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江城（5） 好久不見，雖然才幾天
再等她緩過神來，抬頭赫然一張熟悉欠揍的臉，皺著眉瞧著自己。
——是景鈺。
柒和這邊的動(dòng)靜也吸引了其他人，齊齊扭頭看著柒和，和她面前鬼魅一般忽然出現(xiàn)的景鈺，面無表情地轉(zhuǎn)回去看向屋內(nèi)。
柒和：“？？？”
——為何大家如此淡定。
蘇瑾倒是嘴唇輕動(dòng)，想說些什么最終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柒和與景鈺，沒開口。
柒和擰著眉，“唰”地將劍插回劍鞘，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身，跟在溫?cái)亢箢^，只當(dāng)景鈺是空氣。
景鈺哪里會如她的愿，柒和剛邁出一步還沒落地，衣領(lǐng)子已被揪住。
柒和狠狠回頭，瞪著景鈺，如果眼神能殺人，她已經(jīng)將他凌遲個(gè)一千遍了。
柒和杏眼圓睜，不滿地皺著眉，雖是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放在她臉上倒帶著幾分嬌嗔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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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絕對不會先開口說話的。
柒和這樣想著。
景鈺似乎想法和她類似，只看著她。
半晌，他伸了手，熟稔地把柒和拉近，讓鼻尖重新充斥著柒和的味道。
一見面就耍流氓。
柒和掙扎幾下，卻被越箍越緊。
她終于沒好氣地開口，道：“放手�！�
景鈺很是不配合，聲音低低地，帶些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倦，道：“別鬧�！�
柒和出聲諷道：“不是說好了，我走我的陽關(guān)道，你走你的獨(dú)木橋，我們見面不相識，從此當(dāng)個(gè)不認(rèn)識，這輩子都不要再靠近十步以內(nèi)的么？”
那日她只說了前面兩句，后面都是她當(dāng)下信口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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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鈺好看的眉蹙起，道：“何時(shí)說好的？”
柒和道：“就是你殺就是我們離開星月宗的那天�！�
景鈺帶著點(diǎn)無奈，道：“氣話，莫再說�！�
柒和被他不痛不癢的態(tài)度惹的火冒三丈，說：“我偏說，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互不相干，永遠(yuǎn)別在一條路上走。”
柒和嫣紅的兩片櫻唇一張一合，盡揀著景鈺以前說過的往反了說。
景鈺眸光落到柒和唇上，變得晦暗。
——想封住她的唇。
兩秒鐘后，柒和發(fā)出“唔，唔”的聲音，她嘴巴張不開了，黏住似的。
景鈺指尖淡紅的靈光熄滅——他捏了個(gè)封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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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徹底沉默。
耳邊是惡魔低語：“別說這話，我不愛聽�！�
她沒注意景鈺眼中隱隱的血絲，亦沒有發(fā)覺他體內(nèi)亂涌的靈力。
她更不知道那日她前腳離開，后腳天雪樓的另一位長老便趕到了榆江。
“我原想將你放在玄清，安全些�！�
景鈺似乎在解釋，又似乎在反省，更像是在說什么不容置疑的決定。
“你的蠱很厲害。這幾日，我眼睛里處處是你的影子，耳朵里都是你的聲音。眼下見著你才消停些�！�
若是個(gè)花花公子對柒和說這些話，她一定是嗤之以鼻還要丟一句“油膩！”。
但從景鈺口中說出來，沒有半分挑逗的意味。他只是在直白的描述自己的感受，并將其歸因于，柒和給他下了“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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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沉默片刻，他繼續(xù)道：“帶著你，若你受傷了，心會痛。但見不著你，也會難受�！�
“這該如何是好？”
柒和繼續(xù)沉默，她徹底冷靜了，冷靜到現(xiàn)在像個(gè)燒紅的熱水壺，只想冒氣。
景鈺依舊是淡淡的描述事實(shí)，好看的薄唇張合間吐出一個(gè)個(gè)讓柒和羞窘的想捂住耳朵的字眼。偏偏他聲音還很低，悠悠地像唱歌。
說到后來他聲音更啞了，柒和抬頭見他唇邊似乎有些紅色。
——他受傷了？
柒和下意識想問發(fā)生了什么，嘴巴卻張不開，發(fā)出一聲悶悶的哼，什么也說不清。
景鈺將下巴靠在柒和額角，氣息有些亂。
柒和嗯嗯啊啊比劃半天，景鈺也不解開封口訣。她甚至沒辦法叫蘇瑾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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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你尋個(gè)不會受傷流血的身子可好？”景鈺道。
柒和驚異抬頭，撞上他認(rèn)真的眼，腦子里忽然想起思明山莊那些詭異的偶人，不禁打了個(gè)寒戰(zhàn)。
柒和暗使靈力，匯于掌中，朝景鈺胸前推出。
兩人修為相差懸殊，柒和沒想到這一推真的將他推開了。
身邊冷冽的氣息驟離。
柒和本不想給他什么眼神，轉(zhuǎn)身之間卻仍看到他輕拭嘴角，如玉的指上赫然是鮮紅的血。
景鈺垂著眸，淡淡瞧了眼指腹的血跡，微光閃過，那點(diǎn)紅色消失不見。
他像棵枯松立在那里，周身是寂然的冷氣，這冷意在柒和推開他的一瞬間達(dá)到了高點(diǎn)。柒和甚至看到他嘴角慢慢勾起，似乎帶了點(diǎn)笑意。
“是我的錯(cuò)�！彼�，“不該給你這兩日的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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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眼睜睜看著他展開了暗紅的領(lǐng)域，從頭頂壓下沉沉的光，同時(shí)嘴上的封口訣忽然松了。
景鈺氣息有些凌亂，這下很明顯了，柒和隔著兩步都能聽出來。冰冷的月色落在他石膏像般鋒利的眉骨，鼻梁，添了幾分頹敗的美，不講道理的好看。
大抵是美色所惑，柒和竟上前兩步，道：“你受傷了？怎么回事？”
景鈺似乎沒什么隱瞞的意思：“殺了幾個(gè)天雪樓的人，去了趟終宵山�！�
——順便養(yǎng)了傷。
尤笏畢竟是元嬰，小七遭了他一下，怎么可能沒有事，不過最終傷勢落到景鈺身上罷了。
不是它不會受傷，只是傷都在景鈺身上。落下萬丈崖時(shí)是如此，面對尤笏亦是如此。
柒和道：“聽著挺充實(shí)�！�
景鈺道：“他們比我想的弱太多，早知如此，便是帶著你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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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抓住重點(diǎn)，道：“他們？”
景鈺想了想，道：“一群金丹�！�
“金丹”在景鈺口中是個(gè)貶義詞，是要被瞧不起的，柒和明白，她閉嘴不再問。大概就是天雪樓那批來參加會試的弟子。
除了何自，柒和對他們都沒什么好感。
想起何自，柒和心又沉了幾分，道：“那你現(xiàn)在又回榆江來干什么？”
“我知道你在這里�！彼p輕勾唇一笑，道“我怎么會讓你一個(gè)人在這里�！闭麄�(gè)人一股寒意。
——他看起來狀態(tài)很不對。
柒和心一軟，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入手一片冰寒，冷的嚇人，真似冰雕玉砌一般。
柒和的左手是溫軟的，沒有常年練劍的薄繭，輕柔得像一片薄云或蘆葦。一點(diǎn)瑩白純凈的靈力從掌心渡入景鈺體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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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醫(yī)修，渡靈力是她僅僅會的一種療傷方式。
景鈺以為她會逃，會喊，會叫。她出乎意料的關(guān)切讓他愣了片刻。
月光下她的眉輕蹙著，輕薄的影子落在白皙而精致的脖子上，這幾日以來，他終于真切地感覺到柒和的存在。
“罷了。我喜歡這具身子，弱是弱了點(diǎn)，小心些便是�！彼p道。一手落在柒和耳畔，輕輕滑過她的脖子，落到肩上。
——想咬。
柒和有些惱怒地想，自己真是沒用，見他受傷就心軟。于是她語氣不善道：“我還有事，你一會自己走。”
一句話說到后來竟帶了點(diǎn)顫音，景鈺的手指滑過側(cè)頸，帶來一陣螞蟻爬似的輕癢。
她瞬間松開景鈺的手，想要后退幾步，但為時(shí)已晚。整個(gè)人被拉到他懷里去了。
景鈺兩只手環(huán)著柒和，道：“你與我一起。我受不了你同別人在一起，一天，一刻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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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沒好氣道：“那你怎么不和我一起？”
景鈺稍停了會，道：“好�！�
——反正他的事，已經(jīng)了了大半。
柒和沒再掙扎，他也松了領(lǐng)域，只靜靜擁著柒和，中間夾著個(gè)被擠扁的小七，費(fèi)勁地露出一個(gè)頭，然后跳到兩人腳邊乖巧地趴著。
柒和正要說話，蘇瑾幾個(gè)已經(jīng)從黑沉沉的屋子里出來了。
柒和忙跳開幾步，問道：“師姐？里面如何？”
柒和的動(dòng)作讓景鈺目光驟然冷了幾分。
蘇瑾回答：“與外面相差無幾�！�
寒予接著說：“一片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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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心里滿是疑竇，這樣明顯的痕跡，周晉怎么可能不知道？
溫?cái)康溃骸斑@戶人家，原不是李姓。”
柒和想起宅門上確實(shí)沒有牌匾。
寒予手中握著一卷畫，他打開給柒和看。
天色有些昏暗，柒和隨手凝出一個(gè)光球，借著那光看畫像上的人。
雖已沒了日光，周遭又是一片殘破敗落，月光還被云頭遮住大半，柒和卻不如先前那樣害怕。
那畫像邊角已泛黃，右上題著一首詩，被血跡沾污大半，字跡模糊。詩下署名卻還依稀可辨。
“黎”柒和輕聲念道。
蘇瑾接道：“黎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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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和聞言，猛然抬頭，撞上蘇瑾目光，兩人眼神中都是一樣的神色。
不會這么巧吧？
柒和去看那畫像，畫像上的人亦被血跡沾染，眼睛那一塊皆被污損，只露出鼻子嘴巴和下巴。
——好家伙，這也太像李彥了吧。
柒和原不是個(gè)看半張臉就能認(rèn)出誰是誰的人，但是思明山莊里，李彥一天到晚帶個(gè)面具，就是不認(rèn)得也看熟了他的下半張臉的線條。
畫上這個(gè)人，有些像，又不太像。
柒和扭頭拉著景鈺，道：“你看看，這是不是李彥？那個(gè)假方朔�！�
景鈺沒什么興趣，略略瞧了眼，應(yīng)道：“有些像。”
——詭異，哪里都透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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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瑾雖沒見過李彥，但是知道他的名字的，故一看到這畫像署名，想到周晉說過這戶是李氏，便有半分疑惑。
當(dāng)下看到柒和反應(yīng)，知道自己是猜了個(gè)□□成。
——世間真有這樣巧的事情？
柒和不自覺往景鈺那邊挪了一步，握緊了手里的劍，生怕哪里又跳出個(gè)瘋子來。
寒予和溫?cái)孔匀灰彩锹犉夂椭v過這番故事的。
眾人商議一番，決定回城主府問問周晉。
他顯然知道些什么。并且拐著彎地，想讓柒和他們知道些什么。
走出“李”府，街上依舊空無一人，只有道青色的影子。柒和定睛一看，那人竟是何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