大怒啊,……我還聽說,皇上最不喜歡這個太子,立他做太子,只是為了讓他做權(quán)利斗爭的靶心,老太傅一死,太子的位子也做不穩(wěn)了……”

    ――“呸呸呸,瞎說啥,這是我們能評論的嗎?皇上不是選了杜荀正大人做太子太傅嗎?”

    幾乎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在皇帝所有的兒子中,陛下怕是最不喜歡太子。

    可是太子的皇位卻做得一日比一日穩(wěn)當。

    申屠衍走在熙熙攘攘的早市之中,潑皮的討價耍賴聲,屠夫的剁肉聲,還有小姑娘怯怯叫賣杏花的聲音,在他的耳廓,豐盈而滿溢。陽光熹微,落在斑斑駁駁的石橋上,過了橋,便是藥鋪。

    少年跨過石頭門檻,立在了門口,還沒有等他發(fā)問,坐堂老郎中低沉沙啞的聲音便在耳畔響起,“呀,小哥呀,又來買藥,還是那幾味藥?”

    申屠衍點頭。

    “按理說,這么多天,也應(yīng)該好了呀……”老中醫(yī)嘴上念叨,渾濁的黃眼瞅著那藥方,將那些藥材倒出,混合起來,大包遞給少年。

    申屠衍接過藥,道了一聲謝,卻又聽得老人補充道,“實在不行,帶那孩子過來,我看看那傷藥是不是敷得不對功夫。”

    他的臉刷得紅起來,不起波瀾的臉忽然想煮紅的大螃蟹,忙道,“不用不用,太客氣了�!�

    落荒而逃。

    這藥的用法,是外敷。

    用的部位,是腚。

    這治療外傷的藥不是給他用的,卻也和他脫不了干系。

    那一日,鐘家的小少爺,偷偷溜出去,還上了讓當尚書的老子斯文敗地的青樓,便挨了老子一頓胖揍,那胖揍的部分……自然是所有不聽話的小孩兒,被大人撅起來打的那個部位。

    鐘家少爺挨了打,咬牙切齒的恨著那個告密把他逮回來的那個家伙。

    申屠衍回來的時候,那個剛挨了打的小少年,倚在庭院的葡萄架下,一身不合身的白袍子松松垮垮,隨時隨地,干凈而驕傲。

    “藥買回來?”少年頭也懶得抬一下,只是低頭削著手里的竹子,在火里烤著,完成竹子搭成的架子。

    “是,少爺。”申屠衍聞言就低頭去倒騰那膏藥。

    那邊的鐘檐多日來沒有發(fā)泄的怨氣卻瞬間集結(jié)在了一塊兒,盡管這些天來他把申屠衍調(diào)到身邊來,想方設(shè)法的折騰他。前幾日,福伯把申屠衍領(lǐng)到他面前,他還躺在床上,他看著明明沒有比他大幾歲的少年,身量卻比他要高出一個頭還要多,學(xué)著大人的模樣,斜眼看著少年,便有模有樣道,“你叫申屠檐是吧,嗯,跟本少爺重名,知道什么叫避諱主人的名諱嗎?”小孩斜著眼,打量了他全身,“看你跟個木頭似的,你以后就叫做大木頭,要不就叫大塊頭。”

    申屠衍無語,福伯趕緊讓他謝謝少爺賜名,少年才不甘不愿的答了一聲。

    從那天以后,鐘檐就可勁地使喚申屠衍,丫鬟做的活,老媽子做的活,都讓申屠衍給代勞了,申屠衍心中惱怒,可是還是把這些活一一做完了,他直覺上覺得鐘檐只是一個孩子,不過是胡鬧吧了。

    雖然他們僅僅相差一歲。

    卻隔開了一個世界。

    他的童年,是在血腥和輾轉(zhuǎn)買賣中度過的,為了活下去,所有的罪惡和丑陋都可以習(xí)慣,他七歲時就已經(jīng)能夠徒手擰斷野畜的脖子,十歲時為了活下去,在奴隸場里和別的奴隸格斗,他從出生時便是像野獸一般的生活著,目的干脆而野蠻……而尚書家的小公子,童年里,會干些什么呢,誦讀著尚不能完全懂的詩經(jīng),執(zhí)一桿竹筆一筆一劃的寫字,干凈的就像手里的白紙。

    所以他以大人的視角看待著鐘檐,便寬恕了他一切的無理取鬧。

    但是也還是有很多相當窘迫的時候,比如說申屠衍給鐘檐傷藥的時候。

    小孩子挨了打,沒日沒夜的在床上打滾,藥膏還沒又敷上便哭爹喊娘的喊疼,申屠衍被那兩瓣白花花的屁股晃得眼花,忽然嗓子干澀起來,渾身的溫度也上生了好幾度,他那時不知道這是怎么了,正在長身體的少年只是懵懵懂懂覺得這是極其可恥的事情,可鐘小少爺不配合,所以每一次給鐘小少爺傷藥,都是一件累人的活。

    申屠衍思緒拉回來,手上的膏藥也已經(jīng)倒騰好了,就問申屠衍要不要換藥,花架下的少年卻沒有答話,只專注于手中的竹子,“等下,我待會兒再換�!�

    申屠衍又站在花架下面等了許久,那個小孩兒卻早已經(jīng)忘記了換藥這回事,自得其樂,到了福伯催促,才不甘不愿的撩起袍子。

    申屠衍拿著藥膏,慢慢走到少年前面,他覺得給小少爺上藥實在是一件太強人所難的事情,不知覺,手都顫抖了起來。

    鐘檐趴在藤椅上,是少有的安靜,和平時嘴不饒人的樣子截然不同,他擰著眉,睫毛在光線中顫抖著,讓他想起那些空曠黑白的草原上的馴鹿。

    索性,這一次鐘家少爺不嚷嚷也不鬧騰,安安靜靜的,十分配合,他十分順利的換完了藥。臨走的時候,鐘檐反常的說了一句,特別想吃山筍,讓他去后山掘一些。

    是夜,杜府辦了小宴,賀的是杜荀正杜太傅的左遷之喜。

    當年,杜荀正不過是一介書生,鐘尚書唯一的妹妹執(zhí)意要嫁與他,許多年過去,杜荀正迂腐木訥,不善迎逢,仕途一直不順,如今,鐘尚書看見自家妹夫終于有嶄角之勢,才為自家的妹子松下一口氣。

    “今天妹夫承蒙隆恩,當為國分憂,匡扶幼主,來,為兄敬你一杯�!�

    “兄長,請�!倍攀戏驄D一起站起來,回敬道。杜夫人是個沉靜淡薄的性子,對著兄長笑,“我倒不希望他能做出什么功業(yè)來,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夠像今天這樣聚在一起就夠了……”

    “妹妹,你不明白,你不知道,現(xiàn)在朝廷上這個局勢,為兄也是身不由己呀……妹夫,想必你也看出來了,皇上對待太子的態(tài)度,晦暗不明……”尚書大人喝了一杯酒,繼續(xù)說。

    大人熱烈的討論著朝局,兩個小孩兒坐不住,鐘檐率先對著父親說肚子疼,借著腹痛要開溜。

    鐘尚書說了兒子幾句,想著這幾日小子表現(xiàn)還算乖巧,便應(yīng)了。

    小妍看著對面的表哥,覺得古怪,眼珠滴溜溜轉(zhuǎn)了一會兒,也尋了理由跟了上去。

    申屠衍挖完山竹筍回去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起來,申屠衍提著一布袋山筍,沿著墻根走路,四周是朱瓦玄墻,籠罩在其中,幽深而頎長。

    他忽的覺得一個麻布袋子從天而降,他的頭蒙在袋子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他被死死摁在原地,緊接著劈天蓋地的銳箭朝著自己身上噼里啪啦的打過來,并不是真正的利器,不至于破皮流血,帶著竹子的清香,帶來的卻是巨大的痛楚。

    他聞到了竹子的味道,想起今天下午花架底下白衣小孩兒的手中專注擺弄的竹子,恍然悟了是怎么回事了。

    這些天來,他們表面上相安無事,可是他們都知道,這一架遲早是要打的。

    如今終于是要爆發(fā)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撕開那麻袋,其他幫忙的幾個小公子萬萬沒有想要他會自己沖破這個麻袋,紛紛退開了幾步遠。

    申屠衍看著那個竹箭的來源,冒著亂箭,一步一步走到錦衣少年面前。

    鐘檐也不知覺放下自制的弓箭,狠狠的盯著走過來少年,就這少年的胳膊,便像小狗一般咬了下去。

    鐘檐咬著申屠衍的胳膊不松口,申屠衍掐著鐘檐的脖子也不松手。他們互相扒著對方不撒手,兩個身體滾在地上,就是一陣廝打。

    其他小孩兒看著這是要動真格,紛紛要作鳥獸散。跟著表哥過來的小姑娘,也終于到了,看見哥哥們打架,也不敢上前幫忙,也不敢喊大人,只是在旁邊勸架,淚花兒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轉(zhuǎn),泫然欲棄的模樣。

    可這真的是一場貨真價實孩童的架,赤手相搏,沒有任何技巧,也沒有留下任何余地。

    男孩子的愛惡,都是用拳頭解決的。他們不似大人,愛恨也要繞幾百個彎彎,只是憑著本能的義氣,直截了當。

    也不知誰先停了手,兩個少年都累了,并排躺在幽靜涼如水的弄巷之中,重重的喘氣,看見對方的臉上都是自己的抓痕與淤青,不知覺笑了出來。

    他說,“大塊頭,你的臉花了,哈哈……”

    他也笑,“你不也是�!�

    他們互相嘲笑了對方一番,仿佛這樣所有的愛恨都可以煙消云散。他們認識不過一年有余,積攢起來的情緒卻已經(jīng)積累的那么深,可是,這一刻,他們卻從新認識了。

    也不知多久,巷子口傳來小女孩兒的啜泣,膽小平庸的小姑娘沒有見過大世面,看見哥哥打架,膽小的不知怎么辦,只好哭。

    她哭得那樣傷心,甚至不知道除了哭能夠干什么來排解她內(nèi)心的恐懼。

    鐘檐湊到杜素妍跟前,扯了扯她的袖子,說,“別哭了,哥哥不打架了�!毙」媚锾ь^看了他一眼,鐘檐手足無措,指著身邊的少年,說,“都怪他,看,大塊頭……給我哄好了�!�

    申屠衍也蹲下來,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女孩子,何況這樣羸弱的姑娘,和他手中撲騰撲騰的小兔子一般,他費了老大勁才擠出一句,“別……別哭了……哭起來好丑……”

    小姑娘聽見他說他丑,哭得更加傷心了,淚水再也止不住了。

    “瞧,我妹妹哭得更厲害了,你,賠!”

    申屠衍著急了,抓耳撓腮的,鐘檐看見原本的木頭人也終于著急了,不再是木頭人了,使勁憋著笑,小姑娘也終于破涕為笑。

    那一日光線暗淡的弄巷里,他們,因為不成理由的理由,正式和解。

    同時,也和命運和解。

    ☆、第二支傘骨轉(zhuǎn)(上)

    申屠衍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給鐘檐換上了干凈的衣服,見那人面色緋紅,烏黑的發(fā)散亂在枕頭上,嘴里嘟囔著什么,他靠近著,想要聽清他說了句什么。

    “變態(tài)……”

    不是什么好話,卻讓他彎了眉。

    三月春盡,春闈結(jié)束,三甲都有了歸屬,禮部才終于寬懈了起來,尚書大人得了空,總算有時間管教自己的寶貝兒子。

    “……是故禮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別嫌明微。儐鬼神�?贾贫�。別仁義。所以治政安君也。故政不正則君位危。君位危則大臣倍。小臣竊……小臣竊……刑肅而……”鐘檐背了這樣一句,只在原地打彎,怎么也背不下來了。

    鐘尚書看著兒子磕磕絆絆的背書,沒聽一句,眉頭就擰得更緊了,最后放下了書卷,嘆氣,“你要是個天生駑鈍,也就罷了,偏偏……要是把亂七八糟的心思放在讀書一點……”不求三甲登科,謀一份功名也不是什么難事。

    鐘檐不敢正眼看盛怒中的父親,只從書縫中偷瞄了一眼,又趕緊低頭。

    “你且說說,君子讀書識禮,是為了什么?”

    “為了……治政安君。”鐘檐小心翼翼的答道,見父親不言,又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可是天下的道理,又不是只有書本里的才是道理……”

    鐘尚書氣得牙疼,一卷《禮記》劈頭蓋臉而來,“回書房反省,然后告訴我,到底什么才是道,是你的旁門左道是道,還是什么是道!”

    從資質(zhì)上來說,鐘檐不算差,甚至可以算是上乘,可惜他卻奇門遁甲,旁門雜書看了一堆,一到四書五經(jīng),便瞌睡連連,連夫子也奈何不得。

    小孩子關(guān)了禁閉,終于安分,鐘檐奉命送飯過來的時候,鐘檐正呆呆的望著院落里的桃花枝發(fā)呆。

    申屠衍將食盒放在窗邊的案幾上,將一疊油豆腐,一疊小白菜,還有一盅冬瓜羹擺出來,早已經(jīng)過了用飯的時辰,飯菜雖然精致,卻都已經(jīng)失了溫度。

    鐘檐這一日被父親罰著背書,抄寫,后來又關(guān)了禁閉,早就腹里空空,看見飯菜,便像一頭餓瘋了的小貓一般撲了過來,也顧不上用筷子,伸了爪子抓了白花花的米飯,就往嘴里塞。

    他這樣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就把整碗米飯都塞進去,鐘檐覺得照著他這樣的吃法,太容易被噎住,便遞了一碗冬瓜湯過去。

    鐘檐卻瞬間停住了扒飯的動作,慢慢抬起頭來,黑漆漆的眼仁周圍已經(jīng)微微發(fā)紅,腫得跟紅眼兔子一樣,他這樣看著似乎要比他大許多的少年,許久才忽然開口,沒來由來了一句。

    “喂,大塊頭,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也是他們口中的紈绔子?”

    不分五谷,四肢不勤,甚至連書也念不好,只會斗雞走狗的紈绔子?

    申屠衍怔住了,舔了舔干澀的唇。

    “其實不是的�!�

    他的聲音幾不可聞,卻忽然生出了傷心,這份不被人知的傷心,今天非要找一個人說一說不可。

    “其實我只是不愛念他們口中的那些大道理的書罷了……什么孔孟之道,禮義春秋,我統(tǒng)統(tǒng)不愛聽……有時候我總是在想,如果每一個人都想要當官,那么,漁樵耕商,這些行當又有誰來做呢,那么,我們的國家豈不是亂套了……人又不是只有出仕的一條路�!�

    小孩兒望著天際,緋色的桃花簌簌從枝頭劃落,又在眼界里消失不見。他這樣自說自話,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申屠衍神色一暗,木然問道,“那你……少爺以后想要做什么呢?”

    他問出口,馬上覺得太過唐突,況且,這樣的問題,連自己也沒有想過,他以前一直想,只要活下來就好,哪里還有多余的心思�,F(xiàn)在,這個問題,卻這樣擺在了他的面前。

    鐘檐咬著筷子,很努力的想了一會兒,最終卻搖搖頭,“我還不確定。不過我總會找到那樣一條路的……哎,像你這樣的冰山大塊頭,只吃飯不長腦的是不會懂的�!�

    申屠衍站在一旁,看著小孩兒眼睛亮汪汪的,索性放了筷子,用爪子抓著雞腿兒啃著歡暢,仿佛剛才那個小孩兒是幻覺,他還是那個張牙舞爪,肆意橫行的鐘檐。

    五陵年少不言志,一朝云開關(guān)山去。

    后來他們分別,各自經(jīng)歷人生中的坎坷和際遇,申屠衍才想起那個夜晚,他的心為什么會突然之間塞滿了一種的莫名的情緒。

    ――雖然我也不知道我會做什么,我陪你一起找,好不好?

    但是那個晚上,他是沒有說出口的。他只是靜靜看著那個小孩兒,在歲月催促下,長成了京城中的翩翩佳公子。

    而他卻,始終沉默。

    京都的春季都是在綠蔭黃花中溜過的,它就像只雀兒,蓬門窄巷,勾欄紅樓,駐足了又飛走了,徒留下一聲光陰的g乃。

    寅時二刻,穿著緋色羅袍的官員從石階上魚貫而入,高呼一聲萬歲。

    新的一日開始。

    下朝的時候,鐘尚書忽然喊住了杜荀正,“杜太傅,留步�!�

    杜荀正回過神,滯了步,看出他是有話要說,便耐心聽他的下文,鐘尚書走近了一些,“聽說妹夫昨日將一位上門請教的貢生給轟出門了?”

    鐘尚書還沒有開口,還沒有開口,他心中已經(jīng)多少猜中他說的必是這樣一件事,倒不如坦蕩承認是有這么回事啊,“那書生妄談朝政,窺探圣意,竟然說太子不出三年必廢……包藏禍心,空有其表,不是治世之才�!�

    “糊涂��!妹夫呀,你好生糊涂。那蕭無庸已經(jīng)連中兩元,這殿試魁首非他莫屬,你這么做,不是又給自己樹敵嗎!”鐘尚書知道自己這個妹夫天生一副讀書人的清高迂腐之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意。

    “高中哪有那么容易,劉夔,唐思齊的學(xué)識便比他好得多,秉性也比他沉穩(wěn)可靠得多�!�

    鐘尚書嘆了一口氣,“杜荀正吶杜荀正,為官之道比的并不是學(xué)識,做了這么年臣子,你還不懂嗎?當今陛下圣明,看得自然也通徹,你且看看,滿朝中又有哪一個同僚不贊一聲的,圓滑如此,陛下又怎么會去點兩個空掉書袋的迂腐木頭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過了幾日,皇榜便公布了,高祖御筆一揮,那個名喚作蕭無庸的舉子果然高中一甲。

    放榜那天,鐘尚書被宣進了宮,鐘檐便趁著這個空當偷偷溜出來玩。

    那時,申屠衍已經(jīng)被他調(diào)到了身邊當伴讀,說是伴讀,實際上他卻比鐘檐還要不濟,閑來無事時,他便問站在一旁杵著的大塊頭,“你認得字嗎?”。

    “不認得。”申屠衍很有些不好意思。

    “這樣才好�!辩娦∩贍敶饝�(yīng)了一聲,眼兒彎了彎,心里卻顯得很歡喜,心里卻想著要的就是不識字。

    “……”申屠衍無語。

    于是申屠衍便陪著鐘檐念書,整整七個年頭。起初鐘檐覺得申屠衍實在太呆了,問他一個問題,能用三個字回答絕對不用第四個字,比起他的那群酒肉朋友,實在無趣得要死。后來,他卻漸漸習(xí)慣這樣一個沉默的存在,以至于后來少了申屠衍,很長一段時間他幾乎不能夠習(xí)慣。

    這七年里,申屠衍一直看著他寫字,卻從來不認得一個字,只因為他不想他認得。

    所以,像偷偷出去玩這樣的壞事,鐘檐當然也要拉上墊背,更何況是申屠衍這樣又大個又耐摔墊起來順手又舒服的墊背。

    那一日,他的身后還掛了一條粉裙垂髫的小尾巴。

    于是風(fēng)格迥異的三個小孩兒就在京都的街上招搖過市了。

    放榜的日子,東闕的街上是萬人空巷的熱鬧,年近花甲才高中的耄耋老貢生,名落孫山蹲在榜前面痛哭流涕的青年貢生,街上前來迎接三鼎甲的儀仗隊伍,鑼鼓喧囂。

    正是金榜高高照九州,幾家歡樂幾家愁。

    街上實在太擠,三個小孩兒怕被擠到,索性蹲在街道一旁,托著下巴看熱鬧,小姑娘的手緊緊拽著哥哥,深怕被人擠沒了,指著遠處的喧囂,聲音軟糯,“表哥,你看那聲音是要迎接狀元嗎?”

    鐘檐原本也不喜歡帶著小姑娘,覺得她太礙事,可是看著小妍,心底卻柔軟了下來,生了調(diào)笑的心,“你們小姑娘不是都說嫁人當嫁狀元郎嗎?快仔細瞅著,狀元的模樣�!�

    小妍臉臊得通紅,越是想要辯解,越是結(jié)巴,“表哥……你……胡說……”

    鐘檐看著炸毛的小姑娘,決定不逗她了,語氣溫和,撫著她柔軟的發(fā),認真說,“什么狀元郎,我們小妍長大要嫁給世界上最好的男子。”

    小妍不明白她的表哥怎么會忽然說這樣一句,只是覺得這一刻表哥的神情實在是認真,也不言語,忽然,耳邊喧鬧而來的是一陣鑼鼓聲,越來越接近。

    鐘檐轉(zhuǎn)頭過去,看見看鑼鼓喧囂之中,筆挺坐在青驄馬上的紫衣男人,跟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興奮大喊,“呀,這個狀元,我認得的!”

    不僅認得,還請他喝過酒呢。

    一直沉默著的申屠衍也看到了那個男人,臉色卻越發(fā)凝重了起來。

    是的,他也認得。

    ☆、第二支傘骨轉(zhuǎn)(下)

    “喂,大塊頭,我認識狀元,你信不信?”鐘檐扭過臉去,對著申屠衍說。

    “粉面桃腮,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背聊纳倌甑谝淮伟l(fā)表了自己的意見。

    鐘檐有些不高興,橫眉,“你知道?你認識字么?你知道一年有多少秀才嗎,多少秀才中又有多少舉子,多少舉子中才能產(chǎn)生一位貢生,而狀元,是他們之中最有學(xué)問的人……”

    申屠衍望著那經(jīng)過的儀仗隊伍,心里也在琢磨著其他的事,聽得他這么也一說,擰著眉,也很認真的思考,半響,得出結(jié)論,點頭,“嗯,他是個變態(tài)�!�

    變態(tài)?鐘檐為這樣一個結(jié)論苦笑不得,“那你覺得,大晁朝選才,選得都是變態(tài)了,比的不是文采還是誰……更變態(tài)?”

    旁邊的小姑娘見哥哥爭起來了,也上來添亂,“表哥,表哥,什么是變態(tài)……”鐘檐覺得頭痛得越發(fā)厲害了。

    申屠衍木頭臉卻紋絲不動,很嚴肅的樣子,“嗯,大概是的吧。”

    鐘檐無語,嘴角幾番細微抽動,他覺得他不經(jīng)侮辱了狀元,也侮辱被狀元請喝酒的他,許久,才從牙關(guān)中擠出幾個字,“你、才、變、態(tài)�!闭f著,拽著小妍,氣鼓鼓的往前去了。

    鐘檐覺得這幾個字,實在沒有冤枉他,這個世界上還有比申屠衍一樣怪異的存在么……以至于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是用這個兩個字給他定義的。

    現(xiàn)在也是么?

    鐘檐不禁想著,他把他當什么都好,總算是他的什么,而不是陌路。

    醉了酒的人很快就睡熟,申屠衍輕輕掩了門,關(guān)上一夜蕭瑟。

    漸漸入了冬,雨水不像前一段日子那樣豐沛,傘鋪的生意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樣緊俏,閑暇時候,鐘檐便坐在自家傘鋪的門檻前發(fā)呆,什么也不做。他看似在想一些問題,其實也是什么也不想的。

    很多年前,他也試圖去想一些問題,社稷,民生,還有理想……可是真正經(jīng)歷人生以后,他才了解所有的鋪墊和為前路所做的準備都是無濟于事,在命運突來之時,它們都是徒勞無功,比如年少時的軌跡失衡,比如永熙十三年的那場政局交替,又比如申屠衍……會在這個時候找到他。

    既然想什么通通沒有用,小鐘師父便翹起二郎腿數(shù)落東門市的豬肉摻了水,王賴子家的燒刀子缺斤少兩,借此來打發(fā)閑碎的時光。那時候,申屠衍已經(jīng)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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