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遲了幾秒我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是跟我說的，忙站起來，跟了過去。</p>
從包廂出去，沿走廊走到盡頭，就是天臺。</p>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只有墻壁上仿古的玻璃燈亮著一團暖色的光。</p>
賀遠忽然停下腳步，我沒留神，險些撞上他的后背。</p>
他從口袋里摸出煙盒，剛?cè)×艘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cè)頭看過來：「你還是聞不了煙味兒？」</p>
「……嗯�！�</p>
我輕輕應了一聲，眼睜睜看著他又把煙塞回去，對我說：「沒事兒，想哭就哭，這里沒其他人�！�</p>
這句話，成了壓倒我情緒的最后一根稻草。</p>
眼淚瞬間涌出來，我蹲下身，一邊哭，一邊想著剛才在席間，曲心瑤睜眼說瞎話，林柯寧可說謊也要維護曲心瑤，把我貶低得如此不堪。</p>
最關鍵的是，這一切，都被同一桌的賀遠看得清清楚楚。</p>
六年沒見，重逢后的第一面，我就在他面前狼狽成這樣。</p>
賀遠沒有再說話，只是在我哭累了，抽抽噎噎的時候遞過來一張紙巾，然后忽然說：</p>
「其實我刷到了那個帖子。」</p>
我倏地一怔。</p>
「雖然匿名了，但那個背景描述，我還是看出了咱們學校的的影子�！�</p>
「再加上你回憶過去的時候，提到了那棵合歡樹——除了你，沒有哪個女生每節(jié)體育課都跑到合歡樹下面做卷子了�！�</p>
賀遠竟然還記得這件事。</p>
高三那年，我每節(jié)體育課都在合歡樹下做題，其實是因為那里離籃球場最近，能清楚看到幾個打球的男生。</p>
我看的是賀遠，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后來班里開始有傳言，說我坐在那里，是為了看林柯打球。</p>
有節(jié)課，我邊看打球邊做一套數(shù)學題，結(jié)果算壓軸題的時候入了迷，籃球砸過來也沒察覺到。</p>
砰的一聲響后，賀遠大步跑過來，蹲下身焦急地看著我：「孟芝芝，你沒事吧？」</p>
我扶著暈乎乎的腦袋，抬起眼睛，看著他被汗水微微打濕的額發(fā)，還有一貫肆意隨性的眼神里布滿的擔憂神色，搖了搖頭。</p>
班上同學都叫我孟芝，關系好的女生叫我芝芝。</p>
只有賀遠會叫我孟芝芝。</p>
「你都 24 歲了，怎么還是這么軟綿綿的脾氣？」</p>
賀遠好聽的嗓音把我從回憶中拽出來：</p>
「我要是你，既然花那么多時間寫了帖子，他們秀的時候，直接把鏈接貼在評論里。」</p>
我吸了吸鼻子，沒有作聲。</p>
大概是見我不回話，他語氣里忽然多了一絲嘲弄：「你不會還舍不得吧？」</p>
這話說得我鼻子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p>
原本站著的賀遠忽然蹲下來，往前湊了一點，在很近的地方看著我的眼睛。</p>
他的瞳孔是水洗般清澈的淺褐色，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然在里面看到了一絲慌亂之色。</p>
可怎么可能呢？</p>
賀遠是這樣桀驁不馴的一個人，敢和老師當面吵架，怎么會在我面前慌亂。</p>
「我不發(fā)，是因為覺得丟人……」我抽抽噎噎地說，「我可不想讓大家都覺得，我不管哪件事都比不過曲心瑤，就連找她對峙的勇氣都沒有，只敢默默在網(wǎng)上發(fā)帖子……」</p>
這是我心底深處最隱秘的想法。</p>
很幼稚，也很可笑。</p>
說出口的時候，已經(jīng)做好了賀遠會嘲笑我的準備。</p>
可我等了片刻，只等到一只落在我發(fā)頂?shù)氖帧?lt;/p>
骨節(jié)分明，觸感溫涼。</p>
賀遠在我頭頂輕輕拍了兩下，像安撫小孩子一樣，然后收回手，重新揣進口袋里：</p>
「哪件事都比不過曲心瑤？你是太看得起她，還是太看不起自己？還是就因為林柯選了她？」</p>
我微微一愣，起身，低著頭站在他面前，沒再作聲。</p>
賀遠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嗓音里帶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p>
「孟芝芝，你說你，千挑萬選，就選了這么個玩意兒�！�</p>
我不懂他為什么要這么說。</p>
當初，明明是他先拒絕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