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無人知曉的惡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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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知曉的惡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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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知曉的惡兆
有如地震的顫動搖晃天地,宛若陰云的暗影遮天蔽日,于雷鳴般的轟隆聲中,無比沉重的金屬巨物落下腳步。
那是一尊比樓房還要高大的巨型機器,在其上方,更是運載著一根無比粗大的鋼管——口徑300mm的重型加農(nóng)炮。足以在百公里外摧毀目標的火力,加之為適應各類地形而特意設計出的多腳底盤,作為前哨的先鋒部隊未免太過牛刀小用。
不過單論個體,上個世紀的海岸炮也能達到相當?shù)耐�,這些火炮,這上萬臺蛛型運載加農(nóng)炮大概還不足以帶來絕對的勝利。
為此,在他們的后方,白銀之海的盡頭,真正的怪物昂首靜待——高聳入云的射束炮。接近光速的攻擊,其發(fā)射的高能粒子束可以在一瞬間將所有的目標瓦解。無以回避,亦無法防御,堪稱絕對的殺手锏!
雖然衛(wèi)星武器不能使用,以這數(shù)十萬臺機械,以超越了百年的科技,已經(jīng)足以不費吹灰之力將穢界摧毀。
原本就是作為附屬品而被制造出來的東西,竟敢妄圖反抗造物主——這樣想著的同時,身著戰(zhàn)術服的軍官喝令最后的部隊迅速集合到指定位置。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今天,2117年1月23日,正是出征的時刻。
在奧羅親查的時候一定要留下絕佳的印象,之后再多摧毀幾個城市或者國家,肯定就能得到升職的機會。
隨后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數(shù)萬火炮一齊發(fā)射的壯烈,以及沐浴在炮火之中被頃刻摧毀的城市景象。即便無數(shù)的生命將因此逝去,他的身下卻不曾漏出一點綠色的氣體——因為在他眼中,殺掉與物品無異的穢界人根本不存在罪惡。
僅像是不得不推翻剛搭起來的積木,至多感到些許的遺憾。
已經(jīng)差不多到戰(zhàn)前動員的時間了,在奧羅到來之前,他也必須到指定地點待命——正當他準備離開之際,眼角似乎捕捉到一閃而過的黑影,他順著黑影掠過的方向看去,卻再沒看到任何動靜。
姑且檢查下為好。
他不希望出現(xiàn)任何遺漏,謹慎地朝那個方向,朝著一臺火炮的支撐腳走去,只不過當他繞到支撐腳后方,所見到的依舊是空無一物的地面。為確保萬一,他戴上對迷彩專用的眼鏡,在附近仔細巡視——結果亦然。
錯覺嗎
他聳了聳肩膀,轉身離開。
接著在他剛才探查過的地方,無定形的水膜化解、散開,于收起的屏障后方,四個人影重新暴露在空氣中。
哈,對付蠢蛋就是輕松,接近到這個距離應該已經(jīng)足夠了~
身著白襯衫搭配背帶淘金褲的鄉(xiāng)村范男性——企鵝朝著離開的軍官做了個鬼臉。
就目前來看也不算不容易呢。
將斗笠的帽檐稍微拉低,身披黑色大褂的男性將方才捏于指間的一張卡牌收進紙盒,而后悠哉地揣進懷里。嗅到不愉快的氣息,他瞥了眼默不作聲、亦因頭盔的包裹而看不見表情的獅鷲,隨后將視線定格在一臉愁眉的少女身上。
恐怕,她仍在為同伴的犧牲而自責。
雖然一直以來都以冰冷的面目示人,他卻深知他們的領袖,這名承擔了與年齡極不符的重擔的少女,比任何一個人都感到悲痛。
沒有人會料到喜鵲的告密,這并不是誰的過錯,他們所選擇的道路原本就與死亡相伴,曾經(jīng)的同伴們亦是早已認定這點,做出了覺悟。
事到如今追悔過去,抑或傷感逝去都毫無意義,唯有揣著他們的那份理想繼續(xù)前進——話雖如此,與冷血的自己相悖,她大概很難徹底走出這份陰影。
接下來這點時間,應該不會再有苦差事了吧
……
以蹩腳的方式,他多少希望能分散些她的注意,卻沒能得到回答。
緘默著仰起頭,蜂鳥望向開啟門的裝置,眼前卻浮現(xiàn)出七年前的光景——自己被撕裂的記憶。
與現(xiàn)在這兩根直插云霄的金屬門柱遠遠不同,那時候她所使用的僅是臨時制造的應急品,計算和研究亦未成熟,其后果……
她不曾后悔,因為正是歸功于此,歸功于與另一個她的連接,她才得以獲知,才得以掌握制造拉刻西斯之心最為關鍵的要素。
接下來只需要穿過門,到魯比州取得最后的素材,她所犯下的罪孽便……
——多想無益。
眼下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安全地穿過門,并建立新的研究室將拉刻西斯之心
完成。
暫時,先休息——
她本欲下達指令,卻在說完之前,某個熟悉的聲音,在維蘇威無人不曉的聲音傳進耳中。
各位維蘇威的戰(zhàn)士們,戰(zhàn)斗即將開始。
她順著聲源望去,赫然看見維蘇威的最高位者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高臺之上,高傲地將手背于身后。
奧羅……
從她身旁那名身披亮銀鎧甲的男性,從嚴實的頭盔下方,透出一聲低沉的喃語。與此同時,奧羅以充滿威嚴與壓迫感的語調,向著集結完成的軍隊繼續(xù)說道:
今天,你們聚集于此,全副武裝,伺機待發(fā),只是為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制裁!
沒錯,這并不是戰(zhàn)爭,而是單方面地殲滅!對那些弱小、卻窺覷著顛覆我們的理想國、企圖凌辱我們的圣地的下賤造物,降下天罰!
不需要憐憫,不需要同情,現(xiàn)在正是貫徹正義的時候!讓他們見識到我們的力量!讓他們的一切都溺斃在自己釀造的痛楚之中!
頓挫的嗓音回響耳畔,無情的宣告敲擊心臟,而那些應和的呼喊聲,喝彩聲,喚醒了浴血的回憶。同伴們死去的光景又再度映入眼簾,粘稠的血污與嗆鼻的腥臭仿佛歷歷在目,在悔恨與憤怒的驅使下,獅鷲握緊了長刀。
——一切的起因,正是這個男人!
——正是他下令殺了我們的同胞!要是這個男人不存在的話!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上吧!集榮耀和忠誠于一身的戰(zhàn)士們!戰(zhàn)斗的通道已經(jīng)開啟,凱旋的盛宴將為你們盛放!用你們的力量,將螻蟻們,殲滅!
應和著奧羅最后的話語,激蕩的電流從門柱中溢出,將金屬的框架包裹。延展,交纏,化成網(wǎng)絡的雷光撕裂空間,螺旋幽深的邃藍之門就此洞開。
趁現(xiàn)在——
蜂鳥發(fā)出指令,然而待她回首之時,卻愕然發(fā)現(xiàn)獅鷲朝著相反的方向——奧羅的方向沖了出去。
獅鷲——!
啊啊……那家伙……
不是很妙的決定。
沒能及時制止他的手臂懸于半空,而后握緊成拳倏然收回。
只能上了!
無需更多的示意,在默契的驅動下三人同時行動起來,緊跟獅鷲身后做出掩護。
覺察到敵人的入侵,周圍的部隊迅速做出反應,但礙于己方成員的混雜,以及機械的阻擋,無法使用大范圍的火炮——即便如此,夾雜在密集的槍林彈雨中,仍有數(shù)枚跟蹤導彈將他們鎖定。
幾秒鐘后,此起彼伏的爆炸響徹云霄。只不過緊接著就有一個人影從煙霧與火光中飛身而出,落下刀光。
沒有一刻的停歇,身披甲胄的劍士將炮火和血光甩在身后,進一步加快速度。
注意到廣場上的騷動,奧羅停止了言語,以不帶情感的眼眸俯瞰著他們。
擋住他們!不能讓他們接近奧羅!
越來越多的士兵在奧羅所在的高臺下方集結,伴隨著低沉的轟隆,更有兩臺堪比樓房的作戰(zhàn)用機器橫于他們前方。
沒有絲毫的膽怯,獅鷲朝著向自己落下的暗影——足以將他踩成肉泥的巨腳毅然躍起,將長刀拉到身后。下一秒鐘,銳利的寒光驀地閃過,將機器的金屬腳掌切豆腐般一分為二。
將失去重心漸漸傾倒的機器作為跳板,獅鷲猛地一蹬,以肉眼幾乎跟不上的疾速逼近到奧羅面前。
冷漠與憤怒,四目短暫地交匯,牽引出更為刻骨的仇恨。
但即便被追緝的逃犯,企圖危害理想國的罪人接近到咫尺,高舉兇刃,奧羅卻沒有任何動搖,漠然注視著朝自己落下的鋒芒,冰冷地開口:
TP-1。
下個瞬間,白與黑乍然交錯,在長刀觸及到奧羅之前,黑色的身影阻擋在了他的前方。轟隆的撞擊聲隨之響起,于炸裂開來的沖擊波中,銀白的劍士被遠遠地擊飛。
墜落吧,燕雀。
收起拳頭,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向漸漸落回地面的劍士投去了藐視而又憐憫的目光。
與之相對,頭盔后方的眼眸微微瞇起,瞪視著他和奧羅的身影愈漸遠離——但這還不是結束!翻轉一周,安然落至地面的獅鷲壓低身姿,再度將力量灌注于腿部。
可就在他即將發(fā)動第二次突襲的時候,猝然逼近的殺意從天而降,迫不得已,他向后一躍,將積蓄地力量用于規(guī)避。事實證明他的判斷實屬正確——僅在半秒之后,一股極為恐怖的力量將他方才所在的位置轟出駭人的大洞。
還挺靈敏的。
擺手傘開周圍的塵土,同樣穿著黑衣的少年笑瞇瞇地對他說道。剛才那威力更甚于炮彈的一擊,僅僅是源自他的拳頭。
與死亡擦肩的膽寒,扼緊心臟的危機感讓獅鷲拉回理性,他掃視四周,卻發(fā)現(xiàn)自己和同伴已經(jīng)被幾名黑衣人包圍在中心。
已經(jīng)遠不止是第一次接觸,或者應該說熟悉到了作嘔的程度,蜂鳥當即認出他們的身份,本該隱藏于暗處的劊子手,The
Pursuer。
撤退!
她毫不猶豫地下達命令,卻仍舊為時已晚,除少年以外的五名黑衣男性一齊做出了行動。
鏗——
只不過,朝著他們揮出的利刃仿佛撞上某種無形的屏障,停滯于半空中——可這只是開始,訓練有素的敵人不帶一刻遲疑,舉起槍口瞄準他們的腦袋。
傾瀉而至的彈雨再度被阻擋,卻可以看見瀕臨極限的屏障出現(xiàn)裂紋,趁著最后的空當,蜂鳥朝仍未徹底死心的同伴大聲喊道:
獅鷲!
直至這時,獅鷲才最后瞪了眼已經(jīng)無法再觸及到的仇敵,轉身追上其他人的腳步。
但還未踏出兩步,蜂鳥頓覺一股惡寒掠過脊背,蔚藍的瞳孔映照出半秒之后的未來。
下個瞬間,本該在數(shù)米之外的黑衣少年,突然出現(xiàn)在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屏障的內側、她的跟前,朝著她的心口,她的心臟刺出手刀。已經(jīng)預見了這一幕的蜂鳥提前做出反應,以扭曲到極限的姿勢向邊側開身子——即便如此,猶如兇刃的手掌仍然擦過她的胸口,劃開了她懷揣其中的某個東西。
糟——
立即意識到被波及的物品,蜂鳥發(fā)出一聲哀鳴,卻在話音落下之前,被從衣服下方涌出綠色的氣體包裹,吞噬。
噗通。
異樣的鼓動從心底迸發(fā),將心跳蓋過;
緊接著一股宛若浪潮,被無窮倍化的情感,霎時間沖垮意識,將她的心志湮沒。
注意到突然停下腳步、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蜂鳥,獅鷲發(fā)出愕然的驚呼。
難道!
目睹到剛才的瞬間,清楚窺見綠氣被吸進蜂鳥身體的一幕,他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污染!而且以剛才的質和量,甚至連心靈都足以被摧毀!
顧不得后果,他一把抱起蜂鳥,朝同伴大喊:
‘渡鴉’!快把我們送過去!
得令!
話音落地,他們的身影連帶著周圍的空間倏然扭曲,消失,并在同一時刻閃現(xiàn)至門的前方。僅有一瞬的猶豫,注視著連結未知的黑洞,他們將顧慮甩至腦后,義無反顧地跳進了湛藍的渦流。
隨即,迎來黑暗。
哎呀呀,又讓他們跑了。該說,不愧是‘維蘇威的救星’~連‘岡尼爾’都躲開了!
猶如諷刺,又似贊嘆,少年拍著手,朝著已經(jīng)不在此處的敵人投去贊美。
不過——
微微睜開一直瞇著的雙眼,于陰影之下,通紅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兇光。
這樣,就有理由去‘那邊’追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