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話音剛落,皇后立即呵斥。
“胡鬧!謝家嫡女怎能做妾!”
謝雪枝眼圈立馬泛紅,卻執(zhí)拗無比:“雪枝只此一愿!”
鳳儀宮中剎那寂靜無聲,可聞針落。
我被謝雪枝所求之愿驚訝到,下意識看向崔修鶴。
他是如同日中天的少年帝師,眠風(fēng)枕月。
我是自幼長于冷宮中的公主,無籍無名。
我不得不承認(rèn)——
只有英姿颯爽、名利兩全的謝雪枝,才和他最般配。
可他已是駙馬,又如何能納妾?
皇后將視線轉(zhuǎn)向崔修鶴,神色帶著審視。
“帝師,你心中是何打算?”
崔修鶴垂著眸,眼底藏著幾分翻涌的情愫。
他拂開衣袍,筆直跪在殿中央。
“臣已娶公主,不能耽誤謝姑娘�!�
聞言,大殿一片安靜。
我的心,隱隱傳來細(xì)密連綿的疼意。
崔修鶴說的是不能耽誤,而不是不愿娶納。
皇后看著他,挑了挑細(xì)長的眉:“帝師當(dāng)真想好了?”
崔修鶴神色平寂:“請娘娘做罷。”
一旁的謝雪枝眼眶驟紅看向他,有委屈也有不甘心。
“我意已決,你們誰都攔不住我!”
說完,她赫然起身沖了出去。
皇后嘆了口氣,命宮人跟過去,免得謝雪枝一時沖動。
日落西山,回宮歸寧也就此結(jié)束。
與皇后行禮道別后,我和崔修鶴一并離開鳳儀殿。
長長的宮道上,我們一前一后走著。
一旁路過的宮人看了過來,附耳喁喁私語。
“謝將軍和崔帝師俊男靚女甚是般配,卻做不成夫妻,真是可惜�!�
“要不是冷宮那位公主橫插一腳,謝將軍也不至于自求做妾……”
輕飄飄的話語,落在我的心扉好似利刃刮過。
宮門口,我忍不住開口問:“今日為何不應(yīng)?”
只要他點(diǎn)頭,便能和心愛之人永結(jié)秦晉之好。
冗長的沉默過后,崔修鶴才開口回應(yīng)。
“她不該做妾�!�
說完,他朝我躬身行禮。
“臣還有事,還請公主自行回府。”
一舉一動,皆合乎禮法。
看著崔修鶴遠(yuǎn)去的背影,我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塊棉花,生生喘不出氣。
鵝毛大的雪紛紛落下,清冷無比。
我木然的收回視線,抬步朝宮門口等候已久的馬車走去。
卻見一身寒意的謝雪枝站在馬車旁,肩頭已經(jīng)飄落一層白霜雪花。
她似乎已在此,等候我多時。
看到我,謝雪枝眉眼并無太多敬意:“嫁入帝師府,可是公主心中所愿?”
我步伐一頓,不想就此事與她多言。
“你想說什么便直說。”
見我這樣云淡風(fēng)輕,謝雪枝很不甘心。
“我與修鶴情投意合,卻因你而不能成眷屬。”
“你身為公主,自是天下女子表率,可知君子該學(xué)會成人之美?”
我蜷緊手心,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神色。
“圣意難違,你該求的人,不是我�!�
與崔修鶴的這門婚事,并非我主動求來。
而是父皇忌憚他功高蓋主,讓我這樣一個公主,成為他人生的污點(diǎn)罷了。
謝雪枝有些惱怒,但也深知此刻多說無益。
“我以退敵軍功,求嫁心上人。你兄長終身駐守邊疆,換你宮中平安。”
“長樂公主!離宮嫁入帝師府,你對得起你兄長嗎!”
她蹙眉瞪了我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風(fēng)雪襲人,她英姿勃發(fā)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
我的臉色,因她的話一寸寸變白。
是啊。
京城人人皆知,三皇子盛辭駐守邊疆,以血起誓永不回京,只求他以命相護(hù)的小公主可以平安。
我如今身處帝師府,可會讓哥哥失望?
長樂,長樂,可偏偏我這一生,都求不得‘樂’之一字。
更何況,我已服下那無解毒藥……
心緒亂如麻。
我有些渾噩地回了帝師府。
絳云院。
我從床尾柜的屜子里,拿出一個泛舊的小木偶緊緊握在手里,才稍覺心安。
此時,那道解說詞再一次在我耳畔浮響——
【各位,請看長樂公主陪葬的這個紫檀木偶,這是她同胞兄長盛辭之物�!�
【要說這三皇子盛辭,那可是十二歲征戰(zhàn)沙場,許諾鎮(zhèn)守邊疆永不入京的大狠人�!�
【據(jù)史冊記載,公主成婚當(dāng)日,三皇子曾回京,遠(yuǎn)遠(yuǎn)眺望帝師府,并在城門前的銀杏樹上系上了一根紅綢�!�
聽到這兒,我腦中轟鳴一響。
十年前和哥哥分別時,我們曾約定。
每年他都會暗中在城門口的銀杏樹掛上紅綢帶,當(dāng)做給我報平安的暗號。
這樣我與哥哥的秘密,那兩千年后的人怎會知曉?
難道,她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與崔修鶴成婚當(dāng)日,哥哥回京了?
我怔在原地許久,才邁動僵硬的腿朝外跑去。
風(fēng)雪依舊,烏云遮天。
我想去帝師府的高閣,眺望城門前是否真的系上了紅綢。
還未等我走到,就見崔修鶴面色焦急地出了府門,婢女下人更是行色匆匆。
我苑子里的丫鬟青宜朝我慌張走了過來。
“公主,大事不好!”
“謝家的雪枝姑娘上吊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