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聊天

    周日下午，林喬喬去圖書館還書，意外撞見顧棲舟坐在一樓咖啡角落，一邊啃三明治一邊用平板劃題。

    她猶豫了兩秒，還是走了過去：“你還真是吃喝兩不誤。

    ”顧棲舟抬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對面的座位：“坐？”“那我不客氣咯。

    ”林喬喬笑著放下書，順勢坐下，從紙袋里掏出一瓶鮮橙汁，“中午沒吃飽，補充點糖分。

    ”顧棲舟沒接話，繼續(xù)低頭寫他那套數(shù)學題。

    林喬喬看了他兩眼，像隨口一提似的：“對了，那天你們吃飯的時候提到懷念嘛。

    ”顧棲舟“嗯”了一聲，眼神還在題上：“怎么了？”“我就有點好奇。

    ”她托腮笑了笑，“她聽起來好像……和你們關(guān)系蠻近的？”顧棲舟咬了一口三明治，含糊地說：“六年級同班。

    后來初中沒在一塊，但……關(guān)系還挺好的。

    ”“挺好的？”林喬喬追問了一句，語氣還刻意壓得輕松，“就是那種普通朋友的‘挺好’，還是——”“你問題有點多。

    ”顧棲舟看她一眼，語氣倒也不重，但略帶調(diào)侃，“你不是要寫校園八卦專欄吧？”林喬喬被戳中心思，眨了下眼睛，笑著抿了一口橙汁：“哪有，我就隨便聊聊。

    再說了，時嶼這人太神秘，除了你們幾個，也沒人知道他平時都在干嘛。

    我這不是好奇心旺盛嘛。

    ”顧棲舟輕笑了一下，把空掉的紙杯推到一邊，懶洋洋地說：“時嶼那人……確實不是愛多話的類型。

    懷念跟他聊天倒是挺能接住話的，以前群里他們倆偶爾會斗斗嘴那種。

    ”林喬喬一愣：“哦？她也在你們?nèi)豪�？”“之前建的學習互助群，她也在。

    五一那陣子建的，現(xiàn)在還在用，時嶼發(fā)的那幾套‘n’題不都在那里嘛。

    ”林喬喬像忽然意識到什么：“對對對，那幾套題我也刷過。

    ”林喬喬盯著他，眼神帶著點探尋，剛要開口，顧棲舟忽然站起身來，把平板塞進書包，順手抓起三明治袋子。

    “行啦，我去三樓找資料。

    ”他拍了拍桌面，“好奇的事自己慢慢研究去。

    ”說完，他瀟灑地背起包，丟下一句：“不過別太費勁，有些事吧，不問也挺好。

    ”林喬喬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輕輕翹起，又低頭吸了一口橙汁，心里卻像被攪了一下——原來，有些“挺好”，不是表面聽起來的那種“朋友挺好”。

    她越發(fā)好奇那個叫“懷念”的人了。

    她坐在原位，手指在鮮橙汁瓶身上來回轉(zhuǎn)圈，思緒一圈一圈地飄遠。

    從那頓飯桌開始，她就隱隱察覺到一點不對勁——那個名字被提起的頻率太高了。

    俞可兒講她的朋友圈，沈予川記得她拍過的貓，連時嶼，那個從來不太參與閑聊的人，也在那一刻沉默了兩秒，沒出聲。

    這種反應，說是普通朋友，林喬喬可不信。

    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聯(lián)系人，猶豫了一下，又退了出來，改而打開“期中求生指南”群的聊天記錄。

    雖然她不在那個群，但她知道顧棲舟手機上有，之前還不小心瞄到過那套命名為「n_03」的數(shù)學題截圖。

    n。

    她默默念了一遍，在心里試著找解釋。

    atheatics

    notes？ory

    notes？還是，某人的縮寫？她打開微信，再次翻到時嶼的頭像，那個永遠寡淡無表情的男生。

    照片還是幾個月前那張會議室里隨手拍的白紙黑字，連備注都只是「時嶼」。

    她點進去，猶豫片刻，輸入了一條消息：【你那個n系列題，還有新的嗎？】發(fā)出去之后，她幾秒鐘內(nèi)屏息盯著界面。

    大概兩分鐘后，對方回復了。

    【下周更新。

    你這次幾分？】林喬喬眼睛一亮，迅速回了過去：【上次錯兩道，排名還行。

    你要是出新題，能先發(fā)我嗎？我想提前做做看。

    】時嶼過了好一會才回：【可以。

    】短短兩個字，卻讓她嘴角勾了一下。

    再短的回復，只要是單獨的對話，她都不嫌少。

    她趁熱打鐵，試探地補了一句：【對了，你那個“n”系列，命名有什么講究嗎？我一直想問。

    】這次等了更久。

    屏幕一直停在“對方正在輸入中”，持續(xù)了幾秒，又消失，再出現(xiàn)。

    她幾乎能想象他在那邊停頓的樣子。

    終于，那條消息跳了出來：【沒什么特別的含義。

    】林喬喬盯著那句話，輕輕地笑了一下。

    ——這回答太“時嶼”了，但同時，也更讓她覺得，他在刻意回避。

    她把空瓶丟進垃圾桶，拎著書袋走出圖書館，陽光正好，地磚上映著槐樹斑駁的影子。

    林喬喬腳步不快，腦子卻一直沒停。

    她想起那天晚飯，時嶼點的是烏冬面，一句話沒說，但當俞可兒提到“懷念”那兩個字時，他拿筷子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不是那種特別敏感的人，但女生的第六感從來都很準。

    “懷念”——這個名字，她已經(jīng)默念很多遍了。

    每次提起來，周圍那幾個人的語氣都很自然，可又不止于自然。

    像是談起老同學，帶點熟絡，但不止于熟絡。

    尤其是俞可兒，語氣里不小心漏出一種類似敬佩又有點羨慕的語氣。

    還有顧棲舟，雖然嘴上說“老同學”，可她總覺得他知道更多，卻沒說全。

    林喬喬也不是非要八卦的人。

    但時嶼，那個冷靜到幾乎疏離的人，他會為一個人的名字停頓。

    他會默默整理題目放在群里，還起一個字母縮寫的名字，恰好和某人的名字一樣開頭。

    這就足夠讓人好奇了。

    她回到宿舍，坐到書桌前，一邊翻開練習冊，一邊點開俞可兒的微信對話框。

    猶豫幾秒后，發(fā)了條消息：【可兒，我今天在復習你們?nèi)豪锬翘譶題，想起來你們那天吃飯時提到的懷念。

    她是你們小學同學？】俞可兒幾分鐘后回復：【對呀，六年級才跟我們一班的，后來初中去了雅希，挺厲害的女生。

    】林喬喬：【你們感情好嗎？】俞可兒：【我跟她還行啦，挺聊得來。

    她那時候挺會寫故事，經(jīng)常給我們講一些她自己編的。

    】林喬喬看著這段話，心底泛起一點輕微的不舒服。

    寫故事的女生。

    時嶼會喜歡那種人嗎？像是溫溫柔柔的、藏著細膩情緒的那種類型？她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回：【她和時嶼關(guān)系也好嗎？】俞可兒發(fā)來一個“思考”的表情，又跟著回：【以前關(guān)系不錯吧，小學那會兒玩得比較熟，后來就不太清楚了。

    時嶼你也知道，平常不太聊八卦的。

    】林喬喬沒再問。

    她已經(jīng)得到了一點點答案，也明白，自己只是慢了幾步。

    晚自習下課的鈴響起，林喬喬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教室。

    路過走廊盡頭，遠遠看見時嶼站在飲水機旁，正慢吞吞地接水。

    她突然改了路線，走了過去。

    “還沒走��？”時嶼側(cè)頭看她一眼，點點頭：“你也在？”“嗯，回宿舍前路過。

    ”她頓了頓，忽然笑道，“那個n的新題，我是不是可以第一個拿到？”時嶼沒笑，但語氣淡淡的，像是默認：“下周整理好發(fā)你。

    ”“那我要等著咯。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拎著水瓶走遠，心里像是涌上了一點沒說出口的期待——周五晚上九點，悉尼時間比國內(nèi)早三個小時。

    懷念窩在宿舍床頭，頭發(fā)半干，穿著寬松的t恤，正準備關(guān)掉手里的英文題。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時嶼：視頻？】她盯著這個簡短的消息看了一會兒，嘴角忍不住翹起來，飛快把發(fā)絲撥到耳后，點了接通。

    畫面晃了一下，那邊是熟悉的天花板，再往下，是時嶼的眉眼。

    他好像剛洗完澡，頭發(fā)還帶著點水汽，穿著深灰色衛(wèi)衣，坐在自己房間的書桌前，桌上攤著幾本數(shù)學競賽的資料。

    “你那邊幾點？”他問。

    “十二點。

    ”懷念笑了一下，把手機立在桌角，“不過我沒那么早睡。

    ”“我猜你沒寫完題。

    ”“你怎么知道？”她挑眉。

    “你每次寫完題都喜歡拍個草稿紙發(fā)朋友圈，今天沒發(fā)。

    ”“……你觀察得還挺細。

    ”懷念有些別扭地撓了撓頭發(fā)，低聲補了一句，“其實寫完了，想等視頻完再發(fā)。

    ”那頭的時嶼“嗯”了一聲，像是笑了一下，眼神卻沒離開她的畫面。

    這一通視頻，他們從數(shù)學題講到學校八卦，從最近的天氣講到茶餐廳的西多士，時嶼偶爾低頭寫題，懷念就在一邊安靜看著他。

    “時嶼，”她忽然說。

    “嗯？”“我今天喝到一杯超難喝的檸檬茶。

    ”“……你還是沒放棄尋找替代的希望。

    ”懷念小聲嘆了口氣：“喝了十幾家，沒有一家像你帶我去那家。

    ”時嶼沒說話，但唇角淺淺勾了一下。

    “我想吃港式奶黃包。

    ”懷念抱起抱枕，小聲嘟囔。

    “你這周表現(xiàn)好，我寄。

    ”他說得淡淡的。

    懷念睜大眼睛：“真的？”“可以考慮。

    ”她哼了一聲，眼睛彎成月牙：“那我這周開始表現(xiàn)了。

    ”“表現(xiàn)的標準是什么？”時嶼挑眉問。

    “每天刷三套n題。

    ”她立刻反應。

    “那你要重新定義‘表現(xiàn)’了。

    ”他語氣懶洋洋的，“那不是你平時的日常？”“……你能不能別這么快就戳穿我？”懷念瞪了他一眼。

    “不能。

    ”他很誠實地回答，嘴角微微一勾。

    懷念作勢就要撲過去，但隔著屏幕只能氣鼓鼓地說：“你等著，等我暑假回去的，我非把你那堆講義通通反復橫跳兩遍。

    ”時嶼聞言一挑眉：“那我是不是得先加固講義封皮？”“你是不是得請我吃茶餐廳！”懷念不依不饒。

    他懶洋洋地靠著椅背，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眼底浮起一點笑意：“這得看你刷得怎么樣。

    ”懷念“哼”了一聲，把抱枕舉起來擋住自己。

    “你今天這么晚才上線。

    ”她隨口一說。

    “晚自習拖堂了。

    ”時嶼聲音低低的，“剛回家。

    ”“你們班真卷。

    ”懷念邊說邊拿梳子隨意地理頭發(fā)，濕發(fā)垂在肩膀上，額前一縷還貼著臉。

    時嶼那頭靜了一下，像是頓住了。

    她察覺到，抬頭看他：“怎么？”“沒什么。

    ”他輕輕咳了一聲，眼神卻沒再往她臉上看，只專注在手邊那本《高數(shù)訓練》中，“你頭發(fā)干了再坐空調(diào)前面。

    ”“嘖，知道啦，又不是小孩。

    ”“你是。

    ”“……你說什么？”“沒什么。

    ”懷念狐疑地盯了他幾秒，但也沒再追問，只是繼續(xù)翻著桌上的練習冊。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對了，那天你們不是去吃韓料嘛。

    有人說起我來著？”時嶼翻書的動作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嗯。

    ”“說了什么？”“你還挺關(guān)心。

    ”“我就是……問問嘛。

    ”她不自在地笑了下，低頭裝作翻頁，“聽說提到了我喜歡凍檸茶？”“嗯，還說了你上次發(fā)的那張?zhí)瘘c照。

    ”他頓了頓，又道，“俞可兒還拿給我們看了。

    ”懷念“哦”了一聲，語氣聽不出情緒。

    時嶼看著她沒說話，忽然輕聲開口：“她們都說你變了很多。

    ”“那你呢？”她仰頭看著他，眼里帶點打趣的意味，“你覺得我變了嗎？”視頻那頭的時嶼沉默了一下，眼神緩慢移向鏡頭，認真地看了她幾秒，然后說：“有些地方變了。

    ”“但我更確定一件事——你一直是你。

    ”懷念被他這句低低的話弄得有些愣神，半天才回過神來：“……你現(xiàn)在是不是越來越會講話了？”“我只對你。

    ”他這話說得太自然，懷念根本接不下去，“我不跟你說了。

    ”她作勢就要掛視頻。

    “懷念。

    ”他忽然叫住她。

    “干嘛？”“早點睡。

    ”“……知道啦。

    ”她悶聲答應。

    他又頓了頓，低聲說：“。

    ”懷念怔了一下，然后輕輕笑起來：“，時嶼。

    ”