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夫妻
佑兒從來沒有騎過馬,好在她眼下什么也不需要做,只在宋轍身后抓著他的衣袍就好。
難得云散,穿梭風中,抬眼就見星辰。
“大人,我們這是要去何處?”佑兒腦袋被顛得嗡嗡響,實在忍不住才問道。
宋轍聞聲才驚覺身后的溫熱,只是這短暫的失神難抵心頭大事,迎風清醒,沉聲道:“去登州�!�
登州?佑兒只覺得頭更暈了,即便晝夜兼程也得明日午時才到。
見她不說話,宋轍放緩了速度,問道:“身子不適?”
挼風側目看去,見她神色虛弱,忙問道:“你先前從未乘過馬?”
佑兒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宋轍忙勒緊韁繩,利落下馬道:“已是后半夜了,就在此歇會兒,寅時再趕路�!�
那感情好,佑兒眨了眨難為情道:“大人,奴婢腿疼得沒力氣,下不來�!�
挼風避開宋轍的視線,自顧自去樹下拴韁繩,方才伸手請人家上馬時,那般瀟灑自如,如今反倒扭捏起來了。
倒不是佑兒矯情,本來就腰酸腿疼,又騎在這馬上幾個時辰,換個鐵打的娘子也扛不住。
宋轍這是不止伸手扶著,還要親自將人緩緩從馬上抱下來。
雙手握在那柳枝似的腰間時,心頭微微顫動,竟然這般瘦弱輕淺。將佑兒放到地上那瞬,懷里的人雙腿打著顫,半點站不住。
宋轍不禁想起自己少時學騎射時,也是如此,雙腿疼了小半月才適應。
挼風尋處稍干爽的地,生了簇火,早就冰冷發(fā)硬的饅頭叉在樹枝上烤著,見宋轍打橫抱著佑兒過來,瞪圓雙目,不敢說話,只一個勁的往旁邊挪動位置。
“多謝大人�!庇觾罕凰无H輕手輕腳地放在了地上,她這才覺得稍微舒適了些。
宋轍也在一旁坐下,也不知是趕路太累讓人疲乏,還是夜風拂面叫人心亂,三人坐著,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過了片刻,挼風將有些溫熱的饅頭遞給宋轍,小心道:“大人快趁熱吃吧�!�
誰知那饅頭只是經了宋轍的手,轉瞬就被他塞到佑兒的手中。
“荒郊野外將就吃些�!彼无H道。
佑兒謝過卻并不急著吃,解開背得包袱,從里頭摸出了兩塊餅,分別遞給宋轍和挼風。
“這是陳娘子今日剛做的梅干菜餅。”
挼風雙眸發(fā)亮,這餅是他早上央陳娘子做的,本以為今日沒這口福了,誰知兜兜轉轉還叫自己吃上。
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不比白面饅頭好吃!”
說罷就見宋轍面目表情看了自己一眼,挼風忙將餅子往口中送去,不敢多話。
宋轍拂了拂衣袍,又將餅子遞給了佑兒:“那你吃這個�!�
佑兒擺擺手,拒道:“吃了一整日了,現(xiàn)在覺得饅頭挺好吃的�!�
她這話說的不假,今日已經吃了三張了,實在有些膩。
挼風風卷殘云似的,口就吞進肚,有些不好意思笑問:“姑娘可還有?”
自然是有的,佑兒索性將剩下的都給了他,這下行李也輕些。
宋轍慢條斯理咬了口,冷哼道:“你一股腦地吃完,那明日吃什么?”
佑兒眼珠轉了轉:“明日到登州,自然不缺吃的。”
打得是叫他請客的主意,宋轍也不說破,懶得打機鋒,憑她高興就是。
“奴婢敢問大人,此行為何要讓奴婢通行?”佑兒心頭暗想,她每月半吊錢的工錢,還要干出來行走的活,豈不是吃虧。
宋轍一副看透她心中所想的表情,淡淡道:“帶你同行自然是為了方便行事,不過勞你辛苦,這個月的工錢給你雙倍�!�
這還差不多,佑兒這才放心咬了口饅頭。
因耽擱了兩個時辰,三人到登州時已過了申時,先前那般匆匆趕路,誰知進了城宋轍反倒不慌了。
進城就給了銀子,要佑兒先買兩身衣裳,還說需看著體面。
等用過飯,到了客棧宋轍卻只要兩間房,急的佑兒還未出聲,就聽他與掌柜說道:“拙荊身子弱,還請給個上房�!�
那掌柜看了三人的戶帖,這才收銀子拿鑰匙道:“三位請。”
這屋子干凈不潮,也甚寬敞,佑兒見掌柜走了,才要說話就被宋轍捂住了嘴。
“莫說話,在外喚我郎君,不許自稱奴婢�!�
他貼著佑兒耳邊低語,這溫熱的氣息霎時讓她雙頰緋紅。
待她點頭,宋轍才放了手。
佑兒鸚鵡學舌般緩緩道:“郎……君?”忍下心頭那絲絲起伏又難以言說的意味,低聲問道:“那戶帖是我的?”
宋轍嘴角勾起笑意,也不說話只從懷里拿出那帖給她。
佑兒見上頭寫萊州府亭文縣桂花巷沈彥之妻陳氏,臉上頓時頹喪:“原來是冒名的�!�
“我不也是冒名的�!彼无H又將她那戶帖收進懷里,轉身就要出去,離去前才道:“今夜你睡床,我睡榻�!�
床后隔著屏風就是凈房,小二早已打來了熱水,佑兒曉得他這是給自己獨處的時間,倒也真是骨頭快要散架了,直到泡在熱水中才有些緩解。
約莫是亥時才聽到敲門聲,佑兒從夢中驚醒,聽到他輕聲咳了咳,趕忙搭上外衣去開門。
“郎君怎么才回來�!彼捓镞帶著困意,朦朦朧朧讓人多想。
宋轍帶好門栓,才解釋道:“出去談生意,耽誤你歇息了。”
佑兒真是困極了,眼睛也沒睜開就又回了床鋪,宋轍脫下外頭的直裰,卸下四方巾,就著月色簡單收拾一番。
他向來心思重,難得好眠。躺在榻上小心輾轉,仍舊難以入睡。
低聲嘆息,忍不住看了眼已入夢鄉(xiāng)的佑兒,竟有些羨慕,嘖嘖搖頭道:“真是心大�!�
疏星淡月,斷云微度,人已入定。
再醒來時,天光大作,宋轍幾分錯愕,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撐手托腮瞧過去,就見佑兒正對鏡梳妝。
自從進了衙門,套著老氣橫秋的灰綠衣裙,倒是忘了她原本就是姿色過人。
察覺他的目光,佑兒偏過頭道:“大人……郎君可算醒了,卯時挼風還來問何時出門,見大人還在睡,就下去用早食了�!�
聽這話說得,瞧著他多能睡似的。
宋轍起身穿好衣裳,這碧落色的直裰倒是與佑兒身上的琵琶袖短衫相襯,不知為何,宋轍耳廓升起不易察覺的紅。
大抵是睡太久了,他心情尚可,擦了把臉,看著鏡中人道:“換個三綹頭,時下婦人不是都這樣打扮?”
佑兒可不愿意,嘀咕道:“那髻得用首飾�!�
“你那包袱里頭不就有?今日出門戴在身上也能安心。”
佑兒聽罷心頭一緊,宋轍竟這么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